“是什么樣的懲罰？”艾西問道，“會不會很危險(xiǎn)？”

    “不算危險(xiǎn)?！蹦獱栒f，“也許會吃些苦頭，但沒有性命之虞。如果順利，一個(gè)上午就能結(jié)束?！?/br>
    修女正為他換下潔白的外袍。艾西站在他身畔，一臉憂心忡忡。莫爾伸手撫平她皺起來的眉頭：“安修斯已死，不會有更糟糕的事發(fā)生了。”

    “你怎么看上去還有點(diǎn)高興。”

    “事情能盡快了結(jié)是件好事。”

    他當(dāng)然不會說是因?yàn)橄矚g她為自己擔(dān)憂的模樣。

    艾西一直懷疑是教廷的訓(xùn)練搞壞了他的腦子，以至于喪失了正常感知痛苦的功能。

    換下衣袍后，修女恭謹(jǐn)?shù)赝顺龇块g。莫爾低頭親吻她，嘴唇輕輕相觸，艾西側(cè)頭躲閃：“不行……現(xiàn)在不行?！?/br>
    “我知道?！蹦獱栆幻孀闹拇?，一面安撫道，“我只是想吻你。”

    他聞得見艾西腿心似有若無的血腥氣。真是可惜，他馬上要受刑，艾西卻依然來著月事。

    行刑日定在叁天后。

    當(dāng)巨大的輪盤被轉(zhuǎn)動，沉寂多年的齒輪再度運(yùn)轉(zhuǎn)，深埋墻中的器械次第蘇醒，咔嚓作響。大殿頂上鑲嵌的巨型水晶緩緩挪動，室內(nèi)的光影隨之變動。

    圣光匯聚于一處。

    被那一束灼熱光亮所照耀的唯有跪在尊神腳邊的圣子。

    《圣典》中記載的古老刑罰至今仍代代沿用，主教將圣水從圣子的頭頂澆灌而下。濕發(fā)貼在他的耳畔，幾滴水珠從長睫上滾落，砸在光滑漆黑的石板地面上。

    主教以悠長而緩慢的語調(diào)念誦道：“潔凈之水，洗滌罪軀?！?/br>
    立于兩側(cè)的騎士邁步而出，動作整齊地拔出銀亮長劍，一左一右，輕薄的劍鋒十分精準(zhǔn)地從兩肋之間穿過，穿透圣子的身軀。

    劍刃干脆利落地抽出，受刑者的身體微微晃了晃，沒有發(fā)出多余的聲響，傷口處的潺潺鮮血浸染潔白的長袍，在衣袍上擴(kuò)張的殷紅血跡，讓金絲繡成的紋樣清晰地顯露出來。

    主教接著念誦道：“流血之痕，洗滌罪徒。”

    最后，主教本人也走上前來，將手掌放在圣子的頭頂。

    洶涌的魔力灌入其中，光明之力對圣子本該無害，然而失去魔力的圣子與常人無異，無人管束的魔力在血脈中毫無章法地四處流竄。

    圣子的神色一動不動，涌上喉頭的血腥被壓回去，皮下血管破裂滲血的痕跡也被衣袍所遮掩。

    未感受到任何抵抗，仿佛那具身體里的魔力早已是一灘干涸的死水，主教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但仍緩緩念道：“神賜之光，洗滌罪魂?！?/br>
    他收回手掌，抬高了音量，洪亮的聲音在圣光所照耀的這一方天地回蕩，仿佛尊神本人的話語。坐在觀禮席上的其余人緘默地聆聽教誨：

    “但行吾道，念誦吾名，自今而后，黑暗無形?！?/br>
    尊神像的目光總是朝下，如太陽一般俯視眾生，而從不開口。而今祂也靜默地注視這場處刑。于是人類代替祂發(fā)聲，人類代替祂布道，人類代替祂，原諒眼前這名罪人。他的罪孽已經(jīng)被洗凈，自此之后，依舊是潔凈之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