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富商拼命地拍打店門，聲淚俱下地求饒，腳踝還是被那道污物抓住，爬到后背，童聲天真：“叔叔、叔叔，我們來玩游戲啊?！?/br>
    他的頭顱被固定，被迫扭動脖子，清楚地看到污物的頭，那當然不是人類的頭顱，仿佛碩大的氫氣氣球安裝在一個小小的身軀，看上去無比畸形怪異。

    頭顱縫縫補補很多張臉，正面、側(cè)臉、頭頂和后腦勺……無數(shù)張小孩的臉掙扎、浮動、嬉笑，中年富商仿佛從中辨認出侄女的臉、鄰居小男孩的臉，還有這個月不小心玩過頭掐死的男孩。

    他因此賠大筆錢，被趕出風俗店。

    嘴巴被擰開，塞進玻璃彈珠，一張臉皮數(shù)著‘一顆’，另一張臉皮數(shù)‘兩顆’……就像他曾經(jīng)欺騙不懂事的小孩子玩游戲一樣，那些彩色的彈珠被塞進嘴巴、順著喉嚨和食道撐爆血管、腸胃和肚皮。

    中年富商的肚皮好像懷孕八個月，發(fā)出哧啦的裂帛聲，在極端的痛楚折磨和恐懼中咽氣。

    ***

    同一時間內(nèi)，舞臺中央受審的十人中，那個原本逃過一劫的中年男人無火自焚，慘叫都來不及發(fā)出就被燒成焦炭。

    全場觀眾安靜，下一刻爆發(fā)出激烈的喝彩：“干得好！”、“煉銅就該被燒死！”

    有人啜泣：“神的名、神的道，我見過、我來過，我被征服。”

    大衛(wèi)：“看來罪人沒能通過審判。”

    他表示遺憾，神給了人類無數(shù)次懺悔的機會，但是人類毫不珍惜、毫無悔改之意，神必將展示他殘暴的一面懲罰罪人。

    岑今捂住話筒說：“受審者還剩九個人。”

    話音剛落，第二個受審者被焚燒成焦炭，她的罪名是luanlun，并無悔改之意。

    大衛(wèi)語氣高昂：“剩下八個！”

    “審判罪人！殺死罪人！”

    人群被鼓動，激動不已。

    “圣父！圣子！救主彌賽亞啊，為滌蕩人間罪惡而來！”

    人群中突然有人喊：“大衛(wèi)！大衛(wèi)就是救主彌賽亞！他是彌賽亞的轉(zhuǎn)世，為信徒而來！”

    后臺的副導(dǎo)對胖子導(dǎo)演說：“傳回來的直播反饋贊同神明審判、處決罪人的數(shù)據(jù)占九成，表示以前不信教而現(xiàn)在成為一名虔誠的猶太教教徒的數(shù)據(jù)也在上漲，教廷公布出注冊教徒、神父、牧師等數(shù)據(jù)也在持續(xù)上升。

    這波，教廷是贏家?！?/br>
    胖子導(dǎo)演推開副導(dǎo)：“別打擾我看神明的審判?！?/br>
    副導(dǎo)聞言頗為無奈，回頭觀察網(wǎng)絡(luò)回饋，正在發(fā)生的現(xiàn)實頗為觸目驚心，連日不落帝國、高盧、德意志等國家元首都向梵蒂岡教廷投出拜帖。

    他有預(yù)感，歐洲國際形勢將會發(fā)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君權(quán)神授的歷史說不定將會重演。

    副導(dǎo)瞥見舞臺中央的兩個主持，燈光落在他們身上，兩人原先分庭抗禮，現(xiàn)在形勢的天平瘋狂倒向大衛(wèi)，這個代表教廷的幸運兒。

    當現(xiàn)場的萬名觀眾全部倒戈教廷，大衛(wèi)就會是他們追捧的最耀眼的新星，因為他是神明的寵兒，發(fā)生在他身上的每件事只能用神跡來形容。

    他是神之子，偉大的神明站在他的身后，向世人宣稱祂是這個人類的砥柱。

    信徒如何能不瘋狂追隨？

    副導(dǎo)仿佛看到照耀在大衛(wèi)身上的光束越來越亮、越來越膨脹，反觀黃毛黯淡無光，身前身后都是無邊無際的黑暗，注定被忽視、嘲諷和拋棄。

    這沒辦法，誰讓神明不愿意偏愛他？

    ***

    雷安娜吐到干嘔，虛弱畏懼地趴在桌面，神經(jīng)質(zhì)地問：“那是什么？那是什么？那是怪物？你們到底是什么？有人死了！那只怪物殺了人！”

    大腹便便的胖子發(fā)出油膩尖銳的笑聲：“彈珠殺人真是一個絕佳的創(chuàng)意，不愧是我看中的新人獵手?！?/br>
    “獵手？”雷安娜敏銳地察覺到什么：“那只滿頭都是臉皮的怪物是粉紅屋的獵手？那根本不是人吧，那只怪物是你們養(yǎng)出來的？你們究竟殺了多少小孩子?！?/br>
    大腹便便的胖子急切地問：“我是不是贏家？”

    白禮服女人：“急什么？時間還有。”

    金邊眼鏡表情不好看：“這只新來的獵手是怪物，你們粉紅屋怎么沒有提前通知？”

    老頭：“沒有逃亡和反抗，沒有希望反復(fù)破滅的過程，這只是滿屏血漿刺激的低劣獵殺。”

    雷安娜見沒人理她，焦躁地拍桌：“你們?nèi)集偭藛?？！?/br>
    全場安靜片刻，陡然發(fā)出怪笑。

    粉紅屋主人聲調(diào)無起伏地問：“您是否放棄獵殺？”

    “放棄?！崩装材却舐曊f道：“我放棄！”

    粉紅屋主人：“放棄將支付您在粉紅屋所有花費的十倍違約金?！?/br>
    雷安娜抿嘴查她在粉紅屋的花費——一千萬刀。

    怎么可能這么多？一千萬的十倍就是1億刀，她哪來那么多錢？

    雷安娜陷入沉默，粉紅屋主人持續(xù)問她是否支付賠款，她抱著腦袋面露痛苦，滿腦子都是那只怪物，那顆滿是孩童臉皮的頭顱，童年被猥褻的回憶與那顆頭顱交織，仿佛無數(shù)遭受苦難的孩子們的哭喊。

    她不能。她做不到。

    雷安娜猛地睜眼：“我支付?！?/br>
    粉紅屋主人定定地看她，半晌后繼續(xù)說道：“以防您離開粉紅屋報警，您還需要留下所有電子產(chǎn)品以及……舌頭。”

    雷安娜噌地站起，身后兩把槍對準她。

    良久，她無力地坐下。

    她可以賠光錢財，卻不能沒有舌頭，一個玩音樂的人沒有舌頭，一輩子就完了。

    舌釘男安慰地拍著她的肩膀，聽著她壓抑的回答：“……繼續(xù)獵殺秀?！?/br>
    粉紅屋主人又問其他人是否中斷獵殺秀，得到否定的回答。

    ***

    舞臺中央。

    大衛(wèi)說：“神給了罪人第三次機會，只要他們同意中斷獵殺秀就能活下來?！?/br>
    黑兔樂隊剩下的四名成員頗為懊惱：“紅專在搞什么？他應(yīng)該勸雷安娜堅持而不是讓她放棄。”

    “雷安娜已經(jīng)準備退出，不惜賠付1億刀，她明明知道悔改了，而且她只是不小心誤入獵殺秀，怎么能跟其他罪人等同？”

    “要求一個音樂人割掉舌頭不是要她的命嗎？這真的是公平的審判嗎？”

    大衛(wèi)：“希望你們明白罪行不是一道加減公式，審判也不會因你無心的犯罪而私心減刑。”

    黑兔樂隊成員全體噤聲，隊長掃羅下意識尋找黃毛的幫助，但是對方在如日中天的大衛(wèi)襯托下，始終保持緘默。

    黃毛垂眼撥弄話筒末端的線，仿佛退怯了。

    大衛(wèi)若有所思地打量他，思緒分成兩股，一邊覺得黃毛喪批遇到難事膽怯退避是正常情況，一邊又想起視頻里的黃毛，意氣風發(fā)，舉手抬足便能撼動天地，應(yīng)該沒這么容易認輸。

    光屏上的兔頭人和紅鞋女孩狐疑地觀察大衛(wèi)，金發(fā)萊妮則是饒有興致地觀看黃毛，期待他會怎么解決眼下的困局。

    ***

    獵區(qū)內(nèi)，熄滅的路燈逐一亮起，巷子深處的烏藍舉起雨傘：“看見那怪物了嗎？”

    圖騰：“那是什么？”

    “是獵手，也叫‘孤兒怨’。舊時代戰(zhàn)場經(jīng)常誕生這種怪物，看來粉紅屋還虐待孩童。”

    語畢，頭頂傳來女人的尖叫，烏藍和圖騰立即爬到四樓窗戶，跳進去的瞬間，烏藍合傘，反手擲向監(jiān)控攝像頭。

    走廊到處是血和殘肢，圖騰只粗略一眼就看出這些死于非命的男女是被蠻力活活撕碎。

    他說：“這是一個濫殺的獵人，他的目標應(yīng)該是風俗店里的某個女人?！?/br>
    烏藍停在一扇畫著浮世繪的門前，側(cè)臉冷得仿佛寒霜凍結(jié)：“不是女人?！彼赶蛭輧?nèi)說：“是更幼小的嬰兒?！?/br>
    圖騰靠近，看清屋內(nèi)殘酷血腥的一幕不由劇縮瞳孔，只見屋內(nèi)兩個赤裸的男人被撕碎，還有一個衣衫半裸的女人死不瞑目地躺在屋子中央，高聳的腹部被剖開，腸子內(nèi)臟遍地都是，臍帶連著胎盤被扯斷，小嬰兒則被帶走。

    烏藍舉起刀劍說：“退后?！?/br>
    而后站在走廊中間，向前一切一劈便將前方的紙門盡數(shù)摧毀，紙片和木頭碎屑齊飛，遍地都是尸體，每個房間都有一個被剖開肚子的孕婦，可以想見這是個提供什么特殊服務(wù)的地方。

    盡頭一間大屋有個孕婦的肚子滴滴答答往下滴血，一個武士弓著后背趴在她身上，腰間纏著許多個塑料袋，每個袋子里都是剛剖出來的嬰兒，血水不住往下落，很快將地面染得通紅一片。

    烏藍眼里結(jié)冰，平靜的語氣里壓抑著一座即將爆發(fā)的活火山：“我要毀掉整個獵區(qū)包括粉紅屋，你呢？”

    圖騰自腰后方抽出三節(jié)棍，合成一根長棍：“跟你一樣?！彼斐鍪郑骸昂献鳎俊?/br>
    烏藍用刀柄拍他手掌，便如炮彈殺出去，刀劍尖端擦出火花，迅捷地劈向殺嬰武士，圖騰則在后方配合打碎監(jiān)控。

    ‘嘭’地重響，殺嬰武士被踹出四樓，烏藍跳躍至半空，裙擺飛揚，于空中幾個翻身猶如重彈擊向殺嬰武士的腹部，圖騰隨后跳出，身姿輕盈地跳躍至樓頂，腳尖點著天臺便一個飛身將長棍擲出。

    ‘喀嚓’聲響，遙控無人飛機頓時裂成兩半，圖騰跳到電線桿處，像只麻雀那般單腳踩在電線，向下倒立，一拳擊碎電線桿上的監(jiān)控并抓住掉落的合金棍子，飛快地沖進距離頗近的樓里。

    剛要向前走，圖騰忽然頓住腳步，側(cè)頭看去，百米遠的路燈處站著一道黑影正專注地盯著烏藍。

    這是一個獵人，他的獵物是烏藍。

    ***

    滿屏的血腥逐一熄滅、光屏變黑，金邊眼鏡等四人深感不悅，責問粉紅屋怎么回事。

    粉紅屋主人抬頭，還是只能看見他青灰色的下巴：“我們會處理?！?/br>
    雷安娜越來越覺得粉紅屋主人不像人類，他眼睛被帽檐遮擋，怎么確定監(jiān)控有問題？

    戴氧氣罩的老頭語氣陰沉：“有人潛進粉紅屋破壞監(jiān)控，不過這是你們粉紅屋的責任，我要確保獵手能將獵物帶回來?！?/br>
    雷安娜想起殺嬰武士扯出嬰孩扔進垃圾袋的一幕，忍不住又想嘔吐，不敢置信地看著老頭說：“帶回獵物？”

    老頭過分沉迷美食，說他喜歡幼小鮮嫩的東西，雷安娜打了個冷顫：“你吃嬰兒rou！”

    氧氣罩之下干癟的臉露出腐朽貪婪的笑：“嬰兒rou最嫩滑，世界上最頂級的美食?！?/br>
    這下連舌釘男都忍不住顫抖，滿腦子的酒精和毒品在血腥刺激下?lián)]發(fā)得一干二凈，不自覺起身試圖遠離這群怪物。

    “瘋了吧？”舌釘男質(zhì)問粉紅屋主人：“那些孕婦不是你們的員工嗎？這個變態(tài)分明是利用獵殺秀的漏洞滿足食欲，你們不該判他違規(guī)？”

    緊接著，舌釘男抱頭糾正：“不對，濫殺和殺人都是犯罪?！?/br>
    他不停念叨著‘殺人’和‘犯罪’，精神遭過度刺激，腦子有點轉(zhuǎn)不過來。

    粉紅屋主人：“最后再問一次，獵殺是否繼續(xù)？”

    驚嚇過度的雷安娜和紅專沒能及時反應(yīng)，結(jié)果粉紅屋主人收到一致肯定的回答，便見他勾起嘴角：“那么，諸位的審判結(jié)——”

    “不！”雷安娜心口的十字吊墜突然guntang不已，急促的心跳使她脫口而出：“我們停止獵殺，無論付出什么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