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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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為這個星球上的生靈,這幾乎是一種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觀眾這些習(xí)慣于聽流行歌的耳朵,也許聽不懂古典,卻不影響心的感受。古典音樂能正向促進(jìn)植物的光合作用及生長,人怎么也比植物更敏感一些。 大提琴強烈而激昂的樂聲,是不屈是抗?fàn)?,所有人提起心臟,陪她一起跨過那個最寒冷的冬夜。 每個人的生命里都有一場雪,或早或晚,或輕或重。 她用音樂將原本各掃門前雪的人一起集合到同一個嚴(yán)冬,所有人圍著火爐烤雪。 有人看見了落在自己家屋頂?shù)难灿腥丝匆娏寺湓谟H密之人頭頂?shù)难?,有人什么都沒看見,只看見了舞臺上的少女,和她生命里的雪。 有人被安撫,有人被寬慰,有人被純粹地打動和感染。 到這一步,傅紹安覺得,她已經(jīng)成功了。 他是演員,演過蕓蕓眾生,他的外殼無比堅硬,偽裝更是剝了一層又一層。 能夠打動觀眾的表演,就是成功的表演。 傅紹安習(xí)慣于將舞臺稱作“表演”,盡管黎緋今天展現(xiàn)的是抽中【歌曲】的舞臺,但在他看來,不過是一場音樂性質(zhì)的表演。 男人的手掌撫向了胸膛左側(cè),那里,心跳的頻率有些異常。 傅紹安不愿承認(rèn),他是害怕了。 這不是演員的恐懼,這是任何一個成年人的恐懼。社會身份賦予的枷鎖,讓每一位成年人,即便在最親密的人面前,也不敢輕易剖白自我。 ——可以了,就在這里停下吧。 同樣無法平靜下來的,還有站在攝像機后面,掌舵整個節(jié)目組的總導(dǎo)演謝宇。江淮是他的老朋友,一開始還是沖著他的情面才來這個節(jié)目的呢。這個中年男人有些疲憊地想,如果他是江淮,現(xiàn)在怕是已經(jīng)后悔出這個題目了。 黎緋的琴聲將所有人拉到了那個頻率之上,她做到了,她是成功的。 成功到連他這個局外人,都上了她的這趟車。然而這一刻,少女舉起“自我”的鏡子,從音樂中照見自己的謝宇,卻想提前跳車了。 可是他是導(dǎo)演,他總不能在一個小姑娘的琴聲中落荒而逃。 “sound of silence……” 謝宇咀嚼著這個名字。 他早該知道的,寂靜之中的聲音,總是蘊藏著堪比核能的,最爆裂能量的。 尤然難以形容這段獨奏給他帶來的震撼。 哪怕排練時聽過無數(shù)遍,這一刻在舞臺上震撼依舊,甚至更甚。 作為偶像,他時刻謹(jǐn)記著展示自己漂亮的一面,而將個性中不為人知的晦澀部分,永遠(yuǎn)埋葬。 工業(yè)時代的商品是這樣的。 但藝術(shù)不是。 藝術(shù)給人的震撼,從普世客觀的角度,其實并不一定是“享受”的。它可以是不漂亮,不舒服的,像海的旋渦,星空的云團,給人的震撼混合著一種恐懼的戰(zhàn)栗。 鐘亦煙的《心音》,為什么讓黎緋一個從未看過《人魚之淚》的人,都察覺出了違和,是因為鐘亦煙自作聰明地用改編,填補了原作的殘缺,相當(dāng)于強行續(xù)上了維納斯的斷臂。 但鐘亦煙的失敗,在于《心音》本身是一首不完美的完美之歌。 而在《sound of silence》中,黎緋完全可以演奏一碧萬頃的晴空海,粉飾太平,也輕松落得賓主盡歡。 但她沒有。 在這段獨奏里,少女不僅展示了葳蕤繁茂的枝葉,也將深埋于大地的那些盤根錯節(jié),一同拔起,置于日光之下。 ——那是真正的,她自己。 ——是“我”,真實的“我”,不漂亮的“我”。 這并不是美麗溫柔的東西。 它很沉重,沉重到讓人本能地產(chǎn)生抗拒。 它是壓抑的,沉沉的音符,變成浸了水的棉花,塞滿了聽眾的胸.口,悶悶的難受。 它是激烈的,讓人心臟砰砰跳,難以承受,想要掙脫,卻又欲罷不能。 那是深埋于地底的,陰暗的,斗爭的,矛盾的東西。 命題是“我”,黎緋沒有規(guī)避“自我”的另一面。 那是月亮的背面。 這是她的極盡誠意。 面對少女捧出的一顆赤誠之心,江淮久久地沉默了。 他這半生演過各式各樣的角色,他深知觀眾的心理。有些角色觀眾哪怕設(shè)身處地代入,感同身受地同悲同喜,也未必喜歡。有的是真的不喜歡,有的則是,不敢喜歡。 柔.軟美麗的東西人人都喜歡,一見心喜,愛不釋手,因為永遠(yuǎn)不會被棱角傷到。 你打動了他們,但他們卻未必會喜歡這樣的你。 江淮深知,從利益權(quán)衡上來計算,這是一場豪賭。 他不認(rèn)為她會贏,卻也希望她不輸。 每個人的生命里都有一場雪。 只是黎緋的,來得格外早和冷。 人生最初接觸的色彩,往往會成為終身性格的底色。黎緋后來的人生中,有海德格爾,有李昂,有系統(tǒng),還有愛著她的粉絲們。 很大程度上,她被這些溫柔的愛意安撫了,但仍然有一些堅硬而冰冷的棱角保留了下來,倔強地旁逸斜出著,她注定無法成為一塊溫暖圓潤的鵝卵石了,她是一塊嶙峋的怪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