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硯掙開鉗制，跌跌撞撞跑到父親的房中，看到父親胸口一大片暗紅，還有他口中源源不斷往外涌的鮮血。

    父親最終是在半夜咽氣的，他甚至都沒撐到丑時。

    他陪著虞硯走過了九歲，亡故在了十歲的第一個時辰。

    “阿硯，記住，抓不住的東西不要強求，那是你們沒緣分，失去的也不要強留，那本就不屬于你。”

    “不屬于你的，記得放手，放手……”

    “不要強求，不要陷入執(zhí)拗，那樣是錯的，記住……”

    ……

    ……

    心口一陣撕心裂肺的絞痛，痛得虞硯忍不住緊緊蹙眉，手攥緊心口的衣裳，指節(jié)用力到青筋爆現(xiàn)。

    半晌，疼痛平息，他逐漸平靜下來，緩緩?fù)鲁鲆豢跉狻?/br>
    再睜開眼，眼眶通紅，眼神清明。

    他緩緩坐起身，嘴邊勾起一個冷淡的弧度。

    抓不到的不要強求？

    不屬于我的就要放手？

    “我偏不?！?/br>
    “我偏不?！?/br>
    隔著時空，兩道聲音重合在耳畔。

    一道清脆稚嫩，才剛被奪去所有天真。

    一道低沉沙啞，早已歷經(jīng)世事，變得成熟而冷靜。

    那是父親臨終前最后的幾句話，他記了半生。

    那也是虞硯頭一次對父親的叮囑說不。

    虞硯撩起半邊床幔，抬頭望了望外頭的天色。

    天光微亮，是每回他與父親切磋的時辰。這么多年他都保持著這樣的作息，一到這個時候就會醒。

    虞硯回頭看了一眼明嬈，眼中的執(zhí)拗與瘋狂越來越濃，病態(tài)的占有欲再也掩藏不住，頃刻間如洶涌的波濤，眨眼間便涌了出來。

    他慢慢湊近，俯下了身，在女孩臉頰上印下輕柔的一吻。

    目光癡迷，在她臉上流連。

    指尖帶著繾綣與眷戀，輕輕地在她的膚上掃來掃去。

    他從木匣中拿出那條半丈長的鐵鏈，一端鎖在自己的手腕上，另一端，從明嬈的身下穿過，系在她的腰間，怕硌疼她，往腰與鏈子中間塞了不少被子墊著。

    嘩啦，嘩啦——

    稍稍一動，鏈子清脆作響。

    他喜歡的東西就算傾盡所有也要握在手里。

    要么一起生，要么一起死。

    永遠(yuǎn)也不會有放手這個選擇。

    虞硯支起一條腿，手肘隨意搭在膝上。

    他懶洋洋地半闔著眸，面無表情地把玩著手中的鏈條，靜待著天亮，靜待著她醒來。

    第58章 .換一個嘛它怎么能這么響啊【一更】……

    明嬈一睜眼,就感覺有哪里不對勁。

    她動了動身子，腰下鼓鼓囊囊墊著什么。

    嘩啦——

    明嬈一怔，這是什么聲音。

    “醒了。”

    正想著,耳邊響起男人低沉醇厚略帶沙啞的聲音。他的聲音比平時要啞，悶悶地,聲音與胸腔相撞,聽上去愈發(fā)沉重。

    明嬈側(cè)過頭,看到男人慵懶地靠著,手里握著一截金色的細(xì)鏈。

    “虞硯？”

    “嗯?！蹦腥说瓚?yīng)聲，空著的左手伸過去，觸了觸她的臉頰，“餓了嗎？”

    問話很平常，目光也一如既往的溫柔,可是明嬈的心頭總是縈繞著一股怪異感。

    她嗯了聲,手撐著身子要坐起來。一動,她這才發(fā)現(xiàn)哪里不對。

    嘩啦,嘩啦。

    明嬈低頭看向腰間，她的白色寢衣外面,纏著一圈金色的鎖鏈。

    原本塞在腰間的被子滑了出去，腰間多了些空間，鏈子松松垮垮地落在胯骨上。

    重量很輕,幾乎可以忽略掉,隔著衣裳，也感覺不到鏈子冰涼的溫度，可是無法忽視的視覺沖擊叫明嬈心頭猛烈一震。

    她呆愣了一瞬。

    細(xì)又長的鏈子在她腰上纏了一圈，勾子很小，掛在她腹前一個小環(huán)上。長長的鏈子有一截堆在榻上,尾端提起，順著鏈子上揚的弧度方向看過去，另一頭纏在虞硯的手腕上。

    明嬈有些茫然，“虞硯？發(fā)生什么了？”

    怎么一覺醒來，他好像又有些不正常了？

    虞硯一直緊緊盯著她的反應(yīng)，見她只是不解，卻沒有特別的抗拒與厭惡，繃緊的背脊?jié)u漸松懈。

    嘩嘩——

    他又晃了晃手里的那截鏈子，漫不經(jīng)心道：“嬈嬈看看，可還好看？我特意找人做的?！?/br>
    明嬈看了看腰間那一圈金燦燦的細(xì)鏈，手指輕掃過鏈條，猶豫道：“嗯……你覺得好看？”

    虞硯頷首，“甚美?！?/br>
    鏈子束在她的纖纖細(xì)腰上，虞硯心底有某些隱秘的心思在蠢蠢欲動。

    明嬈哦了一聲，收回手，“你開心就好?！?/br>
    她除了方醒時有些驚詫外，再也沒有特別的反應(yīng)，她太平靜，好像一下子就接受了，虞硯反倒有些不適應(yīng)。

    在等待她蘇醒的一個多時辰里，虞硯設(shè)想了很多可能，他能想到的后果都想到了，除了眼下這個。

    “嬈嬈沒有什么要對我說嗎？”

    明嬈揉揉眼睛，又慢悠悠地打了個哈欠，看著還有點懵懵的，像是沒睡醒。

    她往男人身邊靠了靠，把他支起的一條腿放平，然后往外撥了撥。慢吞吞爬了過去，越過那條腿，爬到他身子之間，坐好。

    她挪動身體的時候，腳腕上的金鎖鈴鐺適時發(fā)出了清脆的聲響。

    腰間那條鎖鏈也是。

    她身子前傾，全然依賴地倚了過去。

    頭枕著他胸膛，手往后伸，圈住男人精瘦有力的腰腹，困倦地閉上眼。

    “說什么？謝謝你送我的鏈子？”

    虞硯張開的手臂懸在半空，人愣在原地，半晌說不出話來。

    “……謝？”

    她竟然還想要說謝謝嗎？難道不該是震驚、怒視、責(zé)怪以及哭鬧嗎？

    他低頭看著明嬈，只能看到她的發(fā)旋。她整張臉都埋在他懷里，看不到是不是睡了。

    明嬈的額頭緊緊貼著虞硯的衣裳，睜開的眼睛里，目光清明而嚴(yán)肅。

    她心里在快速盤算著各種可能，最可能的就是他又做了什么夢。

    從這些天種種異樣來看，或許又夢到了他過世的父親。

    不知道以前究竟發(fā)生了什么，她不敢問。

    虞硯輕輕拉了拉鏈子，纏在她腰間的桎梏又緊了幾分，他又偏頭看了一眼那鏈子，唇角漾起愉悅又滿足的笑。

    就像是小孩子吃到了心儀的糖果那樣滿足。

    明嬈聽到了男人滿足的喟嘆聲，心慢慢下沉，心里又開始有那種不知所措的恐慌。

    腰間緊束，她心口突然很疼。

    仿佛那鏈子拴住的不是她的腰，而是連在了她的心臟上，他稍稍一動，便牽動了她心頭上的血rou，一拽便生疼。

    她不怕虞硯對她做什么奇怪的事，因為她很確信，虞硯不會傷害她。這種自信來得很莫名其妙，大概源于他對她無底線的好，給了她底氣相信。

    明嬈只怕自己不知道原因，留他一個人在難熬的情緒里掙扎，越陷越深，最終無藥可救。

    她不知道該說什么，只能安靜又乖巧地縮在他懷里，把他抱得更緊。

    “嬈嬈……”

    虞硯一手?jǐn)堉鲖频暮蟊常讶送鶓牙镉职戳税?，掌心緊貼著背，炙熱的溫度從薄薄的寢衫滲了進去。

    他屈起靠在外側(cè)的那條腿，帶著鎖鏈的手臂抬起，手肘抵著膝，寬大的手掌蓋住了她的后腦，五指擠進她濃密的發(fā)絲，指腹輕柔地揉了揉。

    他把她整個人都攏在懷里，嚴(yán)絲合縫，是絕對占有的姿態(tài)。

    明嬈閉著眼睛蹭了蹭他，輕聲喚了他一聲。

    “虞硯?！?/br>
    “嗯？”

    “我最近是不是忽略你了？”

    虞硯把頭望她脖頸里埋了埋，貪戀地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