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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明的野玫瑰 第42節(jié)

    艾絲黛拉悶哼一聲,低罵了一句。

    洛伊爾不想她看見阿摩司的臉龐,松開她的手腕,單手捂住她的眼睛,俯下身,重新吻了上去。

    這是一個真正的、野獸一般的、疾風(fēng)驟雨的吻。

    他兩只手牢牢地扣著她的臉龐,重重地吻著她,咬著她,吮著她,像是要用她的唇延續(xù)自己的生命一般。在他不顧一切的親吻中,她的頭發(fā)全散開了,流瀑般拂過了他的手背。滴答一秒之間,他的腹部被這抓撓似的輕拂點(diǎn)燃了罪惡的燭焰。之前也有過這種情況,是他借用邊境教區(qū)神殿的教士的身體時,他沒想到阿摩司的自制力比普通教士還不如。

    洛伊爾立刻松開了艾絲黛拉,倒退一步。他不想阿摩司的罪惡污損了她。

    剛好這時,阿摩司也奪回了身體的控制權(quán)。

    阿摩司剛剛看清艾絲黛拉蓬亂的頭發(fā)、緋紅的面頰、微腫的唇瓣,就被她用手套使勁抽了一記耳光。

    “……沒想到殿下是這樣不道德的人,”她一邊擦著自己的嘴,一邊抽噎著譴責(zé)他,演技和以前一樣高超,難分真假,“我只不過是想和您開個玩笑……您卻把我弄成了這樣……我一直以為您是個忠貞的教士……虧我以前特別崇拜您!”

    這是赤裸裸的污蔑,換作任何一個人都不會被他輕饒,他卻沒有生出任何懲罰她的想法,而是思考剛才身體為什么會失去控制,甚至在明知道她在說謊的情況下,鬼使神差地問道:“你……崇拜我?”

    “是的,”她憤憤地說,“在我很小的時候,我就崇拜您了……”

    這是她頭一回對他說花言巧語。

    他回味著她的吻,幾乎是著了魔似的聽著,恨不得每一個字都刻進(jìn)心里。

    她邊說邊哭,他情不自禁地想要為她擦掉眼淚,手卻被她狠狠地打掉了。

    “您刊登在報紙上的每一篇講稿,我都記得清清楚楚……我至今還記得,軍隊出征前,您在廣場上演講的風(fēng)姿。上一任至高神使之首,寧愿帝國被其他國家侵略,也不愿發(fā)動戰(zhàn)爭……您和任何一任至高神使都不一樣,您圣潔的外表有一顆征服者般殘忍的心……如果沒有您的默許,約翰二世不可能從其他國家?guī)Щ剡@么多黃金?!?/br>
    她抬起一雙通紅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我就是欽慕您這點(diǎn),既虔誠又冷酷,既是神的化身,又是殘狠的征服者?!?/br>
    他幾乎要信了她說的這些鬼話,因為她的確會崇拜征服者,難道她真的……崇拜他?

    后面,她還說了什么,他漸漸聽不清了。

    他的眼中只剩下她一開一合的紅唇,心里也只剩下一句話:既然她吻了他,還說崇拜他,似乎對他有感覺,他為什么不試試追求她呢?

    反正他的理性已經(jīng)瀕臨垮臺,他的道德還差一步,就會被徹底地污損,他為什么不試試呢?

    這個想法剛從他的心頭閃過,一雙紫藍(lán)色的蛇瞳驀地出現(xiàn)在他的面前。

    這頭畜生再一次纏住了艾絲黛拉,以龐然的身軀擋住了他的目光。

    怎么能忘了這頭畜生。

    他剛才突然失去意識,應(yīng)該和它脫不了關(guān)系。

    阿摩司閉上眼睛,仔細(xì)回憶了一遍失去意識前后的事情。

    他之所以會被艾絲黛拉抽耳光,是因為他不顧她的意愿強(qiáng)吻了她。但即使他徹底失去清醒的頭腦,也不可能做出這么不道德的事情。

    那么,只剩下一種可能——這頭畜生強(qiáng)行奪走了他身體的控制權(quán)。

    也就是說,剛才強(qiáng)吻艾絲黛拉的,其實是這頭畜生。

    阿摩司倏地睜眼,望向洛伊爾。

    ……也許,事情比他想象的還要糟糕。

    這頭畜生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他們之間的聯(lián)結(jié),暫時與他融為一體,是為了想辦法搶奪他的身體,徹底地抹殺他的意識。

    一時間,阿摩司看著洛伊爾的目光森冷無比,也陰郁無比。

    他想要鏟除它的沖動,前所未有的冰冷與強(qiáng)烈。

    第39章 “你是我的小蛇……

    轉(zhuǎn)眼間,一個星期過去了。

    艾絲黛拉極迅速地適應(yīng)了至高神殿的生活。

    她比神殿里苦修的教士還要刻苦,幾乎每時每刻都在找書、看書。

    普通神殿的教士和神女每天只需要禱告三次,分別是晨禱、晚禱和睡前禱;至高神殿的教士卻需要禱告七次——凌晨兩點(diǎn)鐘一次,早晨六點(diǎn)鐘一次,早晨九點(diǎn)鐘一次,中午十二點(diǎn)鐘一次,下午三點(diǎn)鐘一次,下午六點(diǎn)鐘一次,晚上九點(diǎn)鐘一次。

    很多教士想盡辦法考到至高神殿,又想盡辦法調(diào)離出去,就是因為無法忍受這樣苛刻的作息時間。教士也是人,普普通通的人。只要是人,都會厭倦和逃避刻板的生活方式1。

    凌晨兩點(diǎn)鐘禱告時,總有幾個教士忍不住打瞌睡,艾絲黛拉卻像是天生的神女一般,面色沒有半點(diǎn)倦意,始終帶著天真又嫵媚的微笑,聲音柔和地朗誦禱告詞。

    在她的帶領(lǐng)下,一些本來喜歡在夜禱時間小憩的教士,都不好意思偷懶了。

    之前,阿摩司巡視夜禱的祭壇,總能抓住幾個睡著的教士;但自從艾絲黛拉來到至高神殿,那些教士比他在旁邊監(jiān)視時,顯得還要聚精會神,幾乎是滿面恍惚地望著艾絲黛拉的背影。

    阿摩司冷峻美麗的面孔不由掠過一道陰影。

    旁人不知道他是吃醋了,還以為阿摩司殿下又抓到了夜禱偷懶的人,嚇得趕緊打起精神,以免被阿摩司殿下趕出神殿。

    誰知,他們越是精神奕奕,阿摩司越是妒忌不已。

    最后,他神色冷漠地離開了,留下一群教士膽戰(zhàn)心驚地面面相覷。

    阿摩司過來巡視時,艾絲黛拉至始至終都沒有抬頭看他一眼,卻能感到他的目光一次又一次焦躁不安地投向她。

    她忍不住微微勾起唇角,合上書,享受似的摩挲著《頌光經(jīng)》古老而神圣的封面。

    在她進(jìn)入至高神殿之前,這本書在祭壇放置了幾百年,從來沒有被女人的手觸碰過,就像那位高高在上的殿下,從來沒有被女人親吻過一般。

    現(xiàn)在,無論是這本書,還是那位殿下,都被她毫不留情地玷污了。

    當(dāng)然,她用“玷污”這個詞,并不代表她自認(rèn)為是臟污的一方。她只是覺得,這個說法很有趣,有一種摔碎精致瓷器、毀滅美好事物的快感。更何況,這種說法還是用在她討厭的神殿和神職人員身上,就更令她愉悅了。

    這些天,除了在祭壇扮演溫柔莊重的神女外,她還在至高神殿的藏書殿里看了不少書。

    這可能是整個至高神殿,她最喜歡的地方。一眼望去,如石磚般整齊壘起的書脊,置于將近六十五英尺高的深紅色書架上,整個宏偉的殿堂足足有二十個這樣的巨型書架,這里是真正的知識的海洋。

    殿堂中央的臺座上,有一本紅皮革封面、流轉(zhuǎn)著純凈白光、平攤開來的魔法書,只要用手指點(diǎn)一點(diǎn)上面的書名,就能拿到想要的書籍。

    還好至高神殿不禁魔法,不然這么高的書架,光是搬樓梯、爬樓梯找書,上上下下,就要花費(fèi)好幾個小時。

    不同等級的教士只能借閱與自己職位相等的書籍。比如,那天不自量力羞辱她的神學(xué)教授,屬于至高神殿的編外人員,是整個神殿級別最低的一類人,只能借閱普通的藏書,連測繪得稍微精準(zhǔn)一些的地圖都沒辦法翻看;教士們則根據(jù)職位的高低,可以借閱一些與政治相關(guān)的卷宗和書籍。

    在普通神殿里,神女其實是仆人般的存在,就像低級教士一樣,但低級教士有晉升的空間,可以憑借自己的能力,一步步往上爬,神女只能日復(fù)一日地苦熬,直到熬成老神女,靠著年紀(jì)與閱歷,得到他人施舍般的尊重。

    艾絲黛拉以為自己就算成為了至高神殿唯一的神女,在借閱藏書的權(quán)限上,最多和普通教士差不多;誰知,阿摩司直接給了她最高的權(quán)限。

    上至地圖卷宗,下至人文歷史,全部任她閱覽。

    艾絲黛拉忍不住瞇起卷翹的黑睫毛,心想,這位殿下是不是有點(diǎn)兒缺心眼?

    但阿摩司敢借,她就敢看。

    短短兩天時間,她把各個神殿的卷宗都翻看了一遍,發(fā)現(xiàn)了一個非常有意思的現(xiàn)象。

    神殿的收入主要分為兩部分,一部分是帝國的稅收;另一部分則是人頭稅、教產(chǎn)稅、裁判所的訴訟費(fèi)和信徒捐贈的財產(chǎn)和土地;一開始信徒的捐贈只占少數(shù),但是從三十年前開始,信徒的捐贈陡然增多,一度超過所有的收入。

    阿摩司下令嚴(yán)查,底下的人不敢怠慢,立刻呈上詳盡的賬單——捐贈人的姓名、住址、家境、捐贈的是土地還是金錢,每一筆都記得清清楚楚。

    三十年間,僅憑捐贈,神殿就得到了上千畝的土地——怎么想都不可能。

    艾絲黛拉饒有興味地收起卷宗。

    她還在王宮時,能看見的和聽見的,都十分有限,只能根據(jù)那些王臣的一舉一動,去推測去想象外面的世界。

    要不是那些愚忠的信徒,把她拽下了王位,趕出了王宮,她可能這輩子都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如此精彩,神殿的漏洞……是如此之多。

    她之前以為神殿是堅不可摧的大廈,需要先放一些蛀蟲在他們的基石里,等基石被蛀得千瘡百孔后,才能推倒這座牢固的大廈;誰知,它本身就滿是黑黢黢的蛀洞了。

    等她查清這些“捐贈”的來源后,她非常樂意附在阿摩司的身邊,把神殿的罪狀,一宗一宗地念給他聽,等待他公正無私地做出判決。

    當(dāng)然,念給他聽之前,這些觸目驚心的罪狀,首先會公布在神殿的信徒面前。

    自古以來,黃金和白骨都密不可分。

    每一個深孚眾望、穿金戴銀的貴族和發(fā)跡者,背后都是成堆成山的骷髏;一個冉冉升起的富商,要吮食成千上萬個窮人的骨髓,把他們的血液和汗液都榨得干干凈凈,才能筑起金碧輝煌的公館,聚斂起可觀的財富。

    個人尚且如此,更何況龐然如山的神殿呢?

    阿摩司要是知道他一心一意維護(hù)的神殿,是如此罪惡,那張冷漠禁欲的臉龐會不會露出痛苦與絕望的表情?

    要是他的痛苦能夠取悅她,她不介意再親他一口。

    洛伊爾意識到,想要徹底地?fù)魯“⒛λ荆槐凰?,他必須形成和擴(kuò)張屬于自己的勢力。

    他想起德蒙曾提到的骷髏會內(nèi)部會議,變幻出人身,準(zhǔn)備降臨到德蒙的身邊。

    看著鏡中與阿摩司一模一樣的臉龐,洛伊爾面沉似水,剛要給自己換一副五官,就在這時,房門開了。

    他正在艾絲黛拉的臥室里,此時此刻想要變回蛇身已經(jīng)來不及了。他只能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面容僵硬地看著艾絲黛拉的身影越來越近。

    “殿下,”她甜美的聲音響起,帶著銀鈴般的笑意,似乎心情很好的樣子,“您進(jìn)我的房間干什么?”

    洛伊爾胸口的妒火,被她輕描淡寫的一句話點(diǎn)燃了。

    阿摩司作為一個身材高大、英俊得令人厭惡的男人,進(jìn)她的房間能干什么?她為什么不立即把他趕出去,而是含著笑意和他說話?

    遇見艾絲黛拉之前,他連嫉妒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

    遇見她以后,他卻每天都在嫉妒,有時候她多看陌生人一眼,都會激起他卑劣的妒火。

    有時候,他真的希望自己是一頭不通人性的巨蟒。

    沒有意識,沒有思想,只有冷酷兇狠的獸性,一舉一動全憑直覺。

    野獸不會像人類一樣,擁有廉恥心和慈悲心。

    它們只會掠奪與索取,沒有自制力,體味過一次享樂的感覺后,就會不可自拔地沉溺其中。

    反正他現(xiàn)在是阿摩司的模樣,犯下的所有卑劣的行徑,都會被歸在阿摩司的頭上,為什么不去做一些想做的事情呢?

    洛伊爾狠狠地閉了一下眼,再睜開眼睛時,紫藍(lán)色的豎瞳已隱隱泛紅。

    當(dāng)然,他不會傷害她,永遠(yuǎn)都不會傷害她。

    他只是想要重溫被她親吻的感覺。

    只有他和她,沒有那個虛偽的人橫亙在中間。

    洛伊爾一言不發(fā),轉(zhuǎn)過身,慢慢走向艾絲黛拉。

    他自以為偽裝得毫無破綻,實際上,當(dāng)他鋒利英俊的眉眼完全暴露在明亮的光線下時,艾絲黛拉就知道了他是她的小蛇。

    她并沒有往洛伊爾和阿摩司是同一個人的方向想,只當(dāng)他最近受到了太多冷落,所以才會變成阿摩司的樣子,想從她這里奪回曾經(jīng)的關(guān)注。

    她神色柔和地端詳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