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的野玫瑰 第3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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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蒙二話不說,跟著那簇火焰走了下去。 就像記載的那樣,骷髏會的起源是為了反抗神殿裁判所的暴行,但隨著勢力的壯大,他們意識到想要約束教眾,像裁判所那樣的懲罰機制是必不可少的。 于是,惡龍還沒有倒下,他們先化為了惡龍。 骷髏會的高層討論出不少匪夷所思的酷刑,比如瘴氣室、毒蛇池、毒蟻纏身;除此之外,他們也會模仿神殿的酷刑,比如拔掉叛徒的指甲,放在火堆上炙烤;又比如,把裝著老鼠的金屬容器綁在叛徒的身上,再用火把加熱容器的底部,迫使老鼠嚙咬他們的身體逃生。 過于嚴酷的刑罰,會讓一部分人惶惶不安,繼而安分守己,也會讓一部分嗜好殘忍的人,陷入興奮難抑的狀態(tài),從而對骷髏會更加忠誠。 有人屈從,有人擁護,有人屈從又擁護。 一個龐然的權(quán)力建筑就這樣建立了起來。 幾分鐘后,他們總算走到了旋轉(zhuǎn)樓梯的底部。 這是一個陰暗潮濕的地下牢房,每一個牢籠都是環(huán)形石墻的一個窟窿,它們堆砌在一起,往上延伸。放眼望去,就像一個高高聳立的黑色蜂巢。 這里可以說是整個邊境惡念最濃重的地方。 裁判所的牢房雖然惡念也很濃重,但裁判所的牢房有騎士團的人在監(jiān)管,兩個勢力互相挾制,神殿的人迫于騎士團的壓力,行刑的時候不會下死手;骷髏會卻不一樣,他們折磨手底下的犯人時,并不會有人在旁邊監(jiān)督。 權(quán)力是一部分人交出的自由。 骷髏會的教眾交出自由時,根本沒想到權(quán)力的刀刃落下來時,是那么疼痛,那么殘忍。 洛伊爾閉上眼睛,飄浮的火焰在他鼻梁的一側(cè)投射下骯臟的陰影。 看上去就像光明把他鋒利美麗的五官污損了一般。 他抬起一只手,緩緩張開五指。 剎那間,數(shù)不清的黑氣如螞蟻的幽魂般朝他洶涌而去。 盡管他以惡念為食,但一瞬間吞噬這么多惡念,根本無法感到愉悅。 有那么幾秒鐘,他的血管在膨脹,血液在發(fā)熱,熱血急速流過密布的血管,涌向怦然作響的心臟。 他感到悶熱,感到呼吸困難。 各種惡念在他的頭腦里燃燒、交融。 這是一種相當怪異的感覺。 他似乎在靠近一扇滿是罪惡、烈火熊熊的窗戶,里面是人間百態(tài)。有人被掐死,被勒死,被槍殺,被繩子勒死;有人被拳打腳踢,被冷熱交替的暴力輪番折磨,被生不如死的悲傷籠罩著;有人被欲望蠱惑,與不該在一起的人緊緊相擁,直到骨骼咔咔發(fā)響,身子震顫。 他看著窗戶里的罪惡,感覺體內(nèi)的神性在消融,在泯滅。 ——不,它并沒有消融。 它不僅沒有消融,而且在發(fā)酵,在膨脹,發(fā)出欲望刺鼻的氣味。 他確實墮落了。 墮落到了七情六欲深淵的底部。 但與其他人不一樣,一個清教徒的墮落,是因為他沾染了欲望,欲望使他的信念垮臺了崩塌了。 他卻是直接變成了欲望本身。 洛伊爾猛地睜開雙眼,紫藍色的眼珠隱隱透出被情焰灼燒的猩紅色。 吞噬惡念還在繼續(xù)。 但那些惡念已不再是惡念,而是幫助他欲望生長的養(yǎng)料。 吞噬的惡念越多,他對艾絲黛拉的占有欲越強,想要徹底獨占她的渴望也越發(fā)強烈。 到最后,他甚至產(chǎn)生了一種顛倒的錯覺——不是他渴望獨占艾絲黛拉,而是渴望艾絲黛拉獨占他。 權(quán)力的來源,是一方支配另一方。 另一方主動獻出了自己的自由,讓對方擁有主宰和支配的權(quán)力。 艾絲黛拉還沒有使用他交出去的權(quán)力,他的頭腦、欲望和意志力就徹底被她支配了,心甘情愿地拜倒在了她的裙邊。 一個小時后,他終于吞噬完了整個地牢的惡念。 德蒙不知道黑暗神對囚犯做了什么,但能看見囚犯的精神狀態(tài)。 這些人被關(guān)在深不見底的地牢里,本來就精神萎靡,被洛伊爾吞噬惡念后,更是像枯萎的花草一樣耷拉了下去。 地牢里有幾個刺頭,一開始還在那重重地拍打欄桿,猿猴似的怪叫,隨著黑氣的流逝,他們漸漸變得神色恍惚,雙目呆滯,“砰”的一聲倒在了地上。 看見這一幕,德蒙渾身上下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黑暗神不會……把他們都殺了吧? 德蒙小心翼翼地看向黑暗神。 他的表情還是像之前一樣冷淡,眼神卻略顯饜足,不知是否那些黑氣的原因,他的雙唇從無色變得有些殷紅。一般來說,英俊的男人嘴唇泛紅,會顯得有些女氣,這種情況在洛伊爾的身上卻完全不存在,紅色不僅沒有使他的輪廓線條軟化,反而讓他看上去更加冷峻鋒利。 德蒙莫名想到了一句話,越是致命的掠食者,外表越是鮮艷奪目。 這時,洛伊爾看了德蒙一眼。 德蒙撞上他淡漠的目光,嚇得心臟都驟停了,連忙垂下頭,不敢再窺視他的臉龐。 幸好,黑暗神沒有追究他冒犯的窺視,拋下一句“明天繼續(xù)”,就化作一團黑霧,原地消失了。 德蒙不由在心中發(fā)出感嘆,當神真好,想去哪兒就去哪兒,不用坐馬車,像他就得坐馬車回去……不對,他不是坐馬車過來的,甚至連男仆都沒帶…… 德蒙:“……” 他膝蓋一軟,差點跪倒在地。 就在他跪下去的一瞬間,一個散發(fā)著白光的傳送陣浮現(xiàn)在他腳下,踩進去,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德蒙重重地松了一口氣,又有些疑惑,為什么黑暗神的神力和光明神一樣都是白色呢?難道這玩意兒所有神都一樣? 他沒有深究,反正無論怎樣,黑暗神都不可能和光明神有關(guān)系。 洛伊爾回到了艾絲黛拉的房間。 她似乎已經(jīng)陷入了熟睡。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變幻出人形,走到她的身邊。 在其他人的面前變幻出人形,與在她的面前變幻出人形,完全是兩個感覺。 他回想起那扇滿是罪惡的窗戶,呼吸略微粗重。 就在這時,古怪的事情發(fā)生了。窗戶里混亂的人影全部變成了艾絲黛拉。她被他單手扼住喉嚨,被他用燧發(fā)槍頂著,被他用套索勒住脖頸;他粗暴地擁抱住了她,力氣大到他們的骨骼都在發(fā)響。 不到幾秒鐘,他們的身份就互換了。她翻身扼住他的喉嚨,用發(fā)燙的槍口頂住他的胸膛,用套索勒住他的脖子……他幾乎被這些幻象折磨得有些痛苦,手掌變得像火炭一樣guntang。如果這時,他把手掌貼在冰塊上,絕對會發(fā)出滋滋的聲響。 要變回蛇嗎? 人性是克制,獸性是放縱。 變成蛇會發(fā)生什么,他自己都不確定。 他可能會因為過于興奮的情緒,張口咬住她的脖子或手掌,不受控制地吮食她的鮮血。 他不想再喝她的鮮血。 保護她的欲望,早已超過了吮食她鮮美血液的渴望。 他甚至不想再吞噬她的欲念,因為每一次吞噬完,她都會露出疲倦的神態(tài)。 他只想守在她的旁邊,僅僅是守著,連進一步的想法都沒有。他不想傷害她。 盡管他只要一看見她,體內(nèi)就會流動野獸般的掠奪欲和破壞欲。 洛伊爾轉(zhuǎn)過身,剛要出去冷靜一下,這時,一個柔軟的身體貼上了他的后背,熟悉的芳香鉆進了他的鼻子里,那是rou豆蔻、廣藿香和玫瑰的香味,艾絲黛拉的氣味。 她醒了。 或者說,她從來沒有熟睡過。 她靠過來后,他第一反應不是欣喜,而是嫉妒。 他這具軀體是第一次出現(xiàn)在她的面前,她壓根兒不知道他是誰,就這樣親近地靠了過來。 他無法不感到嫉妒。 下一秒鐘,撕裂般的劇痛從后背傳來。 濕熱的感覺很快浸透了襯衫,他忍不住悶哼一聲,艾絲黛拉用匕首刺穿了他的心臟。 扎進血rou的匕首很難再拔出來,她卻用一條胳膊勒住他的脖子,就像窗戶里的那樣,將大半邊身體都壓在他的背上,使勁一轉(zhuǎn)匕首,讓空氣流入傷口,拔出了嵌在rou里的匕首。 假如她刺穿的是別的地方,他不一定會有什么反應,但她刺穿的是心臟,渾身上下最重要的器官,所有內(nèi)臟正常運作的基石。鮮紅的心破裂了,就算他可以用神力修復它的破損,也要狼狽地踉蹌幾下。 洛伊爾感到劇痛的同時,又不受控制地心醉神迷。 她從后面抱住了他。 這讓他怎能不心醉神迷? 第32章 那條蛇實在太會…… 洛伊爾聞著血腥味和艾絲黛拉身上的玫瑰香氣,強忍住回頭抱住她的沖動,頭也不回地逃走了。 艾絲黛拉眉梢微挑,看向手上血淋淋的匕首。 這是她見過的最愚蠢的賊,進屋以后什么都沒拿就算了,被她捅了一刀都不知道還手。 也許是她下手太狠,這人已經(jīng)沒力氣還手了。 艾絲黛拉漫不經(jīng)心地扔掉了匕首,用浸在臉盆里的濕帕子擦了擦沾血的手掌。 她并不在意那個賊的死活,她只在意一件事——這么晚了,她的小蛇為什么還沒回來? 臨近清晨時,艾絲黛拉迷迷糊糊地翻了個身,總算摸到了她的小蛇。 她沒有睜眼,憑著直覺,把洛伊爾攬進了懷里。 “真不乖,”她低低地哼了一聲,咕噥著說道,“……太不乖了,這么晚才回來。我要懲罰你?!?/br> 說著,她一把攥住他的七寸,把他的蛇頭放在自己的下巴和頸部之間,用下巴重重地壓了上去。 這的確是一種懲罰,假如他真的是一條蛇的話,會因為動彈不得而感到焦躁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