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番話我竟不知她是何用心了。

    我不愿與她有口舌之紛，起身理了理衣袖，唇邊笑意淡了些：“想來陛下忙于朝政，本宮也不在此多留，王姑娘如今也寫過了便好生將養(yǎng)著，有什么需要的告訴福安。

    “本宮先走了”

    話音剛落，張矩負(fù)手而入，看到我一副要離開的姿態(tài)：“怎的剛來又要走了？”走到我面前又解下我的狐毛大氅，拉著我想往寢殿去。

    “賤妾失言，出入宮中什么都不懂，若是因?yàn)橘v妾讓娘娘誤解于陛下，真是賤妾的罪過了?！蓖鯌焰穆曇粼谝慌皂懫?，泫然欲泣，彎了一雙柳葉眉。

    我冷了眼，幾次叁番挑撥我不是聽不出來，只是不想計(jì)較，想討張矩的歡心何苦用這種伎倆。

    張矩像是終于注意到這里還有個(gè)人，臉色微變：“你怎么在這？福安，送她回去?！?/br>
    王懷姝在福安的攙扶下起身，幽怨地看了張矩一眼，可張矩并沒有在看她，摸著肚子走出配殿。

    殿內(nèi)只剩我們?nèi)?，我拿過大氅：“陛下政務(wù)繁重，妾備下的燉雪梨陛下和幾位大人分了吃吧。”

    張矩眼神微動，攥住我的手：“咸枝，她和我”

    我一點(diǎn)也不想聽他們的事，臉上的笑意只增不減，提高了聲音：“陛下深謀遠(yuǎn)慮，凡事都有自己的考量，那晚的談話，陛下和妾都說的很明白了?！?/br>
    想抽身卻還是被攥著，張矩顯得有些失魂落魄，聲音喑?。骸澳阏娴拿靼琢嗣?，你若真的信我”

    “罷了，你先回去吧?！睆埦刂匦聻槲遗狭舜箅?，“這件狐毛大氅，是安王點(diǎn)名要獻(xiàn)于你?！?/br>
    說著，又替我攏了攏下巴處的毛領(lǐng)，眼眸幽深。

    我行禮告退錯(cuò)身向殿外走去。

    秋夜的風(fēng)帶過身后梁平的低語“陛下不解釋”。

    解釋什么？相不相信的已經(jīng)不重要了。

    走在朱雀大道上，一個(gè)永巷的宮人小跑著跪在我面前，說是李美人在永巷又開始咒罵著我。

    我算了算，今天似乎是她父親的忌日。

    看著小宮奴支支吾吾像是怕污了我的耳，從前也不是沒有過，我都一笑置之。

    抬頭望天，厚密的云層擋住了幽幽月光。

    “那就命人掌嘴，什么時(shí)候不罵了再停下?！?/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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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矩的生辰快到了，各宮又開始忙活著準(zhǔn)備cao辦起來。

    我被御府的人送來一單單的賀禮、折子頭昏腦脹了兩日，好不容易午后偷閑，帶著青蘭去太液池邊逛了逛。

    池上的蓮葉早就被拔除，下一批新荷得等到開春了再種上了，池中游著著幾條錦鯉，不知是不是太冷，懶懶地?cái)[動幾下尾巴又停了下來。

    太液池邊的宮人遞上了餌食，我愣了一下，還是接過，青蘭笑了：“奴記得，上回娘娘喂食，還是和陛下一道來的呢?！?/br>
    我捻了幾粒撒入池中，本來懶洋洋的幾只錦鯉全聚集了過來，張著嘴，一翕一動地，貪婪地望著我手里的食盒。

    大約明白了宮里的人為何喜歡來太液池喂魚了，看著這一群魚，爭先恐后地?fù)寠Z著幾粒食物，撲打著水花逗弄地賞客展顏，然后再被大發(fā)慈悲地賞賜一些，飼養(yǎng)這些錦鯉的宮奴都不會把它們喂飽，就怕哪位美人來了掃興。

    可是眼下我就已經(jīng)興致缺缺了，我和她們何嘗不是這池中魚。

    把餌食遞還給宮人，我搭上青蘭的手轉(zhuǎn)身就走，拐入永巷，稀松聽到幾聲斷斷續(xù)續(xù)的呻吟，伴隨著擊打聲。

    “估計(jì)是冷宮的李氏還在被掌嘴?！鼻嗵m湊到我耳畔提醒。

    我想起來了，昨夜心神不寧下的指令，可如今聽到聲了，煩擾只多不減：“讓永巷的幾個(gè)差不多收手吧，我跟個(gè)庶人計(jì)較什么?！?/br>
    抬腿欲走時(shí)，不知從何處傳來綿綿琴音，斷斷續(xù)續(xù)，我駐足聆聽將將分辨出來，是《阿房賦》。

    尋著琴音找去，在桃園的涼亭里找到了撫琴之人，不是羋瑤，是那位“表小姐”。

    如今應(yīng)該叫衛(wèi)美人了，她與羋瑤一同住在合歡殿。

    她見了我，起身行禮，我執(zhí)裙上階與她面對面席地而坐。

    “在娘娘面前撫琴，真是班門弄斧了?！毙l(wèi)素娥笑著遞上茶。

    我含笑接過：“美人不在宮里撫琴，倒跑到外面來吹冷風(fēng)，還是要多添些衣物，這里不比南疆，莫要著涼了?！?/br>
    “多謝娘娘關(guān)懷?！毙l(wèi)素娥笑著，虛虛撥弄著琴弦，“妾方才彈奏的是《阿房賦》，素聞娘娘一曲俘獲圣心，被陛下當(dāng)成至寶，妾想讓娘娘為妾指點(diǎn)一二?！?/br>
    我笑著擺手：“本宮許久未彈奏了，已然退步許多。衛(wèi)美人與羋美人同住合歡殿，羋美人也是個(gè)琴藝精湛的，怕是要比請教本宮更有用?！?/br>
    “陛下方才來了合歡殿，沒說幾句話，羋美人也來了，和陛下談?wù)撝裁淬釀僦畷！毙l(wèi)素娥笑著，虛虛撥弄著琴弦，“妾也不懂，便跑了出來，不想能遇上娘娘，還望能得娘娘指點(diǎn)。”

    “不瞞娘娘說，妾幼時(shí)得以跟隨父親進(jìn)宮，當(dāng)時(shí)都城還在洛陽?！毙l(wèi)素娥像是陷入回憶，“晚間下了席，太后姑母安排我與母親住在了宮里，當(dāng)晚我便聽到了娘娘的琴聲，彼時(shí)還是藩王的陛下和著娘娘的《阿房賦》舞劍，當(dāng)真是英雄美人?！?/br>
    張矩當(dāng)了藩王后并沒有去封地，繼續(xù)留在洛陽行宮幫著公子明鏟除異己，我也自然住進(jìn)了行宮，直到公子路步步緊逼，才在長安開府。

    可還沒前去就藩，公子路就以呈現(xiàn)兵敗傾頹之勢北逃，張矩奉命追殺，我也就繼續(xù)被留在行宮做了人質(zhì)。

    突然又回憶起了洛陽行宮里的日子，一時(shí)無言。

    “其實(shí)妾聽到過更激昂澎湃的《阿房賦》，在隨著父例行回長安回稟公事后回益州時(shí)，途徑?jīng)鲋荼话餐鯏r下，說是宴請招待?！毙l(wèi)素娥抬頭看著我，唇邊的笑意有些難以捉摸，“一位琴師在宴請時(shí)刻彈奏了一曲《阿房賦》，當(dāng)真是人間難得幾回聞?！?/br>
    “所以，這一曲，還望娘娘成全?！?/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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