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為又是一出窮小子愛上大家小姐的戲碼，心里直嘆氣，只想早點敲醒這個癡情的傻小子。

    只見年輕人眼里涌出失落，低了頭道：“宋阿姨她，如果不想見我，我這就走?！?/br>
    他失魂落魄的樣子，可憐得很，令護工都覺得好難過，忍不住同他講：“再過兩天，她也就出院回家了，你不要再來啦?！?/br>
    他慢慢地點頭，不再講話，像是失了力氣，轉過身，一步一步走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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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杭之趴著窗臺，臉都貼在玻璃上，從36層往下看，莊景明變成了一個小黑點，寥廓，寂靜，亦同她越來越遠。

    母親王蘭是固執(zhí)的，這令宋杭之感到心煩意亂。她跟看護打了聲招呼，打算下樓去花園散散心。

    香江的冬天是溫暖的，鵝卵石小徑邊上，鋪著一叢叢低矮的羅漢松，綠的發(fā)灰發(fā)白，在暗下來的天色里，顯得無精打采。

    宋杭之找了一條長椅，坐下來，望著烏金的太陽，沉沉地往下墜。

    卻聽見隱隱有女子的調笑聲，在背后蕩漾著，一陣一陣地飄過來。

    宋杭之轉過頭，竟是莊家宜。

    她同家宜都在拔萃女書院念過書，當時兩人都是合唱團成員，時不時會在禮拜堂排練演出。

    不過家宜比她高了五屆，因此交集不算多。她升到中三，家宜便去了港大念書。

    她同家宜的上一次會面，都是一年多以前了。

    今日家宜仍是中環(huán)女郎的打扮，淺駝的羊毛大衣，暗紋西裝褲，細高跟鞋。

    只是她偎在身邊男子的懷里，笑容恬淡，平日里總是微蹙的柳葉眉，也舒展許多，像一枝銀朱色的玫瑰，原本是最熱烈的紅，現(xiàn)時摻了一些淡色，變得秀雅可愛了。

    莊家宜似乎沒料到宋杭之在這里，臉上閃過慌亂，不過她很快便笑道：“杭之，好久不見。祝賀你重獲新生，我真為你開心?！?/br>
    宋杭之笑道：“多謝你，家宜?！?/br>
    許是看見她臉上的好奇，莊家宜指了身邊的男子，笑道：“叫他Arvin就好，不過他習慣用中文名，林濤，森林同浪濤，是不是好美的名字?！?/br>
    林濤個子很高，肩膀寬闊，有一種強健的壯美，家宜一米七出頭，在他面前，氣勢都暗下去，被襯得像個小女孩。

    但他卻生了一雙古典的丹鳳眼，眼角都是溫溫的笑意。

    他聽見莊家宜夸他，先是不好意思地低頭，又對宋杭之笑道：

    “你好杭之，我是林濤?！?/br>
    他的聲音又像極了一幅蒼潤古樸的水墨畫，帶著喑啞的質感，好像山間習習的風，拂過幽沉的湖水，轉過蒼綠的群巒，在沉甸甸的、絨藍色的夜里，揉進了月光里。

    他伸出手，杭之同他握了握，他便不再講話。

    莊家宜笑道：“杭之，他就是這樣子，不愛講話?！?/br>
    她笑得甜蜜。

    宋杭之又同她閑聊了幾句，本想再問家宜，是否身體不適，還是過來探望友人，又見家宜閉口不提此事，臉上帶了一絲焦色，似乎急著要做什么，她便沒再問了。

    宋杭之目送家宜同男友走遠，直至進了醫(yī)院大樓。她自己又在長椅上發(fā)了一會兒呆，覺得沒意思，便也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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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囡囡睡了？”

    宋篤之白日在星島跟一家銀行談合作，搭最晚一班機返港，直奔養(yǎng)和醫(yī)院，想看一看女兒。

    王蘭點頭，道：“她都跟我鬧了一天別扭！莊生那個小兒子，真是——”

    她嘆了口氣，道：“我真是拿他沒法子。眼巴巴地跑過來，還送了一束花，我攔著不讓他上來，被囡囡聽見，你是沒瞧見她那個樣子，魂都跟著姓莊的跑了。”

    宋篤之笑道：“這回我可得幫外人講話了，要不是景明的功勞，杭之哪里能這樣快回家?！?/br>
    王蘭聽罷，面色不豫：“我就講他心眼子多，這才幾個禮拜，你這做爹爹的就跟囡囡同心協(xié)力，一齊來對付我。我看呀，他莊景明是親人，我才是外人呢！”

    宋篤之笑道：“火氣這樣大做什么，他一個年紀輕輕的后生，家中也沒什么依靠，能把杭之從荒郊野嶺的地方帶回來，已經(jīng)是很不容易?！?/br>
    他似是想到什么，道：“你還記得‘白鯊’么？”

    王蘭點頭。宋篤之的弟弟行之，昨天一早便打來電話，講自己找到綁匪頭目的蹤跡，就是這個叫“白鯊”的。

    宋篤之臉色極差，道：“他死了。”

    王蘭震駭?shù)溃骸八懒?？?/br>
    宋篤之苦笑道：“我剛下飛機，就接到卓sir電話，講在元朗發(fā)現(xiàn)一具男尸，法醫(yī)還在做鑒定，但基本已經(jīng)確定是他?！?/br>
    王蘭怔怔道：“那么究竟是誰指使他呢？囡囡跟他又無冤無仇......”

    宋篤之強笑道：“本來行之想抓白鯊來問話，現(xiàn)在白鯊一死，我們的線索便斷了一大半?！?/br>
    王蘭悲慟道：“難道囡囡就真白白往鬼門關里走一遭了嗎？”

    宋篤之摟住王蘭，凝視著她的面龐。因這幾日勞心勞力，妻子臉上都帶了蠟黃的倦色。

    他淡淡道：“憑他是誰，哪怕已經(jīng)去閻王爺那邊報了道，我也要將他揪回來問個清楚?！?/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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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環(huán)，信和大廈30層。

    莊汝連叮囑助理，同《明報》記者鐘志明聯(lián)絡，請他撤掉寫自己在本港電信業(yè)大搞壟斷的那篇新聞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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