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云不知哪里來的勇氣，抬頭問：“梁老師，您看過穿越劇嗎？”

    “什么?。俊?/br>
    “就是電視里演的，一個現(xiàn)代人通過一些機(jī)緣巧合，回到了古代生活的事情?！?/br>
    梁禾搖頭笑：“小孩子的把戲。我不看的。”

    “那你相信這樣的事情嗎。大千世界，無奇不有。也許真的有那么一些通道，現(xiàn)在科學(xué)無法解釋的?！?/br>
    “也許吧。世界確實(shí)很大，不知道也不能說一定就沒有?！?/br>
    “如果……如果……”秋云橫下一顆心，準(zhǔn)備把醞釀許久的話準(zhǔn)備全盤脫出?？删驮谶@時，手機(jī)突兀地響了起來。

    林少華。

    “我有點(diǎn)累了?！绷汉炭吹搅藖黼婏@示，善解人意地說道，“你出去接吧，我休息會兒。”

    林少華打電話來并無什么大事，只是日常的關(guān)心問問?？汕镌茀s無心應(yīng)付，甚至想向他大發(fā)脾氣，但想想又作罷，有什么用呢，把他大罵一通又何濟(jì)于事？匆匆說了幾句便掛了。

    再轉(zhuǎn)身回頭，梁禾真的已經(jīng)睡了。

    ☆☆☆☆☆

    梁禾做了一個夢。

    他很久很久沒做夢了。在邱曉云剛剛不辭而別的時候，他失眠了很久，后來好不容易能正常睡眠，又是無休無止地夢境。夢里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都發(fā)生了，比如邱曉云沒有走，她一直都陪在他身邊，他們住進(jìn)了別墅結(jié)婚生子，就像童話故事里寫的一樣。夢到過邱曉云被人大卸八塊，變成魂魄要回來要他幫她報仇；夢到過她移情別戀，和別的男人跑了，還邀請他去參加她的婚禮；夢到過邱曉云終于回來了，他上前擁抱她，卻發(fā)現(xiàn)自己抱的是一個糙老爺們……各種各樣，數(shù)不勝數(shù)。又過了很長很長的時間，邱曉云逐漸淡出他的夢中。好像她也有些累了，不愿意再頻頻上鏡。到后來，梁禾的夢里很少能見到她了。即便見到她，也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往往都是他們曾經(jīng)在一起的真實(shí)片段。

    每每夢到這樣的夢，梁禾都會在半夜醒來。在漆黑的夜里，沉默地出神。

    偶爾失眠的夜里，翻身起床，拿出那本曾經(jīng)給她寫生的小本子，翻看那些調(diào)皮的、皺眉的、假笑的，或者扮鬼臉的速寫。

    可這天晚上，邱曉云又來了。

    她還是那么的年輕，就跟三十二年前一樣，梳著兩個粗粗的辮子，穿著藍(lán)色的的確良襯衣。

    “小云?！彼f，“你來了?！?/br>
    “是啊，我來了?！彼f，“梁禾，你還好嗎？”

    他微笑：“我挺好的，你呢？你好像瘦了。”

    “是嗎，那太好了?！彼靡回烆B皮的語氣說道，可忽然笑臉垂了下去，“可是你怎么也瘦了，而且，變得這么老了?！?/br>
    “是啊，”梁禾笑容淡了下去，“我也老了。我怎么會不老呢？我給你的《金剛經(jīng)》都寫完了，怎么會不老呢？”

    這句話惹紅了邱曉云的眼眶，她說：“對不起，梁禾……對不起。我來晚了。”

    “別說對不起，”梁禾安慰她，“這些年，你到哪里去了，都過得好嗎？”

    “我……我好像睡了長長的一覺，”邱曉云的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委屈又傷心，“我一覺醒來，就過了這么久了。在夢里，我遇到了何英，她說你一直一直都在等我。是真的嗎？可她又說和你結(jié)了婚，這是怎么一回事？”

    “唔……這話說起來就長了，”梁禾臉色略有尷尬，“我得告訴你一個聽上去像好消息的事情——何英也喜歡你，就像我喜歡你那樣——別吃驚，這是真的?？墒悄阒赖?，我們那個年代，對于這樣的喜歡是不能容忍的，當(dāng)她找上我時候，我也正被家里人催得煩惱，所以我倆就……”

    邱曉云瞪大了眼睛：“她……”

    “她后來也有了自己的秘密伴侶，但我們并沒有解除婚約，”梁禾笑了笑，小聲說道，“這是我和她之間的秘密，你也要替她保密哦?！?/br>
    “那你呢？”邱曉云又迫不及待地問，“那你怎么辦？你這三十多年……難道真如何英說的，一直在等我嗎？”

    梁禾朝她笑了笑，眉眼溫和。

    “你，你怎么這么傻??？！”秋云又氣又急，脫口而出。

    “因?yàn)槲掖饝?yīng)過你的啊。”梁禾一點(diǎn)不惱，反而微笑說道，“你說過你一定一定會回來找我的。你看，你現(xiàn)在終于回來了，而我也終于沒有食言。我們都是言而有信的人?！?/br>
    聽到這話，邱曉云的眼淚如斷線的珍珠般落下。她跑過來抱住梁禾，在他懷里一邊哭一邊用手輕打他：“你怎么這么傻，這么傻啊……”

    梁禾摸摸她的頭，把下巴蹭在她的秀發(fā)上，深吸一口氣，懷中人久違而熟悉的感覺讓他忽然鼻尖發(fā)酸。他貪婪又留戀地抱著她，忍了忍情緒，才說道：“我不傻，我按照你信上說的，把時間都用到了刀刃上。我后來畫出了很多更優(yōu)秀的作品，拿了許多的獎，出了好幾本專著，去過了世界各地，還開創(chuàng)了一個佛學(xué)的流派，也算是不負(fù)此生吧?！?/br>
    而邱曉云只是緊緊地抱著他，淚水長流。

    他也不想再說話，更加用力地抱著她，一股水汽從她的眼漫上他的眼睛，視線變得模糊。

    時間永遠(yuǎn)停止在這一刻就好了。

    可突然，梁禾覺得胸中一痛，一口鮮血吐出來。

    “是……是我打了你嗎……”邱曉云呆呆地看著他，充滿了自責(z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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