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主 第10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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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伯特快速走上前來,將蓋在愛德華身上的毯子壓的更緊實了些。 “太陽快落山了,你會著涼的?!彼f著就要關掉窗戶。 “讓我透透氣吧?!睈鄣氯A抬起頭要求道,隨即他又補充了一句,“這對我有好處,是醫(yī)生說的?!?/br> 羅伯特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沒有把窗戶關上。 夏日黃昏那輕柔的微風,混雜了海水的腥咸和花園里花草那醉人的芳香,輕輕撫摸著兩個人的臉龐。 “真美啊……”愛德華望著窗外夕陽紅色的光輝,“我以前從來沒有注意到,落日夕照居然能如此壯觀,這樣習以為常的東西卻如此令人心神蕩漾?!?/br> 羅伯特拉過來一把椅子,坐在了國王身邊。 “我以前一直以為,我有的是時間?!眹踝灶欁缘恼f道,“而如今我卻在想著……這樣的落日……我還能看到幾次呢?也許是五次,十次,三十次,幾百次,或是成千上萬次……但誰說得準呢?也有可能這就是最后一次了。” “別這樣想。”羅伯特將他的手搭在了愛德華的手背上,用輕柔卻堅決的聲音說道,“你的氣色好多了,以后只會越來越好。你想要看多少次夕陽都可以,一百次,一千次或是一萬次,直到你看膩為止?!?/br> 國王輕輕搖了搖頭,微微笑了笑。他出神地注視著天邊那璀璨的紅霞,那艷麗的霞光掛在天幕上,讓天空看上去仿若被潑上了鮮血的白布,城堡四周的丘陵的輪廓逐漸變得模糊,等到太陽落山之后,用不了多久那輪廓就將只剩下黝黑的影子,如同宏偉的巴比倫城如今存留于世的些許殘垣斷壁一般。 “我們該回倫敦去了。”愛德華輕聲說道,“我們已經(jīng)在這里耽誤太久了。” “你的身體還沒完全復原?!绷_伯特拿起小茶幾上果盤里的一個桃子,用一把銀柄的小刀小心翼翼地將它切開,“醫(yī)生說了,你需要接著靜養(yǎng)?!?/br> 愛德華輕輕嘆了口氣,“來不及了,如今的局勢已經(jīng)亂成了一鍋粥,內(nèi)戰(zhàn)已經(jīng)爆發(fā)了。你雖然不讓我看文件和快報,大致的事情我還是了解的?!?/br> 羅伯特拿起一瓣桃子,示意愛德華張開嘴,而后將那還在滴著汁水的果rou放在了愛德華的嘴唇上。 “讓他們自相殘殺去吧,你手里有禁衛(wèi)軍,只要我們把軍隊開回首都,這場鬧劇就會結束了,在這之前,你就當是在看一場戲吧?!绷_伯特看著愛德華伸出舌頭,將那瓣桃子卷進嘴里,“他們打得越激烈,到時候你收拾局面就越順利?!?/br> “許多人已經(jīng)死了,這場內(nèi)戰(zhàn)每拖延一天,就有成百上千的人失去性命。” “而這些失去性命的人,大多數(shù)是你的敵人,剩下的也算不上是你的朋友?!绷_伯特聳了聳肩膀,“我父親和你的jiejie們會幫助你解決掉那些不方便你親自處理的家伙。如果你要處死數(shù)以百計的貴族,那么所有人都會將你視為暴君,但現(xiàn)在既然他們之間開始互相殘殺了,那么你也用不著被那些骯臟的鮮血弄臟自己的手?!?/br> 愛德華沉默地看著窗外,一只云雀從天空中落在窗子對面的一棵大栗樹的枝頭上,那兩只黑豆一般的小眼睛好奇地看著國王。 “關于你父親的事情,我很遺憾。”他輕聲說道。 羅伯特有些不自在地把頭轉(zhuǎn)向一邊,他的手指神經(jīng)質(zhì)地敲擊著扶手椅的扶手,仿佛是在彈琴一般。 “我承認,我之前將他逼得太緊了,讓他除了舉旗反叛意外并沒有什么別的選擇?!睈鄣氯A接著說道,“我并不想對付他,我所要削弱的是他的職位,還有他所代表的階級,事實上,我真心希望坐在那個位子上的是其他人,這樣我也就不必擔心會牽連到你了?!?/br> “他有選擇的?!绷_伯特的聲音里帶上了一絲沮喪,”他只是不愿意接受現(xiàn)實而已,不愿意承認一個新的時代已經(jīng)到來了。他總掛念著那些舊日的榮光,也就只能選擇為那個舊時代陪葬……既然到了他該退場的時候,那么他就應該體面地鞠躬謝幕,否則就只能被觀眾轟下臺。” 他沉默了半晌,接著說道:“他做出了他的選擇,我也做出了我的選擇,就像兩艘船被不同的浪潮裹挾去了相反的方向。” “我原本以為,我可以讓你免于去做這個選擇的……我以為只要你父親看清了形勢,那么他就會知難而退?!睈鄣氯A反握住了羅伯特搭在他手背上的手,“然而最終還是到了這一步?!?/br> “當我父親去世的那一天,他告訴我說,王座是世界上最好的位子,它讓坐在上面的凡夫俗子也能成為某種半神一樣的存在;然而這也是一把受詛咒的椅子,伴隨著它的是永恒的孤獨。”愛德華的目光變得有些恍惚,“萬事皆為虛幻,唯有權力永恒。” 羅伯特伸出胳膊,把國王摟在懷里。 “這宮廷里的每一個人,都或多或少地被權力詛咒了?!眹踅又f道,“親屬和朋友之間相互殘殺,僅僅為了那與權力共舞的片刻歡愉……這瘋狂的表演讓我感到惡心,然而我卻不得不接著演下去,因為這就是我的命運,從我降生之日起一切就注定了:像我這種身份的人,只有死亡才能讓我離開這舞臺,唯一的區(qū)別是躺在精美的棺槨里被抬下去,還是渾身是血地被拖下去?!?/br> “我想你是唯一一個不是因為我的身份和我手中的權力接近我的人。”愛德華苦笑了一聲,“你所感興趣的并不是國王,而是愛德華·都鐸這個人,我想我應當對此感到高興才是。在其他人眼里所能看到的我,不過是承載著王冠和權杖的軀體罷了,就像是個用來裝果子的籃子一樣。” “瞧瞧我們兩個?!睈鄣氯A伸出一根手指,先是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羅伯特,“我們是多孤獨的兩個人啊……我們的家人都是些虎視眈眈的猛獸,而朋友則是在空中盤旋著的禿鷲,茫茫的蒼穹下,我們能信賴的只剩下彼此?!?/br> “這還不夠嗎?”羅伯特輕輕握住國王的下巴,將對方的臉轉(zhuǎn)過來,他俯下身子,吻了愛德華的嘴唇。 那嘴唇起初是冰涼的,然而羅伯特感到熱氣正涌上那粉色的嘴唇,沒過幾秒鐘,他就得到了令他驚喜的熱烈回應。 “足夠了?!碑攦蓚€人終于結束這個深吻時,他聽到愛德華輕輕地說道。 他們肩并著肩,肘碰著肘,就這樣靜靜地坐著,看著窗外的晚霞。 “我一直想問你一個問題,”過了幾分鐘的時間,愛德華低聲說道,“如果我真的不在了,你會怎么做呢?你手里掌握著禁衛(wèi)軍,如同朱庇特手里掌握著雷霆,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你想要什么都能得到……當我感到自己就要死去時,這是我內(nèi)心里唯一能感到慰藉的事情,你能保護自己,你有為自己找到幸福和平靜的可能……” 羅伯特微微抿了抿嘴唇,“不會的,不會有幸福,也不會有平靜……那樣的話,對于我來說一切就都結束了,我也不會在乎能不能保護自己了?!?/br> 他看著窗外,仿佛是對那遼闊的原野講話:“那幾天里,我感到我已經(jīng)不是活在這世界上的人,但是也并非已經(jīng)穿過來世之門的靈魂……而是某種游魂,因為未曾了解的執(zhí)念而被困在這人世間,一旦心愿達成就會灰飛煙滅。對于我而言,那時我只剩下一件事情要做,那就是復仇?!?/br> “對你父親嗎?”愛德華輕聲問道。 “對他,對你的jiejie和親屬們,對一切為你的不幸而暗自竊喜的人。”羅伯特的聲音里帶上了一絲怒意,“還有這個忘恩負義的王國,它理當在地獄的烈火里灼燒?!?/br> “幸運的是,我不必那樣做了?!彼テ饜鄣氯A的手,又輕輕地吻了一下。 “我很抱歉?!睈鄣氯A喃喃地說道。 “為什么?” “因為我讓你陷入了這種可怕的境地?!眹蹩瓷先ビ行┿皭潱拔姨源罅?,以致于忘記了被逼到墻角的猛獸是最危險的。我以為自己能夠跳出這棋局,以棋手的方式俯視這一切……我以為我贏定了?!?/br> 他苦笑了一聲,“多么慘痛的代價啊。我父親說君主們與凡人不同,我們算得上是某種半神了,可半神終究不是神……阿喀琉斯死在帕里斯的箭下,忒修斯被呂科墨德斯這樣的jian詐小人推下了懸崖,亞歷山大死于毒藥,而凱撒則命喪于陰謀家們的匕首。命運的一貫作風就是如此,它把身居頂峰的人推下懸崖,又將被它打落在塵土里的失敗之人扶起來?!?/br> “然而你終究沒有輸?!绷_伯特一直抓著愛德華的手,時不時地用手指輕輕摁一下那被他握住的手,“也許那本該是你的命運,可那又如何?你已經(jīng)戰(zhàn)勝了它……如今你是自己命運的主人了?!?/br> 他拿起愛德華的一縷黑發(fā),輕輕把玩起來。 “等一切結束之后,我會給你父親留下你們家祖?zhèn)鞯那f園?!眹跽f道,“他在過去的十幾年里為我做了很多事,也許是出于自利的意愿,但無論如何,我都應當給他以相應的回報。” “您不必如此的?!绷_伯特低下了頭。 “的確不必,但是我想這么做?!皭鄣氯A停頓了片刻,他的臉頰上染上了一絲緋紅,”我這么做也并不是為了他,你清楚的?!?/br> “謝謝您。”羅伯特低聲的說道,他的聲音有些沉悶,仿佛鼻子被堵上了一般。 他們互相靠在一起,看著紅色的晚霞逐漸消退,這個夏日晴朗艷麗的白晝即將黯然消失。 仆人們拿著油燈和蠟燭走進了房間,其中一個人手里拿著一個托盤,里面放著一份文件。 “我記得我特意強調(diào)過,不要把這些東西帶來這里?!绷_伯特不悅地瞪了一眼那個仆人。 “沒關系的,把它給我吧?!睈鄣氯A輕輕拍了拍羅伯特的臉頰,“不過是一份快報而已,又不是《大憲章》,這玩意還不至于把我累垮。” 他伸出手來,從托盤里拿起那張紙,將它展開。 “出什么事了?”羅伯特從仆人手里接過一具燭臺,看著愛德華就著燭火那昏黃的光線看完了手里的報告。 “瑪麗已經(jīng)占領了倫敦?!睈鄣氯A將那張紙重新折疊起來,放在了身邊的茶幾上,“你父親和吉爾福德去了伊麗莎白那里,他把你的其他家人留在了倫敦?!?/br> 羅伯特的臉色一下子變白了,“他們安全嗎?” “報告里沒提到?!睈鄣氯A安撫地看了一眼羅伯特,“不過瑪麗剛剛進入倫敦,恐怕也來不及對他們不利,再說她如今正在忙著收攏人心,這也不利于她營造自己寬和的形象?!?/br> “他真是個可怕的怪物?!绷_伯特捏緊了拳頭,“丟下自己的妻子和女眷們……把她們?nèi)咏o敵人?!彼樕下冻鲆粋€凄慘的微笑,“因為她們沒用了,不是嗎?對于沒用的人,他從來都是棄若敝履,就像我一樣?!?/br> 愛德華用臉頰輕輕蹭了蹭羅伯特下巴上的胡茬。 “據(jù)說瑪麗不會在倫敦逗留太久,她的軍隊已經(jīng)遭到了慘重的損失。目前她正在集結軍隊,打算利用現(xiàn)有的數(shù)量優(yōu)勢,一鼓作氣解決掉伊麗莎白這個最后的障礙。”愛德華接著說道,“我想我們該回倫敦去了:禁衛(wèi)軍從這里開去倫敦大概需要十天左右,到那個時候她們雙方應該剛剛決出勝負……這一切應該結束了?!?/br> “帕格尼尼醫(yī)生說你需要靜養(yǎng)。”羅伯特抗議道,“在你休息期間,英格蘭和歐洲都可以再等等。” “我在這里zuoai德華·都鐸,過的很開心?!睈鄣氯A將頭靠在羅伯特的肩膀上,“然而這終究只是一場夢,一出戲劇的幕間休息,如今鈴已經(jīng)打響,休息室里的觀眾們已經(jīng)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該是重新上場表演的時候了?!彼p輕嘆了一口氣,“我終究是國王,無論是為了履行責任還是鞏固我的地位,我都必須現(xiàn)在回首都去?!?/br> 羅伯特看上去還想要反駁,然而他最終還是點了點頭,“我會讓他們準備一輛寬大的馬車,在里面設置一張軟榻,讓你能夠躺著?!?/br> 夜幕那如同輕柔的幔帳一般透明的陰影籠罩了窗外的一切,點點繁星從天邊探出頭來,用憂郁的目光掃視著人間大地,一陣清風拂過花園,枝頭那無邊無際的樹葉在陰影當中隱隱約約地顫抖著。國王內(nèi)心里突然感到有些不安,這令他戰(zhàn)栗的惶恐感覺從心頭掠過,而后很快隨著神經(jīng)傳遍了全身。他又想起了那個夢里遮蔽天空的瑟瑟發(fā)抖的玫瑰穹頂,那張牙舞爪的尖刺,還有如鮮血一般順著莖干向下滴落的紅色花汁。 他將羅伯特的手握得更緊了,如同一只趴在火爐上的貓一般,他緊緊地貼著羅伯特的身子,臉頰埋在對方的脖頸上。 夜色越來越濃,最后整個大地都浸沉在了這片陰暗而憂郁的夜色里。 第142章 耳提面命 轉(zhuǎn)眼之間,距離瑪麗公主進入首都已經(jīng)過了一個星期的時間。 早在瑪麗公主進城前幾個小時,殘存的議員們就急不可待地召集了議會,宣布瑪麗公主為“不列顛,愛爾蘭和法蘭西的合法女王”,同時指斥不久前他們曾經(jīng)聯(lián)名效忠過的簡·格雷為篡位者和叛逆。于是當瑪麗公主抵達白廳宮時,這份決議連同議員們的百余封效忠書就已經(jīng)擺上了她的案頭。 對于議員們而言,如此急不可耐的做法,自然是出于洗脫嫌疑的需要,畢竟他們每一個人都曾經(jīng)在宣稱簡·格雷為女王的效忠書上簽過名,而瑪麗公主雖說目前對外顯示出一副既往不咎的寬宏姿態(tài),然而以歷史上的經(jīng)驗看來,君主們對這一類的事情都有著驚人的記憶力,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降下雷霆。對于議員們而言,如今越積極地表露自己的忠心,就越能夠有效洗清未來的女王對他們的偏見。再者說來,他們既然已經(jīng)簽署過一次這樣的效忠書,那么簽署第二次時候,心理負擔就自然少了很多,第一次失節(jié)顯然令人痛苦,然而這樣的事情做多了,自然而然也就習慣了。 瑪麗公主迅速恢復了首都的平靜,與簡·格雷不同,她并沒有選擇白廳宮當中那間曾屬于她母親的王后套間,而是選擇了國王的寢宮。 與瑪麗公主一起返回的加德納主教終于得償所愿,被任命為內(nèi)閣首相,而其他職位也被賞給了瑪麗公主的黨羽,作為對他們的忠誠的回報。然而也有人注意到,內(nèi)閣當中的一些重要職位依然空缺,包括財政大臣和內(nèi)政大臣這兩個重要位置,顯然瑪麗公主打算暫時把它們保留在手里,作為未來與其他派系談判的籌碼。 在四天的休整之后,瑪麗公主下令她手下軍隊的主力開往肯特郡,以摧毀伊麗莎白公主的勢力。在經(jīng)歷了幾場血戰(zhàn)之后,如今瑪麗公主手下的軍隊比起伊麗莎白公主依然有著優(yōu)勢,然而這優(yōu)勢相比于之前已經(jīng)大大減少了。除此之外,瑪麗公主手中所掌握的金錢也已經(jīng)趨于枯竭,兵不血刃地取得首都也代表瑪麗公主失去了縱兵劫掠這座城市以充實軍費的可能。而她的公公查理五世皇帝如今也已負債累累,難以給她有效的援助。因此無論從經(jīng)濟上還是軍事上,瑪麗公主都必須迅速結束掉這場內(nèi)戰(zhàn)。 倫敦城留下了大約一千軍隊,他們把守著城市的各個關鍵所在,包括白廳宮,議會大廈,倫敦塔以及威斯敏斯特教堂——首席大臣的家眷已然被從教堂的地窖里帶了出來,軟禁在倫敦塔里,其中就包括僅僅當了九天女王的簡·格雷。顯然對于信奉天主教的瑪麗公主而言,破壞被英國國教信徒占據(jù)的威斯敏斯特教堂的所謂神圣避難權一事,并不存在什么心理上的障礙。 三天之后,從肯特郡方向傳來了瑪麗公主等待已久的捷報:在經(jīng)歷了一場八個小時的血戰(zhàn)之后,瑪麗公主的軍隊再次以慘重的代價贏得了另一場皮洛士式的勝利。如今伊麗莎白公主的殘軍正在緩慢而有計劃地朝著他們的大本營撤退,而瑪麗公主的軍隊也在謹慎地向前推進。如果這樣的局勢持續(xù)下去,那么瑪麗公主一方將會贏得最終的勝利。 對于瑪麗公主而言,這樣的結局雖然因為未能夠達到速勝的目標而顯得不是那么完美,然而勝利畢竟是勝利。捷報傳來的當天,她就命令加德納主教將這場勝利的消息通報地方上的各個郡,目的自然是暗示那些首鼠兩端的地方官員們早日公開效忠。 七月二十八日的早晨,瑪麗公主如同往常一樣起的很早,在進行了晨禱之后,她在侍女的陪同下前去餐廳用早餐,隨行的還有幾名產(chǎn)科大夫——瑪麗公主的預產(chǎn)期即將到來。 令所有人都未曾料到的是,在早餐時分傳來了令人驚訝的消息:一只軍隊出現(xiàn)在了倫敦郊外,目前已經(jīng)占據(jù)了距離城市不遠的漢普頓宮,從他們的旗號來看,是自陛下中毒以來已然盤桓在威爾士超過半個月之久的禁衛(wèi)軍。 禁衛(wèi)軍抵達的消息立即在白廳宮里引發(fā)了恐慌,如今內(nèi)戰(zhàn)當中的各方實力,加在一起都難以望禁衛(wèi)軍的項背,這股強大的力量已經(jīng)成為了內(nèi)戰(zhàn)的勝負手。這只軍隊究竟是敵是友?它和它的指揮官羅伯特·達德利下一步究竟意欲何為?他們將會支持哪一位王位繼承人?這幾個問題將直接決定這場玫瑰戰(zhàn)爭以來最大規(guī)模的王位爭奪戰(zhàn)的結局。 瑪麗公主一得到消息,就立即下令讓正在自己私邸休息的新任首相加德納主教立即進宮覲見。而加德納主教也非常明白事情的重要性,他的馬車如同閃電一樣,在半個小時之后就沖進了白廳宮的庭院,將兩匹拉車的白馬累的口吐白沫。 主教不待馬車停穩(wěn),就自己打開車門跳了下來,敏捷的如同一只野兔,對于即將失去自己夢寐以求的權力的恐懼讓他爬上樓梯的動作比二十歲的年輕人還要迅捷。 瑪麗公主在國王的辦公室里接見了氣喘吁吁的主教。這間華麗的辦公室,曾經(jīng)服務過自從愛德華三世以來的每一位國王。它那十五英尺高的天花板,裝飾著四面墻的深色的橡木壁板以及四角鑲金的古樸家具,無一不在彰顯著權力的莊重感。 瑪麗公主坐在寫字臺后的一把扶手椅上,在她身后是漢斯·荷爾拜因所創(chuàng)作的亨利八世國王的巨幅畫像,當主教走進房間時,他所看到的就是父女兩人那如鷹一般的眼神同時向他投來的場景。這一擊的效果十分顯著,主教的額頭上立即冒出了冷汗:在喜怒無常的亨利八世國王手下服務了幾十年,這種本能的恐懼已經(jīng)被烙在了他的靈魂深處,如同兔子對蒼鷹的那種本能的恐懼,只要有一個合適的信號就會被喚起。 “陛下?!敝鹘痰拿婵滓恢奔t到了耳根,他深深朝著瑪麗公主鞠了一躬。 瑪麗公主伸出手指了指對面的一把扶手椅,示意主教坐下。 “您已經(jīng)知道那個消息啦?”瑪麗公主看向主教的眼神讓他覺得自己正如同一只屠宰場里的牲口一樣被評估著。他用力按了按扶手,讓自己定了定神。這一動作果然有效,亨利八世的影子重新回到了墻上的肖像畫里,而面前坐著的人影又變成了瑪麗·都鐸。 “您派來召喚我的信使把快報送到了我家里,我一得到消息就立即趕來了?!?/br> 瑪麗公主點了點頭,“所以您對這件事是怎么看的?” “我想我們必須尋求和平的解決方案?!敝鹘酞q豫了片刻,用婉轉(zhuǎn)的語氣說道。 “您是說我們?nèi)绻x擇動用武力就是以卵擊石吧。”瑪麗公主臉上掛著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加德納主教感到自己的心臟在胸腔里怦怦直跳,呼吸也變得有些急促起來。他有些尷尬地輕輕咳嗽了一聲,扭扭捏捏地說道:“我并不是這個意思,陛下,我只是想說……我們應當先了解一下對方的來意,判斷一下來的那支軍隊是友是敵……” 他說話的聲音越來越輕,最后的幾個單詞的聲音如同水面上正在散去的漣漪一般微弱。 “這倒真是個好問題?!爆旣惞髯猿暗匦α诵Γ澳悄f,羅伯特·達德利帶領著禁衛(wèi)軍,開到了距離我們不過十幾英里的地方,如今這個王國對于他而言宛若一個掛在枝頭的熟透了的蘋果,只要稍微踮踮腳,就能夠摘下來。那么如果您是他,您打算拿這個蘋果怎么辦呢?” “如果是我的話,”主教微微皺了皺眉頭,“我會用禁衛(wèi)軍作為籌碼……待價而沽。” 他悄悄看了一眼瑪麗公主臉上的表情,看到對方并沒有什么不悅之色,方才接著說道:“如今他處于一種超然的地位,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他將在這場紛爭當中扮演造王者的角色,我想我們現(xiàn)在需要做的就是把他拉攏到您這邊來……您只要比伊麗莎白公主出價更高就贏了?!?/br> 瑪麗公主低下頭,輕輕摸了摸自己鼓起來的肚子,突然,她不受抑制地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