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主 第3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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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麗公主的眼睛猛地睜大了,事實上整個屋子里的人都被驚呆了,長公主作為授予在世的年齡最大的王室公主的尊號,是宮廷里僅僅低于王后的女性。國王滿意地看著自己女兒的表現(xiàn),同時用余光打量了一下加德納主教,他看上去仿佛自己剛剛被樞機主教團選為了教皇一樣。 “羅塞斯子爵先生。”國王又看向羅伯特·達德利,“英格蘭感謝您的貢獻,是您發(fā)現(xiàn)了這個陰謀,如果沒有您,后果不堪設(shè)想?!?/br> “陛下言重了。”羅伯特向國王鞠躬。 “您是如何發(fā)現(xiàn)這個陰謀的呢?”國王仿佛不經(jīng)意地問道。 羅伯特向國王描述了他在大教堂里見到的一切,倫諾克斯伯爵的驚恐不安,許多蘇格蘭貴族的缺席,“毫無疑問他們在策劃什么?!?/br> “是啊,真是上帝保佑?!眹跣α诵Γ案兄x您有這樣的細心和洞察力?!彼蛄苛艘幌虑嗄甑谋砬椋瑢Ψ降哪樕翢o變化。 “我授予你嘉德勛章?!眹跽f道,“為您的勇氣和機智?!?/br> 眾人再一次驚呆了,嘉德勛位是英格蘭的最高榮譽,如今國王把它授予了一個十幾歲的少年。 羅伯特就要推辭,“陛下,我必須……” “好了,這就是我的命令。”國王打斷了他,“如果沒有其他事情,就請諸位都退下吧?!?/br> 眾人互相交換了眼神,向國王鞠躬行禮,從房間里魚貫而出。 當房間里就剩下國王一個人時,他冷冷地笑了笑。 “如今我往池子里扔進了這幾顆石頭,現(xiàn)在就看魚兒們會怎么游了。”他自言自語道。 第51章 清算 “都出去?!睈鄣氯A對自己房間里的侍從們說。侍從們向王子鞠躬,倒退著出了大門,房間里只剩下王子和羅伯特兩個人。 “這實在是有些不公平?!绷_伯特·達德利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拉了一把扶手椅坐在了王子對面,“當時的情況所有人都看得到,國王應(yīng)當為你感到驕傲才是?!?/br> 愛德華把玩著手里已經(jīng)空了的杯子,“陛下是國王,因而他有權(quán)對任何人不公平?!?/br> “也許我做的有些過分了,權(quán)力對于君主們而言就像是空氣,水源或是食物一樣,沒有人會喜歡別人染指這些東西,即使是自己的兒子?!?/br> “可你并沒有選擇,不是嗎?”羅伯特看向王儲,“當時除了你沒有人能命令所有人,你有地位,還有籌碼……如果不是你的話可能災(zāi)難已經(jīng)發(fā)生了?!?/br> “不,不會的?!蓖踝涌聪蛄_伯特,他的眼神有些奇怪,“你看的很清楚,叛軍完全沒有攻陷這座城堡的可能。所以如果我什么也不去管,而是讓赫特福德和加德納去扯皮,當然也許還有王后,叛亂也會平息,當然會死更多的人……但是國王不會對我有什么想法,恰恰相反他會盡力去削弱那些大臣,以免他們?nèi)蘸罅桉{于我的頭上?!?/br> “可你并沒有這么做,不是嗎?”羅伯特湊近王子,輕輕地說。 “是的,我沒有?!?/br> “那為什么不呢?為什么要沾上這件事?” 愛德華抬起頭,看著羅伯特的眼睛。他們之間離得如此之近,羅伯特看著愛德華藍色的眼珠,仿佛蘇格蘭高地的湖水一般清澈。 “因為這是對的?!毙⊥踝诱f道。 羅伯特·達德利如同一個虔誠的信徒一般,輕輕親吻了王子的額頭。 “您會是一個好國王。”他的眼睛里燃燒著狂熱的火焰。 …… 對反叛者的審理以效率為第一優(yōu)先考量,于是當愛丁堡城里的廢墟還在冒著煙時,薩里伯爵的整個密謀就已經(jīng)大白于天下了。 諾??烁缸拥挠媱潓嵲谑欠浅4竽懀河没鹚幇延⒏裉m宮廷一網(wǎng)打盡,趁英格蘭人群龍無首之時奪取愛丁堡城,從而引發(fā)蘇格蘭貴族們的集體反叛,而與此同時,法國軍隊會抓住時機,在想必已經(jīng)是一團混亂的英格蘭南部登陸。而更妙的是,此時英格蘭王位的第一繼承人,正是亨利八世國王的甥孫女,法蘭西王太孫的新婚妻子,蘇格蘭女王瑪麗。倫敦城里樞密院的殘余會打開城門歡迎他們的到來,議會將會宣告法國王太孫和瑪麗女王為英格蘭,蘇格蘭和愛爾蘭的共治君主,未來他們的子孫將會成為英倫三島和法蘭西的主人。而倫諾克斯伯爵將被封為蘇格蘭副王,以瑪麗女王的名義在愛丁堡發(fā)號施令。英格蘭國教會將被解散,羅馬教皇的代表們將會卷土重來,與他們一起回來的還有宗教裁判所和火刑柱。信仰新教的貴族將被處決或流放,他們的頭銜,財產(chǎn)和土地將會被分給瑪麗女王的支持者們。而諾福克公爵和他的兒子,作為新朝的開國元勛,毫無疑問會分別成為女王的首席大臣和樞密院議長。 毫無疑問,這個瘋狂的計劃觸怒了除了反叛集團之外的所有各方:在愛丁堡的宮廷或是倫敦的議會里,對叛徒的聲討占據(jù)了全部的議程。在倫敦,上議院里諾??斯艉退麅鹤拥淖槐粦嵟淖h員們砸的粉碎,拖到泰伯恩市場燒成了灰燼。在溫莎城堡的圣喬治教堂里裝飾著嘉德勛章所有獲得者的徽章,其中霍華德家族成員的徽章都被用石灰完全抹去。貴族們驚恐于自己身家性命所遭受到的威脅,而下層人民則出于樸素的愛國熱情和對法國人的厭惡,所有階層達成了徹底的同時,一時間諾??斯敉耆蔀榱巳窆珨?,似乎與他相比連猶大的所作所為也都并沒有那么可憎了。 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對于反叛者著重處理就成了板上釘釘?shù)氖虑椤VZ??斯艉退膬鹤幼鳛槭讗禾尤チ朔▏?,然而其他人卻沒有這樣好的運氣:前任蘇格蘭攝政阿倫伯爵潛回國內(nèi)試圖復辟,結(jié)果在叛亂當中下巴中了一槍,在昏迷當中落到了英格蘭人的手里;國王的外甥倫諾克斯伯爵,因為試圖成為副王失去了國王的信任,于是與叛逆相勾結(jié);還有諾??斯舻那閶D伊麗莎白·霍蘭夫人,顯然公爵閣下根本沒有費心為她考慮后路……數(shù)百張逮捕令被簽發(fā),其中有些人的確與叛亂分子有染,而有些人僅僅是對叛亂不置可否而并沒有向國王舉報秘密。他們的財產(chǎn)和土地被沒收,這使得王室瞬間成為了蘇格蘭最大的地主,而這些財產(chǎn)和土地被迅速分給了親英派們,這些新貴作為英格蘭統(tǒng)治的熱烈支持者,成為了新的蘇格蘭王國的脊梁。 國王的出手之迅速令整個歐洲大感震驚,他的鐵腕在最短時間內(nèi)穩(wěn)定了蘇格蘭王國的局勢,令那些歐洲大陸認為他已經(jīng)變成酒囊飯袋的評論家們大跌眼鏡。與之前的三十幾年一樣,寬和大度從來不是亨利八世國王的美德,叛亂結(jié)束僅僅一星期之后,國王就向法國宣戰(zhàn),而陛下的信使也前往馬德里和羅馬,很顯然陛下打算和西班牙以及羅馬教皇恢復關(guān)系,甚至不惜走回天主教的老路,以構(gòu)建一個反法大同盟。 在圣吉爾斯教堂前,工匠們開始搭建處刑臺,一共有數(shù)百人被判處死刑,其中最核心的叛徒將在這里,在國王的面前被處死。為了滿足國王的報復欲望,這些人除了叛國罪以外還被指定為異端,因此他們將被處以火刑,在國王面前灰飛煙滅。 …… 1546年2月15日,距離叛亂正好過去了一個月。 在過去曾經(jīng)是圣吉爾斯教堂的地方,火刑臺被建立了起來。幾根黑色的柱子立在過去曾經(jīng)是教堂大門的地方,而在他們后面,當年支撐著大教堂的四根大柱子當中的三根孤零零的立在廢墟當中,而當初祭壇所在的地方已經(jīng)變成了一個積滿了雨水的大坑,下面的地窖已經(jīng)被水淹沒。天空中陰沉沉的,呈現(xiàn)出一種與一個月前一樣的鉛灰色,使得這個場景看起來就像是一幅銅版畫一般。 載著犯人們的馬車從城堡出發(fā),沿著當初國王加冕所走的皇家英里大道向教堂開去。道路兩旁站滿了觀眾,他們沉默地看著這一切。 黑色的馬車停在了教堂前,叛亂者們被帶下馬車。阿倫伯爵的下巴被一顆子彈打碎了,如今他整個臉上裹著沾滿血和泥土的骯臟紗布,讓人幾乎看不清他的樣子。 前任攝政大臣發(fā)著高燒,事實上他的傷口已經(jīng)感染,即使得到了國王的赦免他也會很快死于敗血癥。兩名士兵架著他走上了處刑臺,其中一個人伸出手,似乎在他臉上摸索著什么。突然,他感到自己的傷口處一陣劇痛,傷口處的紗布被扯了下來,他可以聽得到前排的觀眾倒吸了一口涼氣,伯爵有點想笑,然而他臉上的疼痛讓他幾乎做不出任何表情來。士兵們把虛弱的他按在涂了油的柱子上,有人用繩子把他綁了起來,繩子綁的極其緊,伯爵痛苦的咳嗽了幾聲。 士兵們終于完成了自己的工作,阿倫伯爵費力地抬起頭看向自己的身邊,倫諾克斯伯爵正在奮力的掙扎著,士兵們不得不用他們的槍托讓他平靜下來。他的臉上糊滿了眼淚和鼻涕,在那里瘋狂地向士兵們求饒,最后帶頭的軍官不得不用布堵上了他的嘴巴。更遠處是艾格林頓伯爵,這位頭發(fā)花白的老人推開了試圖攙扶他的士兵,邁著沉穩(wěn)的步伐走到了火刑柱上。更遠處的是伊麗莎白·霍蘭夫人,這位諾??斯舻那閶D與阿倫伯爵也曾有過一面之緣,然而實在離得太遠,伯爵實在看不清她的情況。阿倫伯爵又微微轉(zhuǎn)動了腦袋,在他的正對面搭起了遮雨棚,下方放著國王的御座,很顯然亨利八世國王絕對不會放棄這樣一個想必會令他非常愉悅的場合。 廣場上的樂隊傳來一陣號角聲,一輛六匹白馬拉著的王室馬車在騎兵的簇擁下開進了廣場。馬車停在御座之前,車前坐著的侍從連忙跳下車,打開車門。 國王陛下在兩個侍從的幫助之下從馬車里緩緩挪動出來,所有的貴族和廷臣連忙彎腰行禮,國王這段時間的所作所為讓他的恐怖程度上升了一倍不止,也許在其他時候還有人會希望吸引到國王的注意,然而在今天這種場合,所有人都恨不得在地上挖一個洞鉆進去,只要不讓國王注意到自己就好。 陛下拄著拐杖,在仆人們的幫助下一瘸一拐地向御座走去。他沉重的身體使得那把可憐的椅子發(fā)出一陣吱吱嘎嘎的呻吟聲。國王癱軟在椅子上,劇烈地喘息著,侍從們連忙為他端來裝滿熱葡萄酒的銀杯子。 第二輛馬車里下來的是王后和王儲。他們看上去臉色都有點蒼白,國王的瘋狂使得他身邊最親密的人都感到有些不寒而栗。他們一言不發(fā)地走到國王身后,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第三輛馬車里下來的是國王的女兒們。新封的瑪麗長公主拉著自己的meimei伊麗莎白公主,她們看上去同樣心神不寧。在他們身后的是樞密院的大人們,他們一個個噤若寒蟬,低著頭按照地位高低站在了國王御座兩側(cè)。平時最靠近國王的位置往往會引來地位相近的大人們的明爭暗斗,而今天卻成為了燙手山芋,每個人都恨不得站的距離亨利國王越遠越好。 大法官開始宣讀判決書,判決書寫的很長,亨利國王有些不滿地哼了幾聲,大法官感到自己背上的冷汗已經(jīng)浸透了自己的內(nèi)衣。他以盡可能快的速度念完了這份冗長的文件,以至于都有些吐字不清了。 阿倫伯爵看著對面的英格蘭國王,他看上去真是可笑,一個連路都走不了的胖子,可他周圍的人卻都是真心的害怕著他。阿倫伯爵曾經(jīng)看到過這個暴君的畫像,然而如今真實看到這個人,他內(nèi)心里卻有些大失所望。伯爵微微低下頭,一個士兵正在點燃火刑柱下用來引火的木柴。他試圖想說些什么,然而他的傷口讓他僅僅能發(fā)出一些無意義的聲音,而與他一起受難的叛亂者們的嘴已經(jīng)在國王的命令下被堵住了。 有些受了潮的柴草冒出大量的煙霧,伯爵感到自己幾乎要窒息了。熱空氣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多,混雜著煙霧向上,把伯爵包裹起來。阿倫伯爵劇烈地咳嗽著,他不由得想到火腿的制作過程。 人群里傳來一陣哄笑,似乎是旁邊的倫諾克斯伯爵尿了褲子。 四周變得越來越熱,阿倫伯爵甚至分不清自己在地獄還是人間,他的腳上傳來一陣劇痛,然后越來越向上,他的衣服開始燃燒起來,空氣里彌漫著一種他從未聞到過的惡心的臭味,他抬起頭向上看,似乎感到什么東西落在自己的臉上。 天空中開始飄起細密的雨絲,而這并不影響燃燒。廣場上一片寂靜,火刑臺上的慘叫在這樣的寂靜環(huán)境當中顯得尤其可怕??諝猱斨袕浡菒盒牡某粑?,許多人開始嘔吐起來。 國王坐在那里,臉上毫無表情,仿佛是在一場無聊的演出上等待著散場的觀眾,而他身邊的人早已經(jīng)臉色慘白,有人捂著自己的嘴,顯然是不愿意在國王面前失態(tài)。 過了許久,那慘叫聲變得越來越弱,最終消失不見了,而火刑臺上的木柴和油還在燃燒著。 國王環(huán)顧了一圈四周,他看向廣場上的人群,感受著他們的恐懼,好極了,他想。他又看向自己的臣子們,他們看上去并不比販夫走卒強到哪里去??諝庵袀鱽硪魂嚹騭ao味,想必來自某個沒見過世面的家伙。國王有些不屑地笑了笑,就該如此,他們理應(yīng)感到害怕。 陛下?lián)]了揮手,侍從們連忙上前來,把陛下架回了馬車。貴族們沉默地跟在后面,如同一群人在夢游一般。 雨越下越大,很快絲絲細雨就變成了瓢潑大雨,廣場上的人也作鳥獸散。那幾團依舊燃燒著的火焰在雨中越來越淡,最后終于徹底熄滅,只留下一些焦黑的東西,染黑了雨水,在廣場上四處橫流著。 第52章 回鑾 1546年三月一日,國王的御駕離開了愛丁堡,走上了返回倫敦的旅途。陛下絲毫不掩飾他對于這片土地的厭惡,他似乎連一分鐘都不愿意在這個他新取得的王國多呆下去。根據(jù)國王的命令,御駕日夜兼程前進,僅僅用了兩天時間就跨過了英格蘭與蘇格蘭的邊界,進入了英格蘭東北的諾森伯蘭郡。當進入英格蘭境內(nèi)之后,國王終于點頭同意在諾森伯蘭郡休整三天,讓早已人困馬乏卻不敢在國王面前顯露絲毫的貴族們慶幸不已。 三月四日的下午,陛下的馬車駛?cè)肓酥Z森伯蘭伯爵的莊園大門,這座整個北方最優(yōu)雅的宅邸用紅磚筑成,宅邸前美麗的花園由高薪聘請的意大利建筑師設(shè)計,再用從西班牙,法國和德意志連著泥土一起運來的奇花異草裝點。然而雖然已經(jīng)是初春,天氣依舊十分寒冷,花園里的樹枝光禿禿的,在鉛灰色的天空之下顯得尤其壓抑。 在宅邸的入口,一個臉色蒼白的青年孤零零地站在那里,看上去仿佛隨時就要昏倒一樣。這位年輕的諾森伯蘭伯爵看上去十分不自然,他的動作十分僵硬,仿佛是那些街頭藝人用繩子cao縱的木偶。在眾人的面前,年輕的伯爵托馬斯·珀西如同一只落進了捕鼠籠子的小獸一般,驚恐不安地看向一旁歡迎人群當中那個熟悉的身影——他的監(jiān)護人托馬斯·坦普斯特爵士,直到收到對方鼓勵和安慰的目光之后才勉強平靜下來。 畫著都鐸玫瑰的馬車緩緩停在宅邸前,車門被打開,很快幾名仆人就圍了上去,他們攙扶著國王,從馬車的車門里緩緩挪出來,再扶著國王躺上了一座羅馬式的軟轎。這種軟轎是一把帶著軟墊的輕便躺椅,可以由四名仆人抬起來在室內(nèi)行進——陛下如今已經(jīng)處于半癱瘓的狀態(tài)。 躺在了軟轎上的國王滿意地呼了口氣,看向站在他面前年輕的諾森伯蘭伯爵,在旁人眼里看上去如同一只獅子看向自己的獵物。 “陛下?!蹦贻p的伯爵向國王行禮,他蒼白的臉上掛著僵硬的笑容,雖然天氣依舊十分寒冷,可他的額頭上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細密的汗珠,“歡迎您來諾森伯蘭?!?/br> 國王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用玩味的眼神看向年輕的伯爵,想起了簽署他父親死刑令的那個下午——父親敢于密謀造反,兒子卻像一只剛剛破殼的鵪鶉,這世間的事情有時顯得如此滑稽可笑。 突然國王想起了什么,他轉(zhuǎn)過頭去,看了看自己的兒子,不由得感到有些欣慰——當年愛德華的母親安妮·波林差點嫁給了前任諾森伯蘭伯爵,如果那樣的話,也許如今在這府邸門口迎接他的就是愛德華了。陛下有些想笑,可隨即又涌來一陣悲涼——所有的人都死去了,他生命當中愛過的和恨過的人,都已經(jīng)成了大理石墓xue里的枯骨。 所以他也快死了嗎? 國王微微閉上自己的眼睛,擺了擺手,侍從們連忙抬起軟轎,把陛下抬進溫暖的大廳。 …… 諾森伯蘭伯爵的莊園無愧于她整個北方最豪華舒適的府邸之名,整個宮廷在這里安頓了下來。國王陛下占據(jù)了莊園里最好的房間,王儲的房間在國王隔壁距離國王最近,而王后的房間卻被安頓在了府邸的另一側(cè),甚至比國王的兩個女兒距離陛下的房間都遠,這引來了一陣竊竊私語。從某種意義上講宮廷與房地產(chǎn)市場頗為相似,地段決定了一切。對于許多人而言,王后這項資產(chǎn)已經(jīng)顯露出貶值的前兆。 王后的套間屬于上一任諾森伯蘭伯爵夫人,在那之后已經(jīng)十余年沒有人住過了,這十余年的時光給這個華麗的房間蒙上了一層悲涼的陰影。在梳妝臺前,王后疲倦地靠在一把扶手椅上,她手里握著一面鑲嵌著寶石的威尼斯玻璃鏡子,端詳著鏡子里自己的臉龐。王后已經(jīng)不年輕了,兩任婚姻和幾十年的時光讓她的皮膚不復從前的白皙光澤,而細紋也在她的眼角浮現(xiàn),那些昂貴的法國化妝品和小牛rou面膜也不過是略微拖延了這衰朽的過程。王后看著鏡子中的自己,幻想著這張臉十年后的樣子。然而令她自己都感到驚訝的是,她并沒有驚恐或是悲傷,而僅僅是疲憊。 被疲憊所淹沒,如同大堤決口后被淹沒的農(nóng)田。 門外傳來侍女的敲門聲。 王后微微搖了搖頭,強打起精神坐直。“進來?!彼ψ屪约旱穆曇麸@得有中氣,然而那一絲若隱若無的疲憊卻怎么也無法掩蓋下去。 侍女走進房間,向王后行了個禮?!巴旭R斯·西摩爵士求見。” 王后握著鏡子的那只手猛地抓緊。過了幾秒,她放開了鏡子,把它放在梳妝臺上。 “請他進來?!蓖鹾笳f道,并沒有回頭看侍女一眼。 過了半分鐘時間,一個低沉的男聲從王后的身后傳來。“陛下?!?/br> 王后依舊坐在那里,把玩著剛剛被她放下又拿起的鏡子。“您好,托馬斯爵士,您有什么事?” 那低沉的聲音顯得有些落寞,“您之前并不是這么稱呼我的。” “那您希望我怎么稱呼您呢,海軍中將先生?”王后的聲音依舊平靜,只是里面帶上了一絲譏諷。 “叫我托馬斯,就像你原來稱呼我的那樣?!蹦锹曇綦x得如此之近,以至于王后感到氣流吹到了自己的耳后。她猛地轉(zhuǎn)過頭來,托馬斯·西摩爵士英俊的臉龐近在咫尺。 王后如同裝上了彈簧一般跳了起來,“你發(fā)瘋了嗎!”她用力一推,把高大的托馬斯爵士向后推了幾步。她驚恐地看向房子的大門——房門緊緊地關(guān)閉著。 王后松了一口氣,她咬了咬自己的嘴唇,盡力讓自己平靜下來?!澳€記得前任王后的下場吧?您難道是想讓我步上凱瑟琳·霍華德的后塵,在倫敦塔被人砍掉腦袋嗎?” “請原諒?!本羰课⑽⒕瞎?。 “您還記得那位倒霉的迪勒姆先生的下場吧?!币妼Ψ綗o動于衷,王后心里的怒火又不斷滋長。“那位自稱和前任王后訂婚的白癡,他在泰伯恩刑場被開膛破肚,腦袋還被掛在了倫敦橋上。即使您不為我考慮,總該讓自己避免遇到這樣的下場吧?!?/br> “我與弗朗西斯·迪勒姆不同?!蓖旭R斯爵士看著王后,向王后的臉伸出手去,王后向后退了幾步,他又把手放了下來。“陛下與您結(jié)婚之前就知道我與您已經(jīng)訂婚了,并沒有人欺瞞他,因此也沒有人會被指控叛國罪?!?/br> “無論過去如何,我現(xiàn)在都是陛下的王后。請您在我面前注意您自己的身份,海軍中將閣下?!巴鹾蟾甙恋靥痤^,如同一只天鵝在湖面上優(yōu)雅地伸長自己的脖子。 “或者說是陛下的保姆?!蓖旭R斯爵士笑了起來。 王后的臉頓時發(fā)紅:“您怎么敢!” 托馬斯爵士走到房間中央的沙發(fā)邊上,坐了下來,“您和陛下結(jié)婚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一位寡婦了,雖然還算是年輕漂亮,但也遠過了國王感興趣的年齡?!彼闷鹱郎系囊粋€橙子,用旁邊的一把小刀開始削皮,“您照顧您的前任丈夫已經(jīng)頗有經(jīng)驗,如果要找個保姆,自然要找一個熟悉這份工作的人,我說的沒錯吧?” 王后冷冷地盯著他,一言不發(fā)。 爵士聳了聳肩,“如果您之前還不知道的話,這幾天的事情想必也足以讓您明白您所處的地位了吧。”他開始吃起橙子來,“您在國王昏迷時候的表現(xiàn)可讓他很不滿意呢,畢竟他剛剛昏迷,您就盯上了攝政的位子?!彼蛄颂蚴种干险瓷系某戎八阅f陛下會怎么想呢?此時此刻他是不是把您當作了某種威脅呢?” “我作為王后,在陛下無法理事時候攝政,難道不是天經(jīng)地義的嗎?”王后的臉顯得略有些發(fā)白,但她還是成功地控制住了自己。 “可您是真的王后嗎?”爵士笑了起來,“那為什么陛下一直沒有為您舉行加冕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