驟雨 第41節(jié)
防盜門開著,隱約間還能聽到電視里播出的春晚小品。 鍋里冒出的水蒸汽糊在了兩個人的臉上,水星從戚蕓的背后抱住了她,她不知道這么做是對還是不對,但她總有一個很模糊的感覺,這大抵就是生活,沒有香車別墅,沒有萬事順遂,但是一家人在一起就很好了。 水浩勇從樓下買完餃子回來,一家人聽著春晚吃過飯,三個人似乎不約而同都忘記了之前的不愉快。他們住在的這片區(qū)域?qū)Ρ竦墓芸剡€算松,轉(zhuǎn)頭看向窗戶外,水星已經(jīng)看到幾簇短暫且絢麗的煙花。 過一會兒才到零點,戚蕓跟水浩勇收拾完餐桌,兩個人又到走廊盡頭的洗手臺洗碗筷。 水星這才打開之前摁滅的電腦屏幕,她原本都不指望盛沂還會繼續(xù)之前的話題,但偏偏還是看見了光點的起伏。 【sy】:席悅說你最近有在做題,你有不會的嗎? 時間又斷了幾分鐘。 【sy】:可以問我。 窗外的煙花急促地上升至天空炸裂,這兩條消息太意外,水星幾乎是愣在電腦前邊。 除夕夜真的過去,現(xiàn)在這一秒就意味著踏入了新的一年,而水星就在新年的頭一秒收到了二零一零年最好的禮物。 也是因為盛沂的這句承諾,水星總是有了借口去聯(lián)系他。 她把不會的題都發(fā)給盛沂,他們跟在學校沒什么差別,她遇到問題,他就幫她解決難題,再多找兩道同類型的題目交給她做,也有偶爾的時候,他們會聊一下彼此的日常生活。 戚蕓跟水浩勇在除夕夜吵架以后,兩個人的關(guān)系并不像水星想象中的變差,他們沒有吵的不可開交,戚蕓似乎理解了水浩勇,水浩勇也答應(yīng)戚蕓會好好經(jīng)營他們的小生意。 寒假的日子馬上就要結(jié)束,水星也要從南方再回到西城,水浩勇跟戚蕓這兩天都沒再出攤,大部分的時間都在家里陪水星。 房間里沒有廚房,兩個大人都要去樓道,他們從家里拿完菜就出了門。 水星的卷子做到一半,又停了下來,抬眸看了眼邊上亮著的電腦。她又發(fā)了一道題目過去,還在等盛沂給她的回復(fù)。 戚蕓從樓道里回來拿東西,看到水星又在寫題,拍了拍她后背:“每天都做題,偶爾也休息休息。” 水星回過頭:“就差一道了?!?/br> “行,做完就別做了,一會兒開飯了?!逼菔|收回手,“mama今天做了你愛吃的油燜蝦?!?/br> 水星嗯了聲,等戚蕓出去,盛沂的消息剛好發(fā)了過來,他做了一整套的解題步驟,又將可能難懂的幾個點都解釋了個清楚,緊接著又多了問了句是不是后天回來。 【三顆星星】:后天中午。 【sy】:嗯。 【sy】:你看解題,我有事。 【sy】:先下了。 水星又應(yīng)了一聲好,下一秒,盛沂的頭像真的暗了下去。 水星轉(zhuǎn)了下頭,注意到戚蕓他們沒進來,才又回過身,盯著屏幕上有來有往的聊天記錄,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每次她上線,盛沂的頭像總是亮的,她好像很久沒再見過他隱身或者不在線的情況,他總是能第一時間解決她的困難。 也許是她的錯覺,但她總覺得盛沂在線的時間是比之前多了好多。 第46章 . 第四十六場雨 售后。 寒假結(jié)束, 水星收拾行李要回西城。 水浩勇還要出攤,家里只有戚蕓到了火車站送她,戚蕓買了張站臺票,把東西都給水星安置好:“mama把行李給你放上排了, 等你要拿的時候就跟周圍的哥哥jiejie說一聲, 讓他們幫幫你。” 水星嗯了一聲, 沖戚蕓笑了笑:“我知道的。” “等回了姥姥姥爺家給mama打通電話, 跟mama報告一聲你到了?!?/br> “好?!?/br> 離火車的出發(fā)時間還有十分鐘,戚蕓先找列車員囑咐了好些, 又生怕水星會忘,把前邊的話反反復(fù)復(fù)跟水星交代了又交代,說到最后邊眼睛都有些紅, 站起來,說:“好了,mama一會兒下車了,在車上照顧好自己,知道了沒?” 水星伸手,又拉了下戚蕓的手。她的手上不知道什么時候有了老繭,不再有柔軟的觸感, 水星跟著也有些難過起來:“…….mama?!?/br> “嗯?” “明年過年你們來西城好不好?”水星想起戚遠承到出站口送她的時候,也想起戚蕓接她的時候往里瞧,“我們一家人……..” 戚蕓另一只手拍了拍她的手背, 手感有些扎:“這是mama跟姥姥姥爺之間的事情, 你一個小孩子就別管了?!?/br> 水星抿了抿唇。 火車馬上要開了, 戚蕓的站臺票只能送水星進來,不能再逗留,她又摸了摸水星的腦袋, 趁兩個人的眼淚都沒掉下來,先一步下了車。 從南方回西城的時間太久,水星做完當天的題,睡了一覺,等到下午才真的到了站,隔壁的大哥哥幫她拿了行李,她一個人到了出站口就看見前邊等候的蔣林英跟戚遠承。 蔣林英遠遠地抬起手,上下擺了擺。 “姥姥!”水星拉著箱子往過走。 才跟著人流出了站口,水星手上的行李箱就被戚遠承拽了過去,蔣林英抱了抱水星,問:“路上累不累?吃得好不好?休息的怎么樣?沒遇到壞人吧?” 水星搖搖頭,挨個回答:“不累,挺好的,休息的可以,也沒遇到。” “你姥爺聽說你要一個人回來生了老大氣,差點兒一晚上都沒睡著,尤其是昨天來回的走,都要把我走煩了?!?/br> 戚遠承一聲不吭地拉著箱子往前走。 水星低頭笑了笑,雙手挽住蔣林英的胳膊。 今年水星從南方帶回來的伴手禮不多,男生的禮物都是去年他們說了好吃的東西,席悅跟郁晴的禮物除了伴手禮還有在小店里買到的手鏈。 回到家里,席悅就打來了電話,兩個人的家近,約出來也方便,水星答應(yīng)了席悅等洗個澡就去找她,兩個人就約在上次一起吃甜品的地方。 東西都收拾好,水星跟蔣林英說了一聲就拿著席悅的禮物出了門。 一進甜品店門,水星就看見在店鋪前排跟老板講話的席悅,她回過頭,一把抱住水星的腰:“星星,你總算回來了,好想好想你。” 水星笑著拍了下她。 “你快看看想吃什么?” “提拉米蘇吧?!?/br> 水星上次在這家店里吃過,感覺味道還不錯,這次依舊點了相似的。 “那好,我要點兩份提拉米蘇。”席悅跟水星商量完,又轉(zhuǎn)頭繼續(xù)看起了菜單,“你先進去吧,盛沂就在里邊呢,我再點一道,馬上就跟上?!?/br> 水星傻了一會兒,被席悅推著才動了兩步,腿上都沒什么感覺,就已經(jīng)走到了盛沂的桌子邊。 說起來還有些神奇,自打放假以后,尤其是除夕夜過后,盛沂居然會成為她聯(lián)系最頻繁的人,兩個人那幾天的聊天記錄甚至有超過跟席悅說話的跡象,雖然大部分都在說做題的事情,但因為太過頻繁,再見到他反而少了些陌生感。 盛沂坐在對面的椅子上,抬起眸,看了她一眼。 “悅悅沒跟我說你要來?!彼钦业缴嘲l(fā)邊。 她說完就閉緊了嘴,像是反思自己講了什么話,就算兩個人在假期更熟了一點兒,但怎么聽她這句話都像是要趕客的意思,她生怕盛沂會誤會自己是不想見到她。 手心又冒出了細細的汗,水星大腦亂成了一團漿糊,連忙拿起邊上的伴手禮,解釋:“我的意思是沒有給你帶禮物,我以為只有悅悅,我只給悅悅拿了,要是知道你會來,我就多帶一份了?!?/br> 盛沂朝水星又看了一眼,笑了一聲。 這段時間,他的號碼一直在線,席悅在家又沒人說話,每天都要sao擾他兩次,他有時候不回,有時候回。如果不是他正好回了上一條消息,其實也不會從席悅那邊兒知道水星一回來兩個人就要見面的消息,也更不會來。 盛沂抬手,拿過水壺給水星倒了杯檸檬水,說:“沒事?!?/br> 他說話間總有一股若隱若現(xiàn)的薄荷味,尤其是那聲笑,水星臉上有些紅,抿抿唇,哦了一聲,從盛沂手上接過那杯水,溫熱溫熱的,低下頭,就此不敢再看他的視線。 席悅從前臺點完了全部的餐,一小部分已經(jīng)被她拿到了手里。她假期里除了偶爾找郁晴他們玩,基本上都沒出去。 女孩子在一起就是有說不完的話,水星又從一邊拿出給她的手鏈,她買了三份,款式一樣,顏色不同。水星自己的手鏈是青綠色的,席悅的手鏈是奶粉色的,郁晴的手鏈是天藍色的。 “真好看?!毕瘣偖斚戮痛骱?,把兩個人的手腕朝盛沂那邊兒湊,讓他評價,“盛沂,你說是不是?” 盛沂垂過眸。 女孩子的骨架小,手腕很細,青綠色的晶石亮閃閃地照應(yīng)在雪白的皮膚上,臨近晶石的地方淤開點兒淺光,更漂亮了。 “嗯。”盛沂肯定了下。 不知道是戳到了水星的那根神經(jīng),她的腦袋嗡了一聲,臉上又發(fā)熱了,不顧席悅還拽著她的手,手腕就連忙縮回了桌子下。 水星把伴手禮交給了席悅,三個人又一起閑聊了一會兒,其實說三個人也不準確,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席悅在聊,水星偶爾說幾段,盛沂完全負責應(yīng)兩聲,冷得像往兩個人旁邊放了個雕塑,東西都吃完,水星才跟兩個人告了別。 他們回家的路成了相反的方向,水星重新回過頭,看了眼盛沂的后腦勺。 也許是因為在甜品店看手鏈的時候,盛沂那一眼停留的時間太久,也許是因為她真的好久沒面對面跟他們聊天,即使他們都分開而行,水星只是遙遙看他一眼,心底也止不住地怦然起來。 隔天是西城附中的開學日,也是一班固定的換位置時間。 多虧了盛沂的幫助,水星上個學期末進步不少,從閻格說的拖了一班的后腿到現(xiàn)在的第十七名,她只差一點兒就可以自己選擇想要坐下的位置,這件事本來算是好事,不過隨之而來的是她也要換位,適應(yīng)再沒有辦法跟盛沂當同桌的事實。 大課間前,閻格就找了前十五名選完座位。 上個學期期末,李澤旭在班上排十四名,在一幫一小組活動里正好負責到水星,李澤旭不光在學習上要負責,生活上也不馬虎,水星換座位前后都是他在幫忙。 盛沂的邊上重新?lián)Q了一個男生,是原先二班的同學,一個戴眼鏡的小平頭,叫高凱。上個學期開頭還能保持班上二十六七左右的水平,不知道怎么回事兒,最近的考試連連失利,要不是每一年才輪一次班,閻格大概早就讓他滾蛋了。 “哇,你們有沒有發(fā)現(xiàn)這次換座位的問題?”前排的女生轉(zhuǎn)過頭問。 “什么問題?” 之前的女生指了指高凱旁邊的位置,他們幾個都離得近,相繼湊了過來:“李澤旭跟水星坐一塊兒了啊,你沒看見一下課李澤旭就著急打掃他那邊兒的衛(wèi)生嗎?李澤旭老早就算好這個學期的排名了,按格格的坐法,他們肯定在一塊兒?!?/br> 其實水星來一班以后就一直很受歡迎,畢竟理科班女生本來就少,水星脾氣很白,眼睛又大,跟誰講話都是和和氣氣的,身上也總有說不出的柔和,在加上合唱比賽跟英語演講比賽兩層鍍金的光環(huán),班上男生不是沒有私下討論過。但跟她的交流也僅局限于客氣,根本沒辦法再靠近。 李澤旭跟水星平日里說話最多,他們難免多想些。 “旭旭這下高興壞了吧,下課都不用往這邊兒跑了。” “你說呢?別的就不說了,上節(jié)課我還沒換位置,就坐在他前邊,他一直嘴角沒耷拉下去,連寫題都有勁了?!笔⒁矢粜焙蠓降耐瑢W也開玩笑。 高凱抬起頭。 他來一班久了,跟男生也是能說得上話的,站在過道的男生用胳膊碰了下他,把他拉入話題里:“水星跟旭旭到底……” 話還沒有說完,前邊的女生就拽了下他的袖口,示意別再講話了。 周圍的同學上一秒還鬧哄哄的,見到盛沂回來相都互看了眼彼此,好不容易有個膽大些的男生,之前跟盛沂的話也多了些,跟他打了聲招呼,也又從前邊溜回了后邊的位置。 盛沂剛從教室外回來,手里還拿著閻格給的卷子。他的臉上一直沒什么表情,走回位置就在等新同桌讓位置,只不過肩膀比之前斜了些,頭也不留痕跡地往墻邊偏了一點。 李澤旭正在給水星搬桌子,站在一邊嘰嘰喳喳地跟她說著話,大約是問距離合不合適,東西有沒有帶全,等一會兒她可以再檢查一遍,省得再跑回去會麻煩。 視線偏移了,盛沂不知道高凱坐在位置上有多崩潰,一直在想自己是不是讓位置也讓慢了。 因為即使他都把自己縮成了一條縫,盛沂還是沒再動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