驟雨 第15節(jié)
“向司原!你就是故意的!”席悅推了把旁邊的向司原。 向司原重新給席悅打好傘,偏過頭,抬手,旁若無人地揉了把她的頭,垂眸,眼尾都是笑的,反問她:“知道還上當(dāng)?” 席悅氣得沒話講,又接連伸手晃他的胳膊。 盛沂走在向司原和席悅的后頭,因為打了一把透明的傘,整個人的五官也沒遮掩住,聽著兩個人的嬉鬧聲,面上也沒露出笑意。 三個人看到水星,席悅反而靜了下來,在三班門口遇見之后,兩個人又沒說過話了,現(xiàn)在李澤旭不在,向司原和盛沂又不是愛說話的,她不講話,幾個人面面相覷停在校門口。 席悅低下頭,踢了踢腳下的石子,勉強(qiáng)打破僵局:“…….怎么來這么早?” “沒有,我也剛到?!?/br> “那個誰呢?”席悅四處張望了下,沒看到郁晴的身影,李澤旭也沒來,心里又憋了口氣,轉(zhuǎn)口問,“李澤旭沒來?” 水星感覺出了席悅想問誰,嗯了一聲:“他們還沒來?!?/br> “哦,這樣?!毕瘣偟囊暰€又偏了偏,小聲抱怨兩句,“不是約的四點半,還不守時,再加上今天下雨,站雨里算個什么事兒……..一起去去旁邊房檐下躲躲嗎?” 水星嗯了一聲。 他們都決定先去學(xué)校對面的便利店,這會兒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走一步都能感覺到水氣浮到臉頰上。水星跟在席悅跟向司原后邊,旁邊是盛沂,不知道怎么回事兒,她能感覺到她跟席悅的關(guān)系好像已經(jīng)破了冰,但又好像沒有,只差一個人登上這片冰地踩一踩就能知道。 到了學(xué)校對面,席悅提出要去進(jìn)去買個東西,向司原沒意見,自然也是陪著去的。 便利店外又剩下水星和盛沂兩個人。 水星默默地抬起雨傘的邊緣,冒出一雙眼睛,假裝不經(jīng)意地去掃盛沂的側(cè)臉。他的身型挺拔,今天變天,他穿了一件黑色的襯衫外套,左胸口有個青綠色的字母標(biāo)簽,真好看,正偷瞄著人,沒料想盛沂會發(fā)現(xiàn),視線也垂了過來。 “怎么了?”盛沂問她。 水星連忙搖搖頭,壓回傘身,回應(yīng):“沒事。” 她抿了一下唇,心都要跳麻了,大概是很久沒說過話,他講話的聲音有些啞,音色低低的,很輕地掠過水星的耳畔。 水星忽然有點兒明白余音繞梁的意思了,原本只是隨口的一個問題,過去就過去了,可他們太久沒說過話,只是這么一聲都值得她放在心尖反復(fù)揣摩。 席悅跟向司原還在便利店里挑東西,他們進(jìn)去玩笑聲又沒停過,向司原三下兩下都在逗著席悅玩,兩個人也不著急出來。跟水星不一樣,她又想他們快一點兒出來,可以打破這個尷尬的僵局,又希望他們慢一點兒出來,她和盛沂可以多呆一會兒。 腦袋里的想法一會兒一個樣子,奇奇怪怪的。 “收了吧?!笔⒁收f。 水星愣了下,又重新抬起頭:“嗯?” “不會淋到的?!笔⒁手傅氖乾F(xiàn)在的傘。 他們早就到了屋檐底下,席悅跟向司原他們都是自然而然地收了傘,可誰能想到水星那會兒光顧著發(fā)呆去盯著盛沂看連屋檐下邊可以收傘的常識都丟到了一邊。 臉頓時紅了,水星悶頭,又哦了一聲。 凹凸不平的地面里淤積了一汪的雨水,兩個人肩并肩站著,他和她的倒影也統(tǒng)統(tǒng)籠了進(jìn)去。 她看見盛沂的視線也落了下來,也許真的是傘尖的雨水積得太多,匯聚成一點,重重地打在了積水里。 浮光掠影,水波震動。 盡管沒有太陽,兩個影子融合在了一起,還是折射出一道淺淺又絢麗的彩虹。 第20章 . 第二十場雨 甜湯。 兩個人站在便利店門口, 傘尖都不知道滴了多少的水珠。水星朝旁邊瞥了眼,之前也不是沒有跟盛沂單獨相處過,英語演講比賽的時候,兩個人經(jīng)常會單獨相處, 那個時候他們有共同的事情要做, 能找的話題也多, 可這會兒猛地一對上面, 水星竟然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不說話又顯得很傻,兩個人干巴巴地聽雨聲。 “那個。”水星抿了抿唇, 終于出了聲。 盛沂的目光看了過來,嗯了一聲。 “我們晚上吃什么?” 水星想久了才憋到一個不會出錯的話題,進(jìn)可攻退可守, 不光能借此展開話題,還能了解到盛沂平常都喜歡吃什么。 “餓了?” “也……”水星本來想說不是,但這個話題又是她主動提起的,說著又點點頭,“有一點兒?!?/br> “李澤旭訂了個包廂,西北菜?!?/br> “西北菜?” 盛沂嗯了一聲,他知道李澤旭說的那家飯店, 李澤旭初中就愛去那兒,最開始還是家小飯館,后來去的人多了, 流量大了, 老板賺了錢又把隔壁的小二層包了下來, 味道確實不錯,食材也新鮮,只是店里的口味都重。 他去過南方旅游, 那邊的飯菜多是酸甜口的,不重由也不重辣,怕水星接受不了,盛沂又問:“能吃辣嗎?” 來西城這么久,除了平常的面食,正兒八經(jīng)的西北硬菜水星都沒吃過,戚遠(yuǎn)承跟蔣林英也不愛吃辣,除了要吃茄子,她的飲食跟在南方?jīng)]什么差別。但席悅每次吃飯都會要辣菜,西城也有專門的辣子,她不確定盛沂喜不喜歡吃,又怕他愛吃,猶豫一會兒,水星點點頭:“能吃一點兒?!?/br> 盛沂皺了下眉,沒太明白一點兒的界限。 原本一個很好的話題,因為盛沂沒再接下去就中斷了,水星輕輕地嘆了口氣,想跟他說話,又不知道該再說些什么了。 正懊惱,李澤旭來了,他遲到了二十多分鐘,人還沒出來,就聽見他的聲音:“我來了,我來了?!?/br> 水星抬起頭。 黑色的小轎車在學(xué)校門口停住,李澤旭推開門下來,連傘都沒打就往過跑,人就撲進(jìn)盛沂和水星中間的縫隙:“實在對不住,早上起得太早,出去跟家里人一塊兒吃了個飯,回家就睡過去了,一覺醒來都快五點了,幸好我爸送我?!?/br> 盛沂看了一眼擠在兩個人中間喘氣的李澤旭。 李澤旭光顧著解釋,沒注意盛沂的目光,轉(zhuǎn)頭又問水星:“你們等多久了,怎么就你們倆在門口,席悅他們呢?” “沒多久,也就一會兒?!崩顫尚癞吘故菈坌牵且膊缓谜嬷肛?zé)什么,又回答他其他的,“悅悅跟向司原在里邊買東西,晴晴還沒來,我跟盛沂怕人都進(jìn)去等你們來了沒看見?!?/br> “這有什么?”李澤旭說,“看不見就在周圍找兩圈,又沒多大地兒?!?/br> 李澤旭剛起床,嘴巴里發(fā)苦,口干舌又燥的,探身,果然看見席悅跟向司原兩個人在店里,兩個人東西早買完了,就是沒出來。 雨還在下。 “你們看看席悅跟向司原兩個人,知道屋里暖和就進(jìn)屋了。”李澤旭一邊咕噥郁晴怎么這么慢,一邊又招呼水星先進(jìn)便利店等一會兒,“你也別在外邊兒等了,進(jìn)去看看你想買點兒什么,順便讓我也買瓶飲料。” 水星回了下頭,明顯地看見了盛沂的動作頓了下,視線也朝向他們,一陣風(fēng)刮過來,雨滴很容易就吹亂了方向,水星眨了下眼,細(xì)長的雨絲還沒來得及貼在臉上,人就在店里了。 盛沂沒跟進(jìn)來,索性只有五分鐘,郁晴也到了。她倒是沒睡過,出門前碰上家里有事耽誤了一會兒,跟幾個人說了抱歉,眾人也沒真將她遲到的事情放在心上。 “行了,我們先去吃飯。”李澤旭笑著問,“都餓了沒?” 李澤旭的家里是做生意,父母平常在外請客吃飯總來這里,李澤旭愛吃這個,到這家店的次數(shù)也多,說著就把一堆人往那邊領(lǐng)。盛沂跟李澤旭兩個人在最前邊,席悅跟向司原跟在他們后邊,而水星跟郁晴走在最后邊。 一路上,李澤旭的話最多,連席悅都顯得寡言了些。 可能是嫌李澤旭的聒噪,向司原跟席悅走得更慢了些,不知覺跟前邊兩個人拉開一大截距離,水星跟郁晴為了不撞上他們走得也慢。 “說好的?!毕蛩驹鋈煌A讼?。 席悅一副不是自己情愿的模樣,嗯了一聲,伸手去碰向司原手里提的袋子,隨手摸轉(zhuǎn)兩瓶,又撥開,從最低下掏了別的出來。 “水星,郁……晴。”她抿了抿唇,想說什么,又說不出口,只能求助地去看旁邊的向司原。 其實席悅心里都明白,學(xué)文還是學(xué)理都是自己的選擇,水星或者郁晴完全沒必要因為她怎樣,那時候她沉默不語,疏遠(yuǎn)兩個人只是因為不知道該怎么面對,她最要好的兩個朋友接連沒有告訴她想法,在她把她們都計劃進(jìn)之后的日子里,兩個人又紛紛拋棄她。 她不跟水星說話,不跟郁晴說話,課間不再找兩個人去衛(wèi)生間,避開她們說話,她決定先適應(yīng)沒有她們的生活,用行動證明她想要完全融于另一個小集體也不費力。 每次遇見水星,遇見郁晴,她還是會想幾個人在一塊兒的時間,郁晴不說話,水星愛臉紅,她們又可以一起笑,一起鬧。 可是關(guān)系破裂很容易,再和好反而不容易。 她不知道該怎么去說,怎么解釋自己無理取鬧的行為,小孩似的不想讓兩個人離開自己。 向司原知道她拉不下臉,替席悅解釋:“之前給你們買了飲料?!?/br> 平日里的席悅大大咧咧,面對這事兒反而不自在起來,明明肩膀也收緊了不少,還嘴硬:“……沒有特意買,你們想喝就喝吧?!?/br> 兩瓶熱奶茶塞進(jìn)水星和郁晴的手里,還帶了薄薄的霧氣,東西終于交了出去,向司原抬手,順勢又揉了下席悅的頭發(fā),劉海亂了。 李澤旭在前邊走著,聽見有東西喝也回過頭要。 “你不是剛喝過一瓶?”席悅轉(zhuǎn)到李澤旭那邊兒態(tài)度就變了,再加上現(xiàn)在心情變好了,還有空跟他犟嘴了,“喝喝喝,一會兒小心撐死你?!?/br> 話是這么說,席悅還是給前邊拋了兩瓶奶茶,手里的熱奶茶像是在完整的冰面上烙下個小小的窟窿,他們沒有說話,但他們又都知冰已經(jīng)破了。 李澤旭在二樓這邊訂了一個包間,進(jìn)去報了名字就有服務(wù)員帶他們?nèi)チ朔块g。 “你們想吃什么?”李澤旭一進(jìn)門就把傘扔到一邊,外套也脫了,扔到座椅的靠背上,“這家店好吃的很,你們看著點,別客氣,今兒我買單。” “西湖牛rou羹。”向司原還沒看菜單,已經(jīng)點了一道。 “又是西湖牛rou羹?你也不膩的慌?!崩顫尚袼麄儙讉€都知道這是席悅的口味,不由得替向司原害臊。 向司原低頭,滿不在意地笑了下。 六個人坐下,靠近門的位置為了方便上菜空了一個,水星跟盛沂坐在了兩頭,緊跟著他們的旁邊分別坐了郁晴和李澤旭,席悅跟向司原兩個人挨在一塊兒坐在靠里的位置。 李澤旭愛吃rou,又嗜辣如命,點的東西也幾乎都是和這兩樣沾了邊,抬起頭,才想起一邊還有水星,說:“三星,還沒說你呢,有沒有什么想吃的?” 水星說了最平常的娃娃菜。 “行,那我們再點一個干鍋娃娃菜?!崩顫尚裰噶酥覆藛蔚淖笙陆牵屜瘣傆浬?。 水星坐在位置上,垂手,輕輕捻著桌布角,原本是想點菜單最后的上湯娃娃菜的,味道淡一點兒,現(xiàn)在李澤旭直接定了,又是辣的。她怕他們顧及她,掃了大家的興,又實在找不到幾道能吃的菜,說不上的為難。正在想,就聽見那頭的盛沂忽然開口:“點上湯吧?!?/br> 李澤旭轉(zhuǎn)過頭,疑惑地看他一眼,他們都很熟了,平常也一塊兒出來吃飯,盛沂很少發(fā)表自己的意見,基本上是別人點什么,他去挑自己能吃的。 “什么上湯?” “后邊的上湯娃娃菜?!笔⒁誓眠^菜單,翻到最后一頁,又多說了一句,“再點幾道清淡的。” 盛沂好不容易在這上邊提一次意見,沒人反駁,之前的東西點的太多,郁晴說吃不了浪費,又跟席悅劃了幾個辣的,換成了清淡一些的素菜。 幾個人先切了蛋糕,關(guān)掉包廂里的大燈,先給李澤旭唱起了生日歌,又送完了禮物,東西都是包裝好的,李澤旭也沒當(dāng)場拆開,哈哈一笑,感謝了大家的生日禮物,菜品還沒上齊。 “牛rou羹什么時候上?”席悅問。 “我去問問。”向司原起身,“你先吃別的?!?/br> 席悅小聲嗯了聲,又解釋:“主要是想喝東西了?!?/br> 向司原說知道了,過了一會兒,他問完才回來,老板說今天的客人有點兒多,主廚忙不過來,又保證了過一會兒肯定上完,向司原又先從外邊拿了幾只小碗跟小勺回來,先擺到圓桌邊上,一會兒方便給他們喝湯用。 但外邊的碗終究是不干凈,洗過了,上邊還是沾了水漬。盛沂有潔癖,每次都會用紙巾再擦一遍拿來的餐具,剛想伸手抽幾張干凈的紙巾,就看見邊上的水星先拿了。 盛沂掃了一眼她的動作,發(fā)現(xiàn)桌上的碗都盡數(shù)擺到她面前。包廂里的燈光很亮,水星坐在那邊兒,頭頂?shù)墓饩€落在她身上,她低著頭,先用茶水燙了遍碗勺,又用紙巾一點點擦掉小碗上留下的水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