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盛世(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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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叫之下,李旭登時心軟。解下腰間褡褳,做了一個斜背的肩囊,把小狼崽放了進去。然后收起短刀,上前扯住狼腿,一步步拖出洞來。 有了那條血跡指引,李旭總算沒有迷路。他心里仔細,怕傷及野狼皮毛賣不出好價錢,又找葛藤編了個爬犁,給狼當起了纖夫。拖著爬犁,沿著血跡走了好一會兒,終于找到了自己掩藏起來的野狍子尸體。把兩個爬犁合并成一個,三步一歇,五步一停,連滾帶爬地向山下溜。 有了這么大個累贅,下山之路愈發(fā)不易。遇到陡峭處,李旭只得先把獵物逐個用葛藤順下去,然后墜下樹爬犁,最后自己才攀援而下。下得坡來,又得重新將獵物裝車,再度拉扯前行。如是幾番折騰,不知用了多久,才隱隱看見了村中燈火。 此刻天色已經全黑,管家忠叔提了個氣死風燈,正焦急地四下張望。見到李旭的身影,慌不及待地跑上前,大聲埋怨道:“唉吆我的小祖宗,你跑到那里去了?老爺、太太都等得急了,再不見你,肯定要糾集族人尋上山去!” “我打了兩頭大野獸,拎不動,所以下山晚了!”李旭滿懷歉意地笑了笑,低聲解釋。手指向爬犁上的狍子和野狼,心中不由升起一股得意。 “你,你,我看今晚老爺動家法,誰會給你求情!”老管家李忠看到那只碩大的野狼,不喜反怒,指著李旭罵道。“枉你讀了那么多年書,父母在堂,不能以身犯險的道理都不懂?!你跟野狼去拼命,一旦有個閃失,這個家將來靠誰支撐?!你父母由何人來養(yǎng)老?!小沒天良的,看今晚老爺怎么剝了你!” “忠叔,忠叔,我這不是好好地回來了么。況且打一頭狼也不算犯險,祖上的英雄不是還引弓射虎呢么?”李旭抱著忠叔的胳膊,連聲討?zhàn)垺?/br> 李姓自認為漢代飛將軍李廣之后,每位族人都以祖先事跡為榮。先輩的英雄事跡拿出來,果然有說服力。老李忠的斥責聲就此打住,把燈籠向李旭手里一塞,俯身拉起了葛藤,怒氣沖沖地喝道:“拿著,頭前去照亮。見到你娘,就說天沒黑時就已回來。山腳下遇到了同窗,向他們炫耀收獲,所以才回家晚了!” “是叻,忠叔!”李旭高興地答應。伸手拖住爬犁的另一角,與管家一起,雄赳赳地向家門方向走去。 見兒子平安回來,又帶著兩頭那么大的獵物,李張氏果然歡喜。沒等李懋盤問細節(jié),早把一塊熱手巾捂到了兒子臉上,一邊替李旭擦臉上的血漬和泥土,一邊夸贊道:“也就是我家兒子能干,才十四歲就已經能箭射蒼狼。當年祖上半夜射虎…….” “方才是誰說要動家法來?!”老李懋不滿地說道,“逾時不歸,你還夸贊他?若是與街頭無賴兒童去鬼混,莫非你還給他把風不成!” “孩子不是遇到同窗,被人羨慕得脫不開身么?你生何必生這么大的氣!他又不是真正在山上玩耍不肯回家。你看看這皮毛,明兒找人熟了,剛好給他做一件披風!冬天的風冷……”李張氏白了丈夫一眼,笑著替兒子辯解。把毛巾塞進李旭手里,憐愛地說道:“來,自己把臉擦干凈了,用這水洗了手。你爹正等你跟他喝幾盞呢!” 見妻子如此溺愛兒子,李懋也無法以一敵二。教誨工作再也進行不下去了,只好安排管家忠叔把兩頭野獸拖下,連夜處理干凈。然后拍了拍自己身邊胡凳,低聲說道,“看在你娘高興的分上,今天不責罰你。坐過來吃飯吧,rou羹都熱了好幾回!” “馬上來,爹娘先用飯。我今天射殺了頭母狼,順手把小的也掏了回來!”李旭答應著,從胸前褡褳里變戲法般掏出一只毛絨絨的小狼崽子。 “趕快扔了出去,那是敗家的災星!”老李懋登時色變,跳起來,大聲命令?!霸奂茵B(yǎng)了好幾頭牲畜,一旦……” “母狼已經被我射殺了!爹――!”李旭拉長了聲音祈求。他家家教本來就不十分嚴格,長兄早亡后,父母更將其呵護得厲害,所以馬上十四歲了,父母面前還保留著幾分孩子氣。 “那你也養(yǎng)不活它,狼不是狗,小時候看不出來,長大后會明白自己與狗的差別,要么反噬,要么徑自離去!”李懋聽見兒子說母狼已死,家中牲畜不會受到威脅,心頭震驚稍定。想了想,低聲解釋。 “何必非把它當狗兒來養(yǎng),大了后,它不愿留,我自放它到深山!”李旭笑了笑,固執(zhí)地說道。 李懋和妻子見兒子目光熱切,想想白天從官府小跑腿趙二哥那里打聽來的內部消息,沒來由地心里發(fā)軟,相繼表示了妥協(xié)。 “你要留著,就留著吧。反正這東西逆了季節(jié)而生,從來沒人養(yǎng)得活!”老李懋一邊給自己倒酒,一邊嘮叨。 大凡野獸,都是春天受孕,夏初生養(yǎng)。小崽子趁著食物富足的夏秋兩季拼了命生長,這樣待冬天來臨時,它們才能長到足夠體重熬過冬天的嚴寒和饑餓。而李旭獵來的這頭小狼崽子顯然是剛剛出生沒滿月的,成活的幾率不到一成。所以李懋縱使心里不喜歡,也犯不著為了一個不可能養(yǎng)大的狼崽子跟兒子較真兒。 “記得別太嬌寵它,一旦發(fā)現(xiàn)它露了野性。要么殺掉,要么趕走,千萬別讓它反咬你一口!”李張氏端起碗,給兒子盛上滿滿一碗rou羹?!跋群纫煌敫缓笤偃ヅ鼍?。你舅舅送來的酒多著呢,沒半個月喝不盡!” “謝謝爹,謝謝娘!”李旭高興地答應著,根本沒聽進老兩口嘮叨些什么。飛也般跑出門去,把狼崽子安頓到自己床頭下,又沖進廚房,調了碗米湯給它。然后才興沖沖跑回來陪著父母吃飯。 當年亮子也是這般跳脫,可惜…….。李張氏看著來回忙碌的兒子,眼角上又見了淚光。白天丈夫趕到城里打聽消息,花了二十幾個錢才買得官府跑腿趙二狗子口風兒。據(jù)那姓趙的透漏說,皇上正籌劃著御駕親征高麗。眼下上谷、涿郡、漁陽、盧龍(北平)四個邊郡的官員已經急亂了套。這幾個地方地靠邊境,士兵能適應遼東的氣候,所以也是抽丁的重點地區(qū)。 “我說大木兄弟,你可得早做準備!”下午十分,收了李懋好處趙二官人神秘兮兮地透漏,“據(jù)說皇上發(fā)了話,邊郡良家子盡數(shù)入伍。無論家中兄弟幾個,上自四十下到十四…..” “我家就剩下旭子一個孩了,還不到十四,我也過了四十!”李懋至今還記得自己扯謊時的窘迫,口袋中最后幾個錢也塞到了趙二手里,希望對方屆時能高抬貴手。 “仗也不是立刻就打啊,我的大木兄弟!”心滿意足的趙二官人拍著李懋的肩膀,語重心長地開導他,“上邊說了,今年備糧食、衣甲,明年春耕后抽丁,然后集結整訓,真正出兵,估計得后年開春兒。實話實說,咱倆交情歸交情,兄弟我真不敢保證還能照看你三年。若是頭上換了個實心眼的郡守老爺,我們這些當差的,還不是人家怎么說咱怎么答應著!” 想到趙二官人善意的提醒,李懋嘴里的酒就開始發(fā)苦。大隋朝有過規(guī)定,禁止征老弱入伍,也禁止征家中獨子從軍??赡嵌际抢匣噬弦?guī)定的,說句大逆不道的話,老皇上活著的時候,新皇上就沒把他的規(guī)定當回事情,更何況眼下老皇上已經死了那么多年! 無論心里多苦,多不情愿,有些事情還必須去做。逃避是逃避不了的,越是逃避,事到臨頭時也越慌亂。李懋嘆了口氣,輕輕地放下酒杯,對著正在大口吃飯的兒子說道:“下月初的時候,有一支商隊要去塞外,帶隊的是我的一個老相識,姓孫…….” “嗯,嗯!”李旭心不在焉地答應著,一手托著大碗羊rou羹,另一手抓著只咬去半邊的胡餅,大抵是在外邊玩了一整天餓得很了,吃得如風卷殘云般利落。李張氏心疼兒子,不斷地在旁邊溫言相勸:“慢點,慢點,別噎著,鍋里多著呢!” “帶隊的叫孫安祖,是我一個老相識。我想你年齡也大了,該出去見見市面!”李懋狠了狠心,低著頭大聲道。 “好啊,我還沒見過大商隊什么樣子呢!”李旭放下碗,爽快地回答。突然,他明白了父親的意思,瞪大眼睛,喃喃地叫:“爹,您,您是說…….!” “爹年齡大了,想讓你替我跑塞外!”李懋不敢看兒子的雙眼,盡量用平緩的語調,把自己的意思重復了一遍。 “我,我策論是學堂里最好的。我,我能默寫整本論語!我……”李旭手中的半塊胡餅掉到了地上。昨天這個時候,父親還在和自己討論是考明經還是考進士,到了今天,就變成了替他出塞行商。 那不是他的夢!在李旭的夢想里,有過考取進士立于朝堂,也有過持槊上馬稱雄疆場,平素夢想最多的則是穿一身戶槽的官衣,在上谷郡的縣學邊上買所大宅子,把自己的父母都接進去,要吃的有吃的,要喝的有喝的,還能讓趙二當家,楊老禿子這些場面人物俯首帖耳。所有少年的夢里,唯獨沒有像父親一樣作個商人,每年塞外中原地跑,日曬雨淋也落不了幾個錢,還要受官府差人、族中長者和地痞流氓的欺負。 而且一旦從了商,按大隋朝慣例,他就等于自動放棄了良家子弟的身份,永遠不可能再參加科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