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6)
蔣星腳踝像是被一塊冰包裹住,委屈地抿緊嘴唇蜷縮起來。 溫翎瞇起眼。 碰到了。 * 作者有話要說: 星星現(xiàn)在看著弱唧唧,但嘻嘻嘻嘻(反派笑) 第31章 神明之酒5 捕獵陷阱 蔣星的體溫并不高,在男生里算是偏涼的,也格外怕冷。 但對于溫翎自誕生之日起就生活在最深的海底、屬于水生生物的冰冷而言,第一次觸碰陸地的人類,其無言震撼已足以彌補低溫的瑕疵。 蔣星在睡夢中眉頭緊皺,不懂自己明明已經(jīng)藏進毯子深處了,怎么還會四肢冰涼,像是整個人都被水鬼拖到了冰窟里。 寒意從指尖開始蔓延,寸寸侵蝕血脈,然后如鐵索般捆縛住他四肢,將他拉入照不見一絲陽光的冰海中。 蔣星半夢半醒,只覺得骨髓都凍得發(fā)顫。身上的羽毛枕頭此刻也像是有了千斤重,完美復(fù)刻下沉?xí)r不斷增大的海水壓強,將肺中空氣全部擠壓剝奪。 他大口喘著氣,想從溺水痛苦中掙脫,然而注視著他的神明是如此傲慢自我,縱然再喜愛自己的眷屬,也會先將他關(guān)進自己的牢籠中,再慢慢安撫。 不能放棄神會吞噬他的意志。 蔣星因缺氧而無力思考,腦中只留下這么一道想法。 怎么辦,誰能救他? 他自身后被拖拽著,海面之上的陽光越來越暗淡,魚群游過,大片的氣泡將海面遮蔽,包裹住他的水更加冰冷。 他探出手伸向海面,卻只是徒勞。 海底,一雙巨大的眼睛緩緩睜開。湛藍不似海洋,倒像是無盡星河。 它注視著被自己捕獲的獵物,眼中無悲無喜,是獨屬于高等生命注視螻蟻的冷淡傲慢。 蔣星嘴唇微動,吐出一串泡泡,沒能在水中呼喊出那個名字。 只有那個人能救他。 溫翎半俯在蔣星面前,靜靜看著對方的靈魂一點點被自己的力量吞噬。 青年人額角滲出了冷汗,四肢無力地掙扎著,面色蒼白一片,唯有下唇被咬得猩紅。 突然,他開始低低呼喚: 溫翎溫翎嗚,學(xué)長 溫翎豎瞳一縮,眸光驟然幽深。 蔣星還在叫他,學(xué)長,救救我 溫翎停下侵蝕靈魂的步伐,思慮片刻,竟然將纏在青年身上的觸須也收了回來。 他用尾指輕輕把蔣星濕漉漉的亂發(fā)撥到耳后,手背擦過濡濕面頰。 深海中毫無依憑的蔣星驟然抓住救命稻草,爆發(fā)出力氣緊緊攥住溫翎手掌,無助小貓一樣將臉頰一下下蹭過他手掌,委屈地嗚咽著:溫翎。 離徹底吞噬蔣星只有一步之遙,溫翎卻放棄了。 沒有靈魂的人類軀殼雖然聽話,但那雙漂亮的眼睛里不會再有羞澀、期待和狡黠。豐潤雙唇也不會再喊他學(xué)長亦或溫翎。 第一次,這位來自深海的偉大神明,對自己的人類名字有了歸屬感。 溫翎任由蔣星抱著他手臂,直到對方呼吸平穩(wěn)下來,嘴角也有了安寧的一點笑意。 竟然這么信任他。 可愛又愚蠢的小人類。 蔣星醒來時像是連夜跨海峽游了兩個來回,肌rou發(fā)出瀕臨崩潰的酸痛抗議。他勉強掀開眼皮,一陣眩暈。 好半天眼睛才重新聚焦。房間的厚絲絨窗簾關(guān)得嚴(yán)絲合縫,溫翎開著臺燈,半倚在他床頭看書。 這神明也不知道從哪兒學(xué)來的儀式感,每次看書都不忘戴上眼鏡,松松地架在鼻梁上,俊美而禁欲。 蔣星艱難地動了動手臂,他手腕上被勒出了一寸寬的一圈紅印,此時已經(jīng)腫了起來,他皮膚本來就薄,這會兒被硬物輕輕一碰就要破皮。 溫翎聽到他的動靜,側(cè)首望向蔣星,玻璃片后頭的眼睛毫無悔意。 在他看來,自己能保留蔣星完整的靈魂,就已經(jīng)是對這個人類的縱容了。 八點了。溫翎淡淡道,你說上午帶我逛希望鎮(zhèn)。 啊。蔣星坐起來,有個小枕頭恰好頂在頭上,被他順手抱進懷里,讓我再瞇一會兒。 說著他聲音漸漸微弱。下巴擱在枕頭上,眉宇間全是不得安睡的疲色。他本就看不出年齡,這么可憐巴巴地縮著更顯小,說是高中生也有人信。 可惜溫翎心中不會有絲毫憐惜。他翻過一頁書,五分鐘。 唔蔣星隨口答了他,也不知是否清醒。 五分鐘后,一陣寒意包裹住蔣星,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雙眸水光瑩瑩,茫然又無辜地看向罪魁禍?zhǔn)住?/br> 原來溫翎把空調(diào)風(fēng)口對準(zhǔn)了他。 學(xué)長早啊。蔣星捂著嘴打了個哈欠,眼尾漫出一點淚意。他從枕頭堆上爬到溫翎身邊,懶散道,學(xué)長在看什么? 他困極了,說著說著又把側(cè)臉躺在了床沿兒上,迷糊又乖順地笑著。 《沙漠之蛇》。溫翎淡聲道,關(guān)上書給蔣星看封皮,進希望鎮(zhèn)之前買的。 書本做工看著有些粗糙,仿蛇皮的封皮都裂開了,不過很契合內(nèi)容。 噗。蔣星卻突然笑出了聲,學(xué)長竟然也會被騙。 溫翎反手敲了敲封面,什么意思。 蔣星笑過就清醒些許,又能看溫翎笑話,當(dāng)即就撐起上半身湊過去,借著溫翎的手指翻開第一頁,那個老頭是不是說這都是希望鎮(zhèn)的蛇? 嗯。 細(xì)白指尖落在第一頁的插圖上,你看看背景啊,這可是雨林的蛇,跟沙漠半點關(guān)系都沒有。 溫翎順著看過去,大半視線卻落在了蔣星手指上,漫不經(jīng)心地琢磨海底的珠寶哪樣最襯他。 珍珠?硨磲?珠串雖然不如陸地上的寶石耀眼,但也很適合蔣星,纖細(xì)脆弱的關(guān)節(jié)可以用小顆的彩珠,手臂額頭則可以用水滴形的藍灰馬貝。 至于咽喉,那是溫翎獨有的領(lǐng)地,不能有絲毫遮擋。 蔣星繼續(xù)道:還有這個,這可是海蛇啊,怎么可能出現(xiàn)在沙漠里。 那老頭專門騙游客的,油墨都好劣質(zhì)。 蔣星把臉埋到溫翎胳膊上,似乎是討厭假書的味道。 我知道書是假的。溫翎淡聲道,翻到最后幾頁。 蔣星:那你還買這是? 沙漠蛇神的傳說。 溫翎道:三百年前,逃難的異教徒來到沙漠中,遇見了一個部族。 他們粗魯暴虐,難以交流,一見面就把異教徒們打斷四肢捆起來帶回聚落中心。 異教徒以為自己死定了,然而等待他們的卻不是鍘刀。 夜里,一個身裹黑袍的人走到他們面前,抬起手,袖口鉆出一條黑蛇。 說到這里,溫翎緩緩眨了下眼睛,不辨情緒,異教徒被抓著頭發(fā)抬起來,蛇咬了他們的脖子注入毒液。 他們的血液開始沸騰,像受火刑一樣痛苦扭曲,然而蛇毒沒能要他們的命,反而把他們變成了更加強大的生物。 故事到此為止,溫翎摩挲一下蔣星指尖,隨口問:聽過嗎? 蔣星手指柔軟,任由溫翎隨意揉捏,回憶道:確實有聽老人說過但就是個傳說吧?現(xiàn)實應(yīng)該是原住民們接納了異教徒,并學(xué)習(xí)了他們的教義,在這里建起教堂,久而久之便成了城鎮(zhèn)。 學(xué)長昨晚去的墓地旁邊就是廢棄的教堂。 蔣星忍不住心中好奇,問:學(xué)長能告訴我盒子里面到底是什么嗎? 溫翎道:你真的想知道? 臨到這時候,蔣星突然退縮了。總覺得要是答應(yīng)溫翎,他會放出什么恐怖的東西。 如果學(xué)長不想說就 我要打開這個盒子。溫翎主動轉(zhuǎn)開話題,希望鎮(zhèn)有沒有驅(qū)魔師? 封印的力量非常獨特,也許只有找到那人生前留下的筆記或信物才能有線索。 驅(qū)魔師?蔣星一怔,神色有隱藏不住的欣喜,很高興能幫上他,以前有過! 他咬著下唇,回憶道:大概是我四五歲的時候,父親說有個怪人住在離這里幾百公里外的大峽谷邊上。現(xiàn)在那兒算是個挺有名的極限運動點,很多外地人來坐峽谷秋千。 帶我過去。溫翎聲音平淡,半點不覺得自己有求于人就該禮貌一些。仗著蔣星對他的偏愛為所欲為。 蔣星:好呀,對了,昨晚的事 溫翎突然制住蔣星下巴,用拇指按住對方下唇,有些用力地擦過上頭淺白牙印,保守秘密,嗯? 蔣星被他算得上逾越的動作驚呆了,怔怔地看著溫翎。好半天才垂下眼睫,小聲說:學(xué)長你這樣女朋友不會生氣嗎? 溫翎手上勁兒又大了些,你不說,誰知道? 蔣星的臉一下子紅了,囁嚅道:學(xué)長怎么是這樣的人。 太不負(fù)責(zé)任了。 乖。溫翎隨口道。 蔣星低聲道:我知道了。 他眨眨眼,臉頰柔柔地貼在溫翎肩頭蹭了蹭,這是我和學(xué)長的秘密。 明明是順從的話語,溫翎的表情卻看不出高興,反倒掐了下蔣星臉頰,冷淡道:起來。 【我在拳頭硬了和都是演的兩種狀態(tài)反復(fù)切換,誰懂(煙】 【我不管 親親小綠茶老婆嘿嘿嘿】 蔣星伸了下胳膊,露出衣服底下一截兒白得晃眼睛的腰,道:早上想吃點什么?玉米餅塔可? 溫翎沒聽過這種人類食物,隨你。 好哦。 蔣星不干正事兒的時候動作格外慢,磨磨蹭蹭地翻了套干凈衣服出來,對了,那邊的路不太好走,咱們得在沙漠里住一晚上。 他補充道:那邊有游客,劫匪不敢過去,很安全。 蔣星不好意思在溫翎面前換衣服,但對方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他,顯然沒有出門避諱一下的意思。 他只好抱著衣服深一腳淺一腳躲進枕頭堆后面,悉悉窣窣地脫下睡衣,穿上一套輕薄的登山裝。 隨著他脫下的睡衣扔到外頭,掀起的一點風(fēng)又把那股隱秘香氣送入溫翎口鼻,簡直要順著鉆進腦子里刻下印記。 溫翎不講究吃的,蔣星卻追求完美??焖傧催^昨晚酒吧剩下的杯子,又在門口掛上暫停營業(yè)的牌子,這才認(rèn)真轉(zhuǎn)回來給溫翎做塔可。 玉米面糊調(diào)得稍微稀,這樣烙出來的口感偏軟,與內(nèi)餡兒食材的融合度也會高一些。 溫翎倚在廚房門邊,看著蔣星動作熟練地忙來忙去,竟奇異地感受到了人類最幸福的幾個時刻之一。 蔣星大概很喜歡小熊,圍裙的帶子系在后腰,貼身T恤也被扎進去一角。 玉米的清香在室內(nèi)彌漫開,蔣星把烙好的餅皮放到架子上稍微晾涼,趁著熱鍋又煎了兩塊腌制好的雞腿rou,平底鍋剩余的邊角就用來煎洋蔥。 他趁著這會兒從冰箱里拿出保鮮盒,土豆泥是我昨天做的,可以嗎? 嗯。溫翎并不在意食物新鮮與否,比起那個,他更喜歡研究蔣星圍裙后頭的蝴蝶結(jié)。 有時他不得不承認(rèn)人類這種渺小生物的奇思妙想。兩根平平無奇的布帶,怎么就能把蔣星腰線襯得那么恰到好處。 因為刷了蜜,雞rou表皮煎出來是焦糖褐色,表皮脆脆的,rou類和糖的混合香味令人口舌生津。 洋蔥就著雞rou醬汁炒到微微透明就熟了,蔣星把剩下的土豆泥倒入鍋里均勻地裹上洋蔥粒,把水分稍微收干一些。 很快就好啦。 蔣星怕溫翎等得不耐,抽空回頭笑了笑。 他額角因為做飯又有了點汗意,但雙眼亮晶晶的,一點不覺得辛苦。 蔣星踮著腳去頭頂?shù)墓褡永锩痔?,卻不慎把盒子推到深處夠不著了。 我來。溫翎走到他身后,一米九幾的個子完全把蔣星攏入懷里,輕松就拿下了手套盒。 謝謝學(xué)長。 蔣星把溫?zé)岬挠衩酌骘炘诒P子里攤開,抹上厚薄均勻的洋蔥土豆泥,墊上一片生菜,把整塊的雞腿rou夾到中間淋上蛋黃芥末醬卷起。 試試味道。蔣星把塔可送到溫翎嘴邊,滿眼期待。 盒子里還有手套,但溫翎已經(jīng)不想拿了。 他就著蔣星的手咬下一口塔可卷,咽下后才說:很好。 蔣星果然笑得眉眼彎彎,學(xué)長喜歡就好。 兩人吃過早餐,溫翎一如既往地背著攝影包什么也不干,眼神跟著蔣星轉(zhuǎn)來轉(zhuǎn)去。 【不行我現(xiàn)在就要揍他啊啊啊 只吃飯不干活兒,代入感太強已經(jīng)生氣了!】 【冷靜!好戲還在后頭啊喂 星崽肯定想好怎么收拾溫翎了】 帳篷、爐子蔣星把露營包一樣樣收拾好,想了想又轉(zhuǎn)回廚房里帶了個大保溫杯。 溫翎:帶的什么? 蔣星把保溫杯塞進包里,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溫翎這回終于主動提起包,幾十斤的東西在他手里舉重若輕。 在戈壁的公路上開車是種無言的享受,好像靈魂也隨著風(fēng)揚起,無比自由。蔣星不自覺地哼著歌,他知道自己唱歌不好聽,聲音格外小。 溫翎撐著窗框望向遠方,在學(xué)校唱那首? 嗯。蔣星沒想到這都能讓溫翎聽到,我唱歌很難聽啦,大家都是給我面子去捧場的 溫翎說:沒有。 ??? 你的聲音能迷惑人心。溫翎聲音平淡,說的話卻讓蔣星臉頰發(fā)熱。 蔣星:學(xué)長說什么啊 事實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