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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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匯集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激起漣漪,閉塞在參天大樹下的老屋更顯幾分蕭索。 明蘿推開門,伴隨一陣刺耳的吱呀聲,朝屋內道:“先生,我來取刀?!?/br> 還是一樣的陰暗,甚至還多了幾股霉味,仿佛艷陽春獨獨遺忘此處,只肯給予陰雨連綿的潮濕。 男人聞言起身,將掛在竹篾下的一把修長的馬刀取下,又隨手拿了片砂布擦拭刀鋒,發(fā)出細碎的割裂聲。 “果然是好刀?!彼舆^男人拋過來的刀,本以為胳膊會因重物而下沉,卻穩(wěn)穩(wěn)當當?shù)匚赵谒氖种?。側鋒光影間,她瞥見自己的側臉映在銀閃逼人的刀刃上,許是跟李崇讓待得久了,面上總噙著叁分笑。 她睨了眼又重新坐在石墩上做活的男人,將虛虛掛在手上的馬刀橫了過來,向上劃出一道漂亮的流線,在碧洗般的天空下,銀色的刀身都添了幾分慍色。 她驀地握緊了刀柄,向刀身彎曲的刀刃忽然換了個方向,銀光一閃,薄刃尖首直直挑向了那個矮她半身的男人。那抹向上屈起的刀鋒幾欲刺破他埋在鎖子甲下的喉管,她收了力,將刀橫在了他的頸上。 “這位姑娘,我只管鑄鍛,試刀,另請他人?!蹦腥顺料铝四?,準備去撥開那頂在他脖子上的寬背馬刀。 明蘿又使了幾分力,他的刀確實不錯,鎖子甲已經破了,刃抵在粗糲的皮膚上,滲出幾滴血粒子:“你這般明顯的羌族手法,還指望人瞧不出來么?” 她瞧著只是精瘦,力氣卻不小,扣著那人的雙肩,將手中的刀展示在他面前,“四尺身,內旋柄,前勾刃”,她掂了掂手中的刀,“輕了幾兩,怕是銅沒燒干凈吧?!彼€小的時候,燕王尚未允許她跟隨在軍帳中,大把的時間都花在了研究敵族武器上面,她心想蔣定堯在這方面的本事怕是也不如她。 那男子默不作聲。沉默良久,仿佛被錮著雙肩的人不是他一般。 “嘖?!?/br> 明蘿將手中的刀向下一扔,淬火池水花四濺,撲在結苔的瓦磚上,“羌族的東西,我明蘿此生都不可能沾染。” 那男子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一般,終于露出些玩味的神色來:“沾染?那姑娘可得失望了?!?/br> “我會殺了你?!?/br> “就因為我是羌族人?” “我看你不僅是羌族人,還殺了不少我大夏的將士罷?” 羌族和夏朝已經是數(shù)十年的仇敵,西部的通關道已閉塞多年,連經商都是稀奇的事,更遑論一個退伍的羌族老兵跨了遙遙十萬里黃沙,扎在繁華臨安處的孤隅。 話畢,她就從腰間拔出那個名喚蟬霓的短匕,動作利落,仿佛下一刻就要割裂他的筋脈。 他沒有掙扎,只是顫抖道:“你就不好奇我為什么在這么?這么急著殺了我?!?/br> 明蘿卻回以一笑,在黑壓壓的老樹下格外動容,像一片單調的黃沙里被遺落的紅綢,飄落在江南,成了壓低枝頭的海棠。 “你都不問我怎么知道的這些,那我就不好奇你為什么來這兒了?!?/br> 手起刀落,暗紅的血液濺在刀柄斷翅的金蟬上,在血rou的滋養(yǎng)下栩栩如生,下一刻便能擁有新生的軀殼。 她利落地抽出深入他心臟的刀身,他尚有半分氣息的身體猛地一顫,終是停了動彈。看也不看,徑直走出屋。血液從蟬霓匕上滴落,隨著她的步伐在灰暗之中留下豆大的痕跡。 她并未側首,卻將還沾著血污的匕首重新橫在左邊身著白衣的男子身上,月白色交領上落下點點紅梅。明蘿的手肘直直抵在他的右肩,眼中有六七分戾色,將來人釘在墻上不能脫離,才側首看向他,垂落在肩頭的馬尾隨之晃動—— “怎么,你阿娘沒教過你,熱鬧看夠了就得趕緊走的道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