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14)
商君凜手里有自己的兵,那是他早年從軍一步步積累下來的力量,這些人跟著他出生入死,陪著他從一無所有到成為一國之主,見證了他的每一步成長,也一步步將大桓流失的土地重新奪回來。 因為是先帝主動送出去的地方,肅北沒經(jīng)歷大規(guī)模的戰(zhàn)爭,北漠人進入肅北后,單方面撕毀不得欺壓肅北百姓的合約,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朕帶兵趕到的時候,肅北已經(jīng)自發(fā)組織起了一支反抗北漠人的隊伍,若真要算,這支隊伍才算肅北軍的雛形。 回憶起過去,商君凜臉色沒什么表情,沈郁用另一只手覆上商君凜的手背:原來駐扎在肅北的軍隊呢? 先一步撤離了,先帝晚年殘害了多少忠良,他根本不會管這些人的生死。商君凜聲音變冷。 京城離肅北距離遙遠,先帝在皇宮醉生夢死,哪里會想到,因為他的一個簡單決定,多少百姓會流離失所呢。 還好當時有陛下在,才將肅北從水深火熱中救出來。沈郁柔聲道。 朕到了肅北后,將那些被打散的士兵重新整合起來,與當?shù)刈园l(fā)組成的隊伍編在一起,打了回去,說來可笑,北漠以為大桓人都是好欺負的,根本沒想到會有被反擊的一天,第一場戰(zhàn)爭就敗得徹徹底底。 后來越來越多的百姓自愿加入,打了一個多月,北漠投降了,朕不想理,肅北的百姓也不愿接受,朕便帶著他們將人趕出了大桓地界。 商君凜嗓音低沉,即使語氣平鋪直敘,沈郁還是情不自禁跟著他的話想象當年肅北的情形。 沈郁知道,事情不會像商君凜說的那么簡單,商君凜沒有多說,沈郁不會細問。 當時朕常年在外,多虧有了厲王在朝中穩(wěn)定形勢,后來朕培養(yǎng)了自己的人手,厲王慢慢降低了存在感,朕感念他最初的相助,很多時候?qū)λ急犚恢谎坶]一只眼。商君凜后來想過,在這件事上,是不是自己做錯了。 陛下和幾位王爺關系好么?沈郁只知道商君凜和他同父異母的兄弟關系很遭,那些高一個輩分的王爺似乎也不怎么喜歡往商君凜身邊湊。 除了厲王和安王,其他沒什么交集。商君凜早過了期待親情的年紀,連自己的父親都不在意,更遑論其他叔伯。 沈郁不感到多意外,那些王爺見了商君凜都跟老鼠見了貓似的,起初他還以為是被嚇到了,如今看來,打一開始,那些人就畏懼商君凜。 朕的身邊,只有阿郁了,商君凜低嘆一聲,將青年擁進懷里,阿郁可不能離開朕,若有那一天,朕不知道會做出什么事來。 他的所有感情都傾注到了沈郁身上,愛上沈郁之前,他一度以為,自己這輩子只能獨自做在冷冰冰的龍椅上,沈郁的到來,帶他見到了人生的另一種模樣。 不會離開的,沈郁拍了拍男人的后背以作安撫,心中奇怪,陛下怎么總覺得我會離開?離了陛下,我也無處可去。 沈郁不否認,最開始的時候,他是想過離開的,了結一切恩怨后,他會選一處清凈之地度過余生,只是和商君凜的日漸相處中,這個念頭不知不覺消失了。 商君凜說不出來原因,或許是心性使然,他從來沒得到過什么,驟然得到了,很容易患得患失。 北漠皇室給大桓遞了文書,本以為對方會認慫,按照他們提出的要求做,豈料沒過幾天,他們的斥候發(fā)現(xiàn)了肅北軍的活動痕跡。 你說什么?!北漠皇帝倏地站起來,一臉不可置信。 屬下不敢說謊,我們確實在與大桓的交界處發(fā)現(xiàn)了肅北軍的蹤跡。說話的士兵死死低著頭,聲音里夾著一絲顫抖。 怎么可能?!北漠皇帝焦躁地在原地轉了幾圈,不是說肅北剛經(jīng)歷一場大旱嗎,大桓怎么有膽子跟我們開戰(zhàn)?! 北漠敢開戰(zhàn),很大一方面原因在于肅北剛經(jīng)歷了一場旱災,在他們看來,糧草供應不足,相當于給肅北軍定了死刑,賑災后,國庫空虛,這個時候打仗,怎么看都不是明智之舉。 北漠皇帝心中最好的發(fā)展是,大桓認慫,乖乖按他們要求做了,他們再帶兵南下,在肅北搶一波,正好用這些東西來過冬。 怎料大桓給的反應和想象中完全不一樣,那個負責與他們交涉的女官員更是厲害,整個北漠居然找不到一個能說過她的,每次交涉,大桓方都大獲全勝。 北漠皇帝心中憋著一口氣很久了,他原本想,等他們揮兵南下,就逼大桓將這女子處置了,以泄心頭之恨。 現(xiàn)在我們該怎么做?一位大臣皺眉問。 大軍已經(jīng)集結,總不能因為一點風吹草動就放棄,那樣傳出去他們在其他國家還怎么抬得起頭? 既然大桓不肯議和,就別怪我們直接動手了!北漠皇帝眼中一片陰狠。 此刻的北漠皇帝還不知道,肅北軍已經(jīng)磨刀霍霍,只等他們自動送上門了。 以前這些北漠人縮頭縮腦的,打個仗都不能盡興,這次咱們可算能痛痛快快打上一場了。 肅北軍內(nèi)部,沒有一個人畏懼這場戰(zhàn)爭,得到從朝廷下達的命令的時候,所有人都是激動的,北漠已經(jīng)騎到他們頭上來了,這個時候不打回去,還要等到什么時候? 不愧是當年能靠一己之力將北漠人趕出去的的陛下,面對北漠人的挑釁,給出的回應真是大快人心! 戰(zhàn)爭對百姓來說,不是好事,可對肅北百姓來說,能打北漠人,付出多大代價他們都愿意。 家破人亡妻離子散的血海深仇,不是能輕易忘記的。 商君凜給留在肅北的賀承宇、江懷清、方嘉怡下了一道密旨,大致意思是:要做什么盡管放手去做,后面有朕給你們撐腰。 方嘉怡敢次次都將北漠派來的人懟得面如土色,便是因為這道圣旨。 三人都不是什么蠢笨之人,從商君凜的做法里看出了他對北漠的態(tài)度,身為臣子,自然要為君分憂,所以他們在這場戰(zhàn)爭中,添了一把火。 比如故意讓北漠人誤會肅北軍餉不足,受旱災影響很大,又比如,每次交涉中都將北漠人氣得不行偏偏還無法反駁的方嘉怡。 她敢這么做,有陛下是授意吧?沈郁看著從肅北傳回來的文書,里面講述了方嘉怡在交涉中的英姿。 阿郁果然知朕,北漠覺得這次旱災是個千載難逢的時機,朕又何嘗不這么想呢。商君凜大方承認。 陛下是想借這個機會敲打一下北漠還是想從北漠得到什么?沈郁的問題一針見血。 當年,北漠從大桓奪走了肅北,這一回,朕也想要他們出出血。況且,北漠人的行為已經(jīng)觸及到了商君凜的底線。 陛下想要北漠的土地?沈郁訝然。 商君凜命孟公公拿來輿圖,翻開放到桌上:肅北以北的這塊地方,很適合用來養(yǎng)馬,朕想練一支騎兵。 騎兵?沈郁想到商君凜那片私人馬場,顯然這個念頭不是突然冒出來的,陛下是從什么時候有這個打算的? 朕當年與北漠交戰(zhàn),吃過他們騎兵的虧,后來朕就想,能不能組建一支強大的騎兵,但是大桓欠缺的東西太多,直到現(xiàn)在,這個愿望還沒能實現(xiàn)。 不過,快了。 沈郁指尖點了點輿圖上被圈出的地方:這里臨近肅北,來去方便,陛下的心愿很快就能實現(xiàn)了。 第164章 和北漠一戰(zhàn),他們有信心贏。 沈郁翻開桌上的另一份折子,是刑部呈上來的,詢問關于如何處置馮平琦的事。 馮家勢力已經(jīng)被從大桓權利中心抹去,昔日風光一時的馮閣老鋃鐺入獄,受他庇護的官員但凡有牽扯的,也受到了應得懲罰,現(xiàn)在就剩馮家還未處置了。 陛下打算如何處置馮大人?沈郁合上折子。 商君凜也看到了折子,皺了皺眉:這種事刑部自己定罪就行,還來問朕做什么? 商君凜批了個按律處置,扔到一邊。 說起馮大人,當初他為何要陷害安王?沈郁走到商君凜身邊坐下。 將致幻藥物放到那株花旁邊,若沈郁出了事,商君凜第一個要追究的,就是送花進宮的安王。 他說這是那邊的意思。 商君凜說的那邊,指的是背后cao控馮平琦做事的人,那伙人如今也被關在刑部大牢里。 朕讓刑部審問過那些人,他們說,因為朕偏愛于你,所以想讓朕試一試失去摯愛的滋味。說到這里,商君凜語氣里充滿冷意。 那我剛入宮的時候呢,他們難道能未卜先知,知道日后陛下會傾心于我?若是如此,一開始便該阻止我入宮才是。沈郁不解。 可事實卻是,他的入宮是這些人一手促成的。 后面想讓他消失,沈郁能理解,那個時候,商君凜對他的寵愛已經(jīng)不遮掩了,雖然那個時候,只有他們自己知道,這份寵愛里摻了幾分真心。 外人卻是不知道的,從他們的角度來看,沈郁一入宮就獲得了帝王的寵愛,一直到今日,圣寵不衰。 商君凜:刑部那邊傳來的消息是,他們只是聽從命令行事,誘你生病的藥也是背后之人給的。 沈郁:能從這些人嘴里問出劫獄之人的消息嗎? 商君凜:越王被劫走之后朕便讓刑部的人審問過,沒什么結果。 刑部尚書最近也很苦惱,陛下將馮閣老一事交給他處理,背后又牽扯出謀害貴君一事,陛下對貴君多看重,長了眼睛的都能看出來,基于此,刑部尚書更不敢馬虎。 大人,今日還審嗎?下屬拱手問道。 審,沒審出結果來,一天都不能松懈,陛下將人交給我們處置,是對我們的看重,無論如何我們都不能辜負陛下的期待。刑部尚書義正言辭。 是! 馮平琦如今已經(jīng)沒了昔日的風光派頭,頭發(fā)凌亂落在臉上,囚服上布滿臟污和血跡,長期刑訊下來,他的狀態(tài)變得極差。 我知道的都已經(jīng)說了,剩下的,你們再怎么審,我也說不出來??粗呦蜃约旱男滩可袝?,馮平琦聲音嘶啞。 曾經(jīng)的下屬成了高高在上的審判者,很難形容這是一種什么感覺。 刑部尚書招手,下屬拿來鞭子。 同一時間,另一邊也在遭遇同樣的事,對付那人,可沒有對付曾經(jīng)的馮閣老這么客氣。 商君凜不需要管他們是怎么審問的,只要知道最終結果就行。 秋季過去,冬天來臨,天氣越來越冷,沈郁換上了厚衣服,如顧太醫(yī)所說,他今年冬天比往年過的輕松許多。 幾次試探后,肅北軍與北漠軍隊正面對上,雙方第一次對上,肅北軍就打了北漠軍隊一個措手不及。 捷報傳到朝廷,商君凜大悅。 北漠那位親王還被扣押在京城,大桓和北漠開站后,他的日子越發(fā)不好過,若是北漠贏了還好,他還有機會回到北漠,若贏的是大桓,他的處境就危險了。 京城沒受到戰(zhàn)爭的影響,每次勝利的消息傳來,到了合適時機,朝廷都會透露給百姓知道。 與北漠這一戰(zhàn),百姓心中早已有了底。 不愧是肅北軍,當年能將北漠人打得落花流水,這回一樣能狠狠打回去! 居然想趁肅北大旱來打劫我們,要我說,這場戰(zhàn)打得好,就該給這些北漠蠻子一點顏色瞧瞧! 他們還派人潛伏在肅北,如今事發(fā)還威脅我們不放人就開戰(zhàn),真不要臉! 有民報引導,民間的輿論走向全在掌握之中。 商君凜得了宮外傳來的消息,講給沈郁聽:沒想到一份小小的報紙,能起到這么大的作用。 陛下永遠不要小瞧百姓的力量,以前那些人利用百姓與朝廷的信息差,肆意污蔑陛下,以后,這種情況別想再發(fā)生。沈郁垂眸,斂下眼中的暗芒。 阿郁這么維護朕?商君凜捏了捏沈郁的手。 陛下做了這么對對民有利的事,總不能任由心懷惡意的人污蔑。想起前世商君凜被人刻意搞壞的名聲,沈郁心中一陣不愉。 朝廷一改往日做法,皇帝做的每件事都有了合理解釋,民報的出現(xiàn),徹底扭轉了朝廷和商君凜在百姓心目中的形象。 這個結果是沈郁樂意看到的。 朕派隱龍衛(wèi)暗中前往漢州,一路上,發(fā)現(xiàn)了越王的蹤跡,只是對方行動很謹慎,追蹤了一段距離后,痕跡消失了。商君凜道。 這樣說明我們猜測的方向么錯,他們確實打算去漢州,沈郁摩挲手里的杯子,漢州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嗎? 其實一開始,他們都以為那些人會帶著越王回封地,商君凜派了人沿路追尋他們的蹤跡,漢州并不在京城和越王封地的必經(jīng)之路上,若去漢州,會繞很大一個彎子。 多半是漢州有接應的人。商君凜淡聲道。 陛下說,這件事是不是很巧?許大人的嫡女在獵場犯了事,陛下派人去漢州調(diào)查他們以前的事,那伙人好不容易劫走越王,要去的地方也是漢州,若是他們知道,陛下的人正好去了那邊,心里會是什么想法? 沈郁只要一想到,那些人自以為萬無一失,結果卻一頭撞進早已準備好的陷阱的場面,就覺得很有意思。 這么說的話,阿郁估計是他們的克星吧,每一件事,都能陰差陽錯和他們撞上。商君凜也挺驚訝。 之前的事不說,這次的事真的過于巧合,偏偏那天他和沈郁一起去狩獵,遇到了許大人嬌蠻的嫡女。 沈郁笑了笑:或許吧。 身為涉事人,許大人一家如今都被關押起來,不管他們有沒有參與進刺殺,人是他們帶進來的,一個從犯罪名少不了。 那天方大人抓到的家仆說,他是給許夫人送信的,陛下有查到她和漢州那邊說了什么嗎?沈郁問。 商君凜:據(jù)許夫人交代,她是想讓漢州那邊遮掩一下她那好女兒曾經(jīng)在漢州做的事。 沈郁:許家嫡女那驕橫的性子,想來沒少惹是生非。 商君凜:阿郁想的不錯,她手里甚至有好幾起命案。 陛下這么快就查到結果了嗎?沈郁驚訝。 是許家那個庶女說的,入獄后,她說了很多許家的事,朕已經(jīng)讓人去核實了,若她說的都是事實,漢州也該變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