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13)
那你說,這個仆人是不是跟著你上山的?方均站在一邊,問。 許大人扭頭看了一眼跪著旁邊的仆人:是臣帶來的不假,但臣真的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事?。∏蟊菹旅麒b! 商君凜聽著下面的吵嚷聲,蹙了蹙眉。 另一邊。 許夫人從許大人被叫走就開始心神不寧,不斷在帳里踱來踱去,心中不好的預感越來越強烈。 她派出去收信的人也沒回來,發(fā)生了這么大的事,她根本不敢到外面打聽,只能等消息,幾天過去,她已經(jīng)不再抱有僥幸,那人多半兇多吉少了,只希望和家族的通信沒被發(fā)現(xiàn)。 越王被救出去后,陷入長久的不可置信,他都要以為自己會一輩子待在暗牢里了,沒想到還能有重新見到陽光的一天。 他愣愣站在院子里,感受到灑落在自己身上的陽光,依舊有種恍惚感。 他真的出來了嗎? 不是他的幻想嗎? 他曾經(jīng)做過這樣的夢,夢里他回到了封地,振臂高呼之下,一呼百應,帶著信服他的兵殺回京城,將受到的一切痛苦還給商君凜。 然后夢醒了。 他還在陰暗潮濕的牢里,一無所有。 現(xiàn)實和夢境的巨大落差之下,他只想沉溺在夢境中,不愿醒來。 這次被救出來,是不是也只是他做的一個夢呢? 殿下,快收拾一下,我們得啟程了。一位中年男子走過來。 哦,好,越王似乎才回過神來,我們?nèi)ツ模?/br> 得先躲過朝廷的追兵才行,我的人給皇帝制造了一些麻煩,我們得抓緊時間,等過了漢州,就安全了。 為什么是漢州? 那里有接應的人。 要不是因為越王的血脈和那人留下的命令,他們何須大費周章來京城救人,還折損這么多人馬進去。 想到被派出去刺殺皇帝的死士,男人心里一陣rou痛,那可是他好不容易培養(yǎng)出來的人,在這一次行動里折損了大半。 神情恍惚的越王沒注意到,這些救他出來的人,對他的恭敬只浮于表面。 他們一路朝著漢州的方向趕去。 確定祁岳山上沒有其他刺客后,商君凜下令回宮。 沈郁依然和商君凜同乘,這次沒有大臣再說什么了,他們也沒心情再管這些,隨行的侍衛(wèi)比去時多了一半。 沈郁傾身,揉了揉商君凜皺起的眉峰:陛下還在想越王的事? 朕第一時間派了隱龍衛(wèi)去查,但沒找到任何他們的蹤跡,這些人從何而來,朕完全沒有頭緒。這伙人藏在暗處,通過馮平琦釣出來的,也只是其中一支勢力而已。 在暗牢關(guān)了那么久,就算離開,越王也翻不起什么風浪,之前那些人一直沒動靜,我還當他們放棄了呢。沈郁放緩聲音道。 越王不過是個名頭而已,他們在意的,從來不是越王這個人,而是他代表的身份。商君凜比誰都清楚這一點。 第162章 或許一開始他們是真心實意想輔佐越王的,可人心易變,面對唾手可得的權(quán)利久了,誰能保證不生出一點其他想法來? 陛下的意思是,越王于他們不過是一個傀儡?沈郁很快想通這點,這樣,之前的很多事都能說得通了。 為什么面對潑在越王身上的臟水他們無動于衷?為什么越王被關(guān)了這么久他們始終不著急?等等,還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無非是因為,他們最在意的,不是越王。 他們只需要找到最合適的時機,付出最小的代價,將人救出來了就行。 至于越王在這段時間會受到怎樣的磨難,不是他們關(guān)心的事。 祁岳山就在京城地界內(nèi),皇帝遇刺,京城大半力量都會涌向這邊,空出來的守備給了劫獄者可乘之機。 先帝到底給越王留下了什么,迄今為止,朕還沒徹底查清楚,早年,朕審問過先帝那些近臣,揪出了一些,隱藏的更深的,連他們都不知道。 世人都道,商君凜登基后,殺了不少前朝舊臣,若非如此,朝中勢力也不會一下空出大半來,進行一場徹底的清洗,卻很少有人知道,那些人里,有一部分并沒有一開始就被處死。 他們被秘密關(guān)押起來,榨干最后剩余價值。 不是傳言先帝在位后期昏庸無道么?沈郁撓了撓下巴,這么看,不太像啊。 后期再如何荒唐,早年也是打敗一眾競爭對手登上皇位的勝利者,永遠不要小瞧這樣一個人。 先帝后期為什么會性情大變,商君凜不在乎,他與先帝之間,只有血海深仇,沒有父子親情。 沈郁將話題轉(zhuǎn)了回來:方大人那邊問出什么新線索了嗎? 他知道的消息,多數(shù)是直接從商君凜口中得到的。 商君凜:那個仆人的行為許大人并不知情,就連許夫人私下派人聯(lián)系漢州的事,他也不知情,刺客的供詞能和越王被劫走一事對上,兩者來自同一撥勢力。 沈郁:能從他們口中問出越王會被帶到哪里嗎? 商君凜:他們不知道,兩撥人的行動是分開的,或許是為了防止現(xiàn)在的情況發(fā)生,行刺者對另一方的后續(xù)行動一無所知。 沈郁:看來,幕后之人也知道,刺殺的失敗率很大,壓根沒想這些行刺者能全須全尾回去吧。 商君凜:不論他們的行動能不能成功,從他們接手這個任務開始,便注定了為此犧牲的結(jié)局。 這點沈郁很贊同,沒成功,被抓住的下場如何不用多說,退一萬步說,成功了,他們想要全身而退也是不可能的。 通風報信的家仆是許大人帶上山的,陛下或許可以往漢州那邊查查。即使許大人對內(nèi)情一無所知,沈郁還是覺得太湊巧了。 正好,一并查查許家和許夫人母家在漢州是什么情況。 現(xiàn)成的原因都有了,因為許家嫡女對皇帝和貴君的冒犯,不用擔心旁人起疑。 回到皇宮后,商君凜忙著處理堆積下來的政務,召集大臣議事,沈郁回了玉璋宮。 即使主人不在,宮人們也不敢有絲毫懈怠,玉璋宮的一應布置都與沈郁離開時無異。 幾日不見,沈郁惦記著花房里的那些花,簡單收拾了一下,帶著慕汐去了花房。 上次的事之后,花房換了一批伺候的宮人,見到沈郁,宮人恭敬行禮。 花房被分成幾間,一部分是專門放商君凜派人送來的花的,另一些放的則是下面聽說沈郁喜歡花送來的,包括安王送來的那株。 沈郁先去看了親自侍弄的那些。 知道他喜歡花草,宮人伺候的很盡心,花房里的植株都長得很旺盛,該開花的也開著各色的花兒。 沈郁給它們澆了澆水,松了松土,去了另一邊。 這株花居然還沒謝?看著開得妍麗的花,沈郁詫異。 奴婢還是第一次見到花期這么長的花。慕汐一臉驚嘆。 沈郁也是第一次見到。 花房里是通風的,微風拂過,枝葉搖擺,像是在歡迎來人。 公子看,這些花像不像是在歡迎您?慕汐再怎么說也是個年紀不大的女孩,對好看的花草有天然喜愛。 沈郁點點頭,招來一旁伺候的宮人,問:這花一直沒凋謝嗎? 回貴君的話,是,一直都是這個樣子。 你們現(xiàn)在弄清楚它的品種了嗎?沈郁記得,商君凜一直在讓人查這株花的來歷。 奴婢們?nèi)柫酥鞍餐跖蓙淼娜耍麄冎徽f這花是無意間在山上得到的,具體叫什么他們也不知道。宮人回答。 安王殿下怎么會心這么大,將一株來歷不明的花送進皇宮?慕汐對這個回答不滿。 沈郁也很奇怪這點,要知道,送到皇宮的東西,不是表面這么簡單的,若是中間出了什么岔子,送東西的人也是要擔責任的。 那邊說,安王是在確定此花對人體完全無害之后,才派人送來的。宮人將問出的答案說出來。 想要驗證一株花草會不會對人體造成影響倒不是什么難事。 沈郁想起之前在幻境中看到的情形,下意識往花朵中央看了一眼,細嫩花蕊簇擁在一起,沒有他預想中的東西。 收回目光,沈郁心下好笑,不過是在致幻藥物作用下看到的幻覺,怎么還當真了? 回去后,顧太醫(yī)過來請脈。 這秋獵,顧太醫(yī)不在隨行之列,吳太醫(yī)尚未歸京,太醫(yī)院需要有人坐鎮(zhèn)。 把完脈,顧太醫(yī)給沈郁換了個調(diào)養(yǎng)的藥方:貴君的身體比從前好了不少,臣新開的方子每日服用一次就行。 是藥三分毒,即使是用來調(diào)養(yǎng)的藥,在身體有所好轉(zhuǎn)后,不宜多用。 沈郁不喜歡喝藥,聞言,臉上的笑意加深了些。 慕汐聽到這個結(jié)果,也很高興,她家公子從小身體就不好,常年湯藥不斷,眼下終于有了好轉(zhuǎn),比什么都讓她高興。 沈郁想起那晚,和顧太醫(yī)說了吃鹿rou后的情況:不知道這種事是不是正常的。 貴君放心,鹿rou大補,貴君的身子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調(diào)養(yǎng)補回來不少,有反應是好事,證明貴君確實在恢復。 沈郁點頭表示了解。 貴君今年是不是不如往年那般畏寒?顧太醫(yī)問。 沈郁回憶了一下,好像是這樣,深秋后,京城溫度驟降,以前每到這個時候,沈郁已經(jīng)提前步入冬天,今年卻沒有多少感覺。 見沈郁點頭,顧太醫(yī)道:說明之前用的藥已經(jīng)起了作用,若臣推測不出錯,今年冬天,貴君不會像往年那般畏寒。 這對沈郁來說,是一件好事。 商君凜回來后,沈郁將顧太醫(yī)的話告訴他,被各項事煩了一天的男人臉上露出笑容:阿郁早些沒事才好。 沈郁的身體始終是壓在商君凜心中的一塊巨石,顧太醫(yī)的話無疑給他吃了一顆定心丸。 肅北仍在與北漠交涉,被關(guān)在京城的北漠親王也受到了大桓的友好招待,商君凜將人繼續(xù)扔給方均處理,最好能多問出點有用的信息來。 見大桓沒有放人的打算,北漠坐不住了。 騎兵召集,戰(zhàn)爭一觸即發(fā)。 肅北一直謹防北漠動手,北漠一有動作,肅北軍就發(fā)現(xiàn)了。 折子以最快的速度傳到京城。 朝堂上,面對北漠出兵的問題,分為兩派觀念。 一方覺得必須應戰(zhàn),北漠敢對大桓不敬,就該受到大桓的怒火,另一方覺得肅北剛經(jīng)歷了一場天災,不宜發(fā)生戰(zhàn)爭,能議和就議和。 雙方各執(zhí)一詞,誰也說服不了誰。 最后,幾人拱手:請陛下定奪。 我大桓從不畏懼任何敵人,從前如此,如今亦然,既然談不攏,就戰(zhàn)。商君凜沉聲定下結(jié)論。 有持議和觀念的大臣還想說什么,最終只是張了張嘴,默默將反駁意見壓了回去。 陛下明顯早有決斷,不是他們?nèi)詢烧Z能左右的。 既然要備戰(zhàn),朝廷陷入新一輪的忙碌,好在旱災時采用了民間捐贈的法子,他們現(xiàn)在不缺糧草。 這點估計是北漠人沒想到的,潛伏在肅北的親王被抓,來不及跟北漠通風報信。 陛下將顧淮安排進肅北軍了嗎?沈郁拿了瓣剝好的桔子,放入口中。 桔子是商君凜剝的,那雙用來握劍殺敵或執(zhí)筆批折子的手,如今已經(jīng)習慣了給沈郁剝各種水果。 暗中保護方均去肅北的隱龍衛(wèi)已經(jīng)跟方均一起回來了,唯獨顧淮沒回京城,沈郁旁敲側(cè)擊問過顧太醫(yī),顧太醫(yī)只道顧淮在外有事,暫時回不來。 對,朕當時給了他選擇,留下是他自己要求的,本來還以為得多歷練幾年,若是北漠出兵,倒是給了他一個絕佳的鍛煉機會。剝完桔子,商君凜拿過宮人手中的帕子擦手。 他打算一直瞞著顧太醫(yī)嗎?沈郁從顧太醫(yī)的態(tài)度里看出,他對這件事是不知情的。 這是他們兩人之間的事,就算顧淮想瞞,等這場戰(zhàn)役結(jié)束,立了功,顧太醫(yī)該知道的都會知道。 沈郁吃完最后一口桔子,沉默了一會,這一世,很多事都和前世不一樣了,他改變的,遠不止自己一個人的命運。 陛下說要打仗,那些大臣們有人反對嗎?因為商君凜的有意為之,沈郁對朝廷發(fā)生的事很了解。 肅北軍已經(jīng)很久沒真正經(jīng)歷過戰(zhàn)爭了,這一次,朕也很想讓他們見見血。 利刃長時間放置,只會越來越鈍。 第163章 這些年,肅北和北漠之間雖然摩擦不斷,但并沒有真正打起來過,一是雙方都留有余地,二是當年商君凜帶人打得太狠,北漠不敢有異動。 幾年過去,時間消弭了恐懼,助長了北漠人的野心。 尤其是在順利和肅北上層官員搭上線后,給了他們肅北軍不過如此的錯誤看法,這次大旱更是讓他們以為觸摸到了最好的機會,掌權(quán)者沒能抵抗住誘惑。 肅北軍現(xiàn)在的情況如何?沈郁好奇。 朕讓隱龍衛(wèi)去肅北,也是為了了解肅北軍這些年的發(fā)展怎么樣,還算沒讓朕失望,該cao練的樣樣不落,這些年,肅北軍里吸納了不少新人,他們沒見識過真正的戰(zhàn)場,朕想通過這次,讓他們徹底成長。 沒經(jīng)歷過戰(zhàn)爭的士兵,看起來再如何厲害,到了戰(zhàn)場上表現(xiàn)如何都是說不準的,商君凜需要的,也不是這樣的兵,他要的,是能為大桓作戰(zhàn)的兵。 陛下能和我說說當年肅北的事嗎?沈郁眨了眨眼睛,托腮看著商君凜。 怎么突然想知道這個?商君凜坐到他身邊。 想多了解陛下一點,陛下過去發(fā)生的那么多事,我都只是從旁人口中聽說過,我想聽陛下親口說。沈郁注視商君凜。 他的眼睛很漂亮,專注看向某個人的時候,眼里泛著細碎的光,仿佛全天下能入他眼的只有被他看著的人,沒人能抵抗住這樣的目光。 商君凜亦然。 他握住沈郁的手腕,緩緩說起當年的事。 真正和北漠正面對上,是在朕登基之后,先帝聽信jian佞,割讓肅北給北漠,換來片刻安寧,可餓狼是不會知道滿足的,一步退讓只能換來他們的得寸進尺,有了肅北,北漠還不滿意,想要更多更富饒的土地,恰逢朕登基,懶得在朝里跟大臣啰嗦,干脆帶著兵馬到了肅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