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金枝 第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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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許是醉的狠了,皇帝悶哼了一聲,朝著昏暗的室內(nèi)沉沉地問了一句:“是誰?” 柔嘉忍著淚意不敢回答,隱約間瞧見他眼神漸漸清明,柔嘉顧不得許多,匆匆逃了出去。 驚魂未定了一天,柔嘉今晚才終于弄明白,原來是有人設了局,結(jié)果卻陰差陽錯地卻把等在偏殿里的她給叫了進去…… 不幸之萬幸,室內(nèi)昏暗,皇兄應當沒認出她吧?否則,憑著往日的恩怨過節(jié),她不是被當場掐死,事后也該會被賜下三尺白綾。 但這會兒平靜下來,她又不由得想起臨出門前的匆匆一瞥,即使湮沒在暗沉沉的深夜里,那從里間沉沉的視線銳利的仍是令人心悸。 皇兄,他真的完全醉了嗎? 可他不是最厭惡她嗎?又怎會任著事態(tài)發(fā)展,與她牽扯不清? 柔嘉不敢再想下去,但心底又忍不住涌上諸多猜疑,心煩意亂間整個人慢慢沉進了浴桶里,想要冷靜冷靜。 一時沒了動靜,染秋隔著屏風看著那忍不住提醒了一句:“主子,您身體還沒大好,莫要久泡。” 平復了許久,柔嘉才發(fā)現(xiàn)這桶里的水不知已經(jīng)涼了。 “這就起來?!彼戳税疵夹模闷鹉峭斜P上的棉帕,細細地擦著。 一低頭,隱約瞥過一眼水面的倒影,她眼皮微顫,手腕使了些力氣,皮膚被擦得幾乎快出血,一痕一縷的交錯著,也算是變相遮掩掉了那些難堪的印記。 但目光下移,落到那枚特征明晰的月牙胎記時,她抿著唇,又有些擔心,生怕他記得什么。 撤了屏風,染秋拿起一方厚實的帕子替她擦發(fā),濕發(fā)一掀,那被蓋住的脖頸露了點出來,紅血絲格外惹眼,染秋咦了一聲:“主子怎么用了這么大的力,后頸都磨的快出血了?!?/br> 柔嘉偏著頭抬手捂住,只說:“頭腦昏沉,刮了痧清醒清醒。” 染秋見她面色不好,忍不住皺著眉:“要不奴婢去請一位太醫(yī)來?” 柔嘉搖搖頭,昨日剛出了事,今日便找太醫(yī),偏生又在這多事的當口,她不想招了人眼。 染秋見公主執(zhí)意如此,便也不再提,只是將櫥柜里的厚棉被都翻揀了出來,密密地替她掖好了被角。 “內(nèi)務府真是越來越作踐人了,摻假都不甚遮掩了。明明炭例上寫明是銀骨炭,可奴婢方才翻了一翻,除了最上面用完的一筐是按例來的,墊底的幾籮都只鋪了薄薄的一層,下面全用些劣質(zhì)的黑炭來填。這才月初,又是最冷的時候,日子可怎么熬啊……”染秋忿忿地朝爐子里添炭,那黑炭一加進去,登時就升起了嗆人的黑煙。 不但不暖,還嗆的人難眠,柔嘉捂著帕子咳地停不下來。 染秋見狀忙拎起旁邊的壺澆了下去,一時間黑水奔流,殿內(nèi)狼藉一片,她急匆匆地帕子去捂,可手忙腳亂,不但沒攔住,反倒弄了自己一身污遭。 染秋又氣又惱,這些事原不該輪到她這個貼身大宮女動手,可殿小,理所當然的侍奉的人也少,除卻她一個貼身伺候的和侍候雜物的忍冬,外面只有兩個粗使的仆婦,還時常仗著沒臉皮混日子,幫不了多少。 偏偏這忍冬這丫頭又一身懶骨,心思盡在揀高枝上了,染秋丟了帕子,不由得出了門叫起來:“忍冬,正當值的點你這小蹄子躲哪兒去了?” 一連喊了幾聲,當她腳步快靠近的時候,那偏殿的耳房里才磨蹭地鉆出個瘦溜的身影,匆忙地噯了一聲:“不小心睡著了,這就來?!?/br> 覷了眼那簾子后的鬼鬼祟祟合上箱子動靜,染秋戳了戳她的腦袋:“你剛才又在藏什么,哼,我瞧著你人不大,心眼子倒是不少?!?/br> “秋jiejie這是哪兒的話,我只是在收拾東西,看看能不能找出一床毯子罷了。咱們這宮里份例那么少,晚上連一爐炭都燒不起,可不得自己鉆營著點么?!比潭斯⒓t的手,仿佛冷的快受不住了。 一提起這炭例,染秋也心煩,擺了擺手催她過去:“行了,別提這個了,可真夠糟踐人的!” “唉,可不是?!比潭鴩@了口氣,沒再多說,鉆進屋拿了簸箕和掃帚將那地上的煤渣和炭灰掃了個干凈。 柔嘉看著兩個人忙活了半天,才好壞摻和著升起了一爐半死不活的炭,沉吟了一會兒指了指黃檀木案上的妝奩:“改天你們再揀個不打眼的釵環(huán)送去內(nèi)務府吧,興許那些人得了利,能善待些?!?/br> 染秋聽了這話,只是站著沒動,反倒是忍冬清脆地應了一聲:“主子說的是,奴婢明日就去。” 她平日里只做些外間的活,是打貴妃走了后,人手不夠才調(diào)了進來。不過比不得染秋這樣打小就跟著的,偶爾只是端盆倒水和收拾屋子,近不得身。 染秋見忍冬真的開了箱,還揀了只老銀的鐲子,眼看著就要包起來,也不管手中的活計,劈頭就奪了過來:“上月又不是沒給過,可這月送來的炭還是這個樣子,這些狗奴才的胃口真是越來越大了。先頭貴妃在的時候,最是受寵,內(nèi)庫里的東西流水般的抬進來,奴婢尋思著,這幫人就是惦記著您這里的東西呢!” 她越想越難受,一連又將那柜子里的幾個梨木的妝匣都打了開:“您一向心軟,平日里顧念著從前的宮人不好過,總吩咐我接濟一點,內(nèi)務府的人又虎視眈眈,您瞧瞧這才一年,箱子竟已空了大半!您如今已經(jīng)及笄,到時候若是出嫁,憑著宮里那位與咱們的恩怨定然不會給太多體面,若是再沒些東西傍身,少不得叫夫家輕看,依我看,這剩下的妝奩萬萬不能再動了!” 一番話說得慷慨激昂,可柔嘉看著那縷縷的黑煙和上空虛浮的熱氣,卻微微垂下了睫。 嫁人,就憑著如今的處境,誰敢娶她呢? 她輕輕地開口:“以后的事以后再說,先拿著用吧。” 忍冬一見主子發(fā)了話,忙不迭將那鐲子拿了過來。 染秋這會兒也有點后悔不該提起貴妃來,懊惱了一番,見鐲子已經(jīng)到了忍冬手里,警醒著多問了一句:“這炭例往常都是你去拿,你當真把這鐲子給內(nèi)務府了?” “那還能有假?秋jiejie你是不知那些閹人有多纏,一個個全是捧高踩低、跟紅頂白的模樣,眼睛都快斜到天上去了!奴婢好說歹說,也只換得這么一些。”忍冬絞著帕子,恨恨地咒了一句。 染秋一聽,也忿忿地用釬子撥著爐火,又罵起內(nèi)務府那幫閹人來:“主子您是正兒八經(jīng)上了皇家玉牒,賜了封號的,縱然貴妃去了,也是名正言順的主子,他們,他們怎么敢!” “他們有什么不敢?”柔嘉沒開口,忍冬倒是插了嘴,像是得了什么秘辛一般,吃吃地笑了一聲:“有頭有臉的太妃被克扣的都不在少數(shù),更別提咱們這不著不落的院子了。再說了,這宮里最不缺的就是名正言順,反倒是不名正言順的能活出個好歹來,咱們這屋子里從前住過的那位不就有過傳言么?依著奴婢看,除了名分上差了一點,吃穿用度哪一項不是頂尖的?” 柔嘉倚靠在軟枕上,聽她這么一提,忽想起了一段傳言。 這猗蘭殿原不是她的居所,只是先帝去的突然,母親吊死在舜華宮,一把火燒了個干凈,才將她挪到了這西六宮的最后一間。 猗蘭殿年久失修,一直空著,柔嘉從前并不明白原因,直到她住了進來,隱約聽了一耳才明白過來原來這是前朝公主的住所。 開國皇帝以仁治天下,王朝換了代后還是特賜她住在這兒,讓她就這么享公主的尊號住到了死。 若只是這樣倒也罷了,可最關(guān)鍵的是流言還說到這公主和開國皇帝有私情,只是公主不愿入他的后宮才這么不清不白地處著。 更過分的是,甚至有說那公主珠胎暗結(jié),悄悄產(chǎn)下了一子,后來繼位的那位太宗皇帝身上就流著一半前朝的血…… 將流言一比附到如今,柔嘉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疑心忍冬是知道了什么,神色復雜地看了她一眼。 “慎言?!?/br> 第4章 告密 在這宮里,流言是一把無形的屠刀。 那些人可不管真假,一傳十、十傳百,若是再碰上些刻意煽風點火的,便成了軟刀子一般,輕的要把人刮下一層rou來,重的恨不得眾口鑠金,積毀銷骨,活生生地要把人往絕路上逼。 一想起先貴妃的死因,染秋登時便怒火中燒,恨恨地看了忍冬一眼:“你這丫頭說的什么話,竟敢編排主子來了?若不是主子當初把你從板子底救下來,你怕是早就做了那御花園的花肥了。如今養(yǎng)了一年,你就是這么報答主子的?” 忍冬本就存了試探的心思,這會兒一被點破,連忙收斂了心思,萬分誠懇地跪下來:“奴婢不敢,奴婢只是一時口快,絕不敢有別的意思?!?/br> 她說著,便作勢要扇自己的嘴。 柔嘉正是心煩的時候,畢竟那晚她回來之后把那撕破的衣服悄悄地燒了,恰好當晚守夜的是忍冬。她雖然是受害之人,但落在別人眼里卻未必,如今看忍冬言之鑿鑿,心里的懷疑散了一大半,忙示意染秋去制止。 染秋卻是沒動,直到聽了一聲響,才將那手攔下,只見那臉頰上已然通紅一片。 “你這又是何必……”柔嘉垂眼看著那跪地的人,“宮里規(guī)矩嚴,稍有不慎,一句流言都能要了人命,以后萬不可如此口快了?!?/br> 忍冬連忙點頭:“奴婢再也不敢了。” “這話你可說了不止一遍了,平日里偷懶?;簿土T了,如今怎么連這張嘴也不安分了,難不成是搭上了尚儀局,想要往別處爬,心都野了?”染秋撥弄著爐火。 “秋jiejie為何這么說,奴婢哪敢有這份心思!”忍冬忍不住反唇,臉色卻漲得通紅。 “以前咱們還住在舜華宮里時諒你也不敢有,但這往后,可就難說了……”染秋暗暗地譏諷。 “往后?jiejie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心里不清楚?” 兩個人一來一回扯了半晌,火藥味越來越重。 柔嘉心里本就裝著事,又被二人的吵鬧弄得心煩,最后額角青筋微微凸起,輕斥了一聲。 “都出去!” 她鮮少發(fā)怒,如今在病中,這一聲用了不少氣力,連帳子都微微地晃了一下,臉色亦是微青。 染秋和忍冬一時具被鎮(zhèn)住。 “主子……”染秋想給她擦汗。 柔嘉卻徑直背過了身:“我一個人靜靜。” 外頭兩個人面面相覷,最后只好放下了簾子出去。 室內(nèi)又重新安靜下來,可因著方才的一番話和這幾日亂糟糟的事情,柔嘉久久不能平靜。 翻來覆去,輾轉(zhuǎn)反側(cè),這一覺睡得格外不安穩(wěn)。 忽而夢見皇兄沉沉地壓下來,動情地撫著她的身體,忽而又被他的大手掐住脖頸,逼出了眼淚幾乎喘不過氣來。 好不容易逃出去,卻撞見那幕后之人陰惻惻地笑著,怪她壞了好事。 她害怕地往后退,又看見言官們?nèi)呵榧^,怒斥著妖妃,禍水,逼母親套上了白綾。 “不要,不要……”她驚叫了一聲,汗涔涔地從夢中醒來。 室內(nèi)卻極安靜,只余香殘后的冷氣久久不散。 簾幔一掀開,窗外天已平明。 偶爾鉆進來一兩聲清脆的鳥鳴,大約是哪個寂寞的太妃早起逗弄著鳥籠子解悶。 她無心再睡,只攏了攏披帛,倚靠在床頭,看著魚肚青的天一點點淡下去 隱約瞧見帳中隆起了一團光影,在外間守夜的染秋迷迷糊糊爬了起來:“主子,今天怎么起的這么早?” 柔嘉看著窗外,久久沒回過神來。 染秋摸了摸鼻子,疑心她還在怪昨夜的事情,忙撂下一句:“我去叫忍冬備水。” 連叫了幾聲,外頭卻空蕩蕩的沒人應。染秋著了急懷疑她是睡過了頭,可跑到那耳房一看,床鋪平平,看著是早就起了。 “昨日才剛說過,大清早的又不知跑哪兒去了,我看這小蹄子著實該緊一緊皮!”染秋恨恨地念著,鼻尖凍得通紅,只是剛一放下鴉青的布簾子,遠遠的看見一個穿著青碧夾襖的身影往西快拐出了院門,忙喝了一聲:“大清早的不當差,你這是要往哪兒去?” 身后猛然一聲恫嚇,忍冬肩膀一顫,差點絆倒在門檻上,隨即轉(zhuǎn)過了身,換上一張笑臉:“我是看著主子正在病中,那黑炭又不頂用,才想著趁著早上去內(nèi)務府問問,看看能不能要來兩筐紅羅炭。” 她說著,將掌心抱著的那張帕子拿出來,一層層的揭開,里面果然包著昨晚拿出來的那只成色極好的老銀鐲子。 染秋看著那鐲子,嗤了一聲:“怎么今兒早上這么勤快?” 忍冬面色微紅,并不應答,反倒關(guān)切的問了染秋一句:“主子沒事吧?奴婢瞧著她這兩日有些心神不寧……” 她說著悄悄抬起眼觀察著染秋的神色。 染秋平日里大大咧咧,口風倒是頗緊,絕口不提昨晚去了慎刑司的事,囫圇了一番只說:“沒什么事兒,大約因著貴妃的忌日有些傷心?!?/br> 忍冬點了點頭,似是也有些懷念的樣子。 “得了,大過年的說這些做什么。”染秋揮揮手便讓她往內(nèi)務府去,臨了又支了兩句:“不必太客氣,本就是咱們該得的,給了好處也就罷了,萬一那些閹人還不認賬,你就告訴他們小心咱們捅到御前去,畢竟是入了玉牒的正經(jīng)公主,料那些人也不敢吃相太難看!” 忍冬清脆地噯了一聲,便扭著腰出門去。 不過這會兒倒是有一點不一樣,她卻是朝東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