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影高大，擋住了她朝前看的光亮。

    周陽別開眼，不去看他的方向，同樣的，她也沒有回答他的話。

    她不回答，不作聲，絲毫不影響他的自化自說。

    徐風(fēng)林轉(zhuǎn)過身，靠著落地窗，一條腿屈著，目光幽幽地看著她。

    “周陽，不要逼我，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br>
    空氣較之剛才，更是死一般的寂靜。

    忽地，周陽笑了。

    這些日子，徐風(fēng)林第一次看見她笑，哪怕她剛哭過，哪怕她的笑是諷刺的。

    是不真誠的笑也沒關(guān)系。

    最起碼她笑了，管她何種意義，這一瞬，他是滿足的。

    滿足于她的笑，盡管她接下來的話讓他很不痛快。

    “遞交辭職報告？”周陽笑著，“為什么我要聽你的？”

    “為什么？”徐風(fēng)林細(xì)細(xì)把玩著三個字，他微側(cè)了下頭，冷冷地，“沈叢衍的身份，可能你會很不喜歡。”

    周陽的眸光一閃，似乎暗了一下。不過她很快調(diào)整過來：“我是成年人，孰輕孰重我會自己把握?！?/br>
    “成年人，把握?！毙祜L(fēng)林重復(fù)她話里的幾個字眼，“對我你怎么沒有這種成年人的自覺？”

    后面這句話，他的聲音有點低，似乎帶著質(zhì)問，帶著不滿。

    周陽輕笑：“你沒有作為一位長輩的自覺，為什么要求我要有作為晚輩的自覺？”

    “在你心里，我們的關(guān)系就是長輩晚輩嗎？”他笑意滿滿，咬牙切齒，“陽陽？”

    “是?！敝荜柎鸬煤敛凰妓?，“叔叔。”

    “叔叔？”徐風(fēng)林喉嚨盡是苦澀，他用懷疑的目光看著她，“你就這么認(rèn)為的？”

    “是。”周陽眼里含著淚，眼尾卻是彎彎的，“叔叔，我真的真的很謝謝你，謝謝你15歲那年將我的人生帶往另一個方向，時至今日，我依舊感恩你?！?/br>
    她是打心底里感恩他的。

    15歲那年，母親的突然離世致使她的人生進(jìn)入了一個未知的領(lǐng)域。

    周遭的人對她指指點點，親近的人對她滿是算計，她舉目無助，四下茫然。就在她幾近崩潰的時候，徐風(fēng)林風(fēng)塵仆仆地走到她面前，伸出救援之手，給了她新的人生。

    最最黑暗的幾個月里，他的到來，恍如一束光照進(jìn)了她的世界。

    他是來得如此的及時。

    倘若15歲那年沒有徐風(fēng)林的及時出現(xiàn)，她日后的人生必然會進(jìn)入一個死循環(huán)——

    在小小的海邊村鎮(zhèn)，每天出海打漁，然后早早嫁人生子。

    她將漸漸散失在茫茫人海中，一輩子都沒有未來。

    這并不是她想要的人生，也不是母親所期待的。

    所以，哪怕大四那年發(fā)生那件悲劇，她得知徐風(fēng)林齷齪的一面，知道他藏在心底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在她面前已經(jīng)撕下面具，露出他最為真實的一面。哪怕到了這個地步，她依舊感恩他。

    她對他的厭惡是真的，

    同時，她對他的的感恩也是真的。

    這些年來，她就在兩種極端情緒中，自我拉鋸，自我折磨。

    她沒有一日能得到妥善的化解。

    徐風(fēng)林似乎樂見其成，他一邊靠近她，一邊干涉她，在她察覺后，他又收回觸角。

    他徘徊在她的周邊，時刻監(jiān)視她的任何舉動。

    必要時候，他就會采取措施，不讓她離得他太遠(yuǎn)。

    可以說，這些年，他一直在跟她玩著這樣的把戲。

    像老鷹捉小雞，他是強大強勢的一方，她是弱小無助逃不出他手掌心的一方。

    他享受著她的痛苦，她的逃離。

    他是何其的變態(tài)。

    “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干擾我的人生？”

    她真摯地看著徐風(fēng)林，多少年了，從那件事發(fā)生后，有多久她沒有這么看過他了。

    徐風(fēng)林手撐著眉頭，笑了笑，然后起身，走到她面前。

    她微微仰著臉，朝他看去；而他低著頭，漫不經(jīng)心地與她對視。

    相互望了一會，徐風(fēng)林無聲笑了兩下，而后，伸出右手，抬起她的下巴。

    周陽被迫仰起了臉，這使得她整個人都瞬間繃緊起來。

    她身體微微往后靠，想要避開他的手，那邊徐風(fēng)林似乎察覺了她的意味，食指和中指貼合輕輕一扣，毫不費力地將她定在原地，動彈不得。

    周陽只能用眼神來傳達(dá)她的憤怒。

    他卻笑著：“感恩？這么廉價的東西我要它做什么？”

    頓了頓，他低沉的聲音仿佛來自地獄：“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話畢，他放開手，耐心尋味地笑了笑，手繼而摸上她的側(cè)臉，將她斜落在臉頰的頭發(fā)撇到而后。

    微熱的觸感讓周陽心底一驚，她莫名地想起大四那個夜晚。

    她定在原處，不得動彈，只是搖頭，聲音發(fā)著抖：“不可能，不可能的，你想都不要想?！?/br>
    最后一句她幾乎是啞著聲音吼出去的。

    “不可能？”徐風(fēng)林摸著她的臉龐，細(xì)細(xì)地劃著，“我能放任你這么多年隨處跑，結(jié)果到頭來，你兩次出差的地點都是我安排的，周陽，是你太高看你自己，還是小看了我？”

    “上海那次果然是你?！彼龖?yīng)該猜到就是他的杰作，怎么能這么巧，她出個差都能遇見他。

    “當(dāng)然。”徐風(fēng)林收回手，起身走到桌子旁，將外賣從袋子里一一取出來，然后又一一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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