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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邊聽的同時,眼角的余光不經(jīng)意瞥到有侍者一桌桌地去別的客人那里低聲說些什么,那些客人雖有些不滿,但還是起身離開。 不一會功夫,餐廳里的人幾乎走光了,只剩下他們這一桌。 恰好侍者推著餐桌來到他們桌邊,陳鴻望也暫時停下,溫見寧遲疑片刻,還是問道:“這間餐廳的主人,可是和陳老板是老相識?” “算是吧?!?/br> 陳鴻望的回答有些意味不明。 直到侍者將餐具一一布設(shè)好,他才道:“實不相瞞,這餐廳在幾年前就已經(jīng)被我買下了?!?/br> 溫見寧雖已猜到大半,但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她沒想到,自己不過是隨意說了間西餐廳,竟然就是陳鴻望名下的產(chǎn)業(yè)。 所以這頓飯究竟還算不算她請客。 她一時竟有些糾結(jié)。 陳鴻望拿起刀叉,一邊切著牛排一邊自嘲道:“我第一次來上海的西餐廳來時不懂規(guī)矩,當時發(fā)了一大筆橫財。一個白佬服務(wù)生問我牛排要幾分熟。我一張口就是要十分熟的,當時那服務(wù)生雖沒說什么,可我看得出來他眼底瞧不起人。后來我在內(nèi)地的生意越做越大,等再回到上海,我就把這里買了下來,即便他們再看不起我這個泥腿子,又能怎么樣?!?/br> 溫見寧還是沒忍?。骸翱墒侨缃衲云鹋E艁恚€是要七分熟的?!?/br> 這話脫口而出后,她才覺得不妥,連忙收聲。 陳鴻望并沒有真的和她計較,只是笑了笑:“三小姐說的不錯,其實后來仔細想想,這不過是一時負氣之舉。好在這間小餐廳每年倒也能為我賺些薄利,才不至于砸在手中?!?/br> 他的態(tài)度這樣坦蕩磊落,反而讓溫見寧不好再說什么:“陳老板不過是買下這間西餐廳罷了,并未因昔日的一時氣憤做什么挾私泄憤之事,已是很難得了?!?/br> 陳鴻望的動作停下,抬頭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搖頭失笑道:“這好像是我第一次聽到三小姐為我說話?!?/br> 溫見寧一時語塞,只能低頭切牛排作掩飾。 過了一會,兩人之間的氣氛才漸漸再次緩和,恢復到了正常的談話狀態(tài)。如此一來,就免不了要提到這些日子溫見寧跟溫家的事。 陳鴻望倒是沒說什么讓人反感的話,只是淡淡道:“你那位大堂兄倒和你家里的人有些不一樣,他再三懇請我從中搭線,想與你好好談?wù)?。畢竟是一家人,鬧到如今這樣的地步,面子上實在不太好看。” 他所說的正是溫見寧那天匆匆一瞥的溫松年。 在溫家找不到溫見寧的蹤跡后,他主動找上了陳鴻望,想要跟溫見寧好好談?wù)劇?/br> 溫見寧低頭沉默半晌,才道:“且不說我姑母她們,大伯父、二伯父還在家中主事,淮城本家的老太爺仍健在,我這事只怕他一個晚輩做不了主。更何況即便能談得妥當,回去日子久了,還不知又會生出什么變數(shù)。在溫家人心里,家里的女孩子總歸是要嫁人的。等下一次,我恐怕連跑出來的機會都沒有了?!?/br> 見她仍不愿意對溫家人低頭,陳鴻望也頗為知情識趣地轉(zhuǎn)移了話題:“當初我第一次見三小姐,就覺得三小姐與其他淑女不同。但我沒想到三小姐這樣年輕,竟然是個才女?!?/br> 溫見寧被他的恭維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尤其是知道對方大概也看到了她那些有意刻薄人的文章后更是臉熱,連忙擺手道:“我不過是隨便寫寫罷了,當不得陳老板這樣夸獎。香港的名門小姐里,比我有才華的不知有多少?!?/br> 她這話說得很誠懇。 溫見寧自己心里很清楚,她最多不過是膽子大,所以出名早些,而且有溫家鬧這一出,出的還大多是惡名。往前推十幾年,五四那一代的女作家大多是內(nèi)地官宦名門出身的閨秀,論出身、論才華,這世上比她出色的大有人在。 更何況從某些方面來說,她雖然發(fā)表了些文章,但至今還只是單打獨斗,始終沒能真正的進入這個圈子里。而且托溫家的福,至少兩三年內(nèi)她也很難被上海的主流文學圈子接納。哪怕是日后,也會有人不時翻出這件事來當作茶余飯后的談資笑料。 陳鴻望笑笑:“但是相比起來,我更喜歡三小姐的率真坦誠,雖然有些話聽來不免刺耳,不過也要比那些滿口洋文、心思古怪的千金小姐好?!?/br> 他這過于直白的話令溫見寧有些手足無措,一時不知該如何回應(yīng)。 對面的人卻話鋒一轉(zhuǎn),突然問道:“不知三小姐是否愿意將近來的文章版權(quán)交由我手下的人代理,我最近恰好有意向出版業(yè)投資,手里正好收購了一間小的出版社” 溫見寧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訝然道:“陳老板,是想買下我的小說?” 陳鴻望放下刀叉,用餐巾拭了拭嘴角后才道:“陳某雖然沒念過幾天書,但起碼的眼力還是有的。三小姐年紀輕輕,就能有如此成就,我想假以時日,必定會更有成就。我是個商人,商人重利,既看當下,也看長久。我是誠心和三小姐交朋友,也相信三小姐的人品。在版稅價格方面,三小姐可以酌情開?!?/br> 溫見寧沉默良久,最終還是艱難地搖了搖頭,聲音干澀道:“抱歉陳老板,非常感謝您的好意,但請恕我不能答應(yīng)?!?/br> 坐在對面的陳鴻望似乎有些意外,又仿佛一切是在他的意料之中。 “我可不可以問問為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