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光了葉子又去掐枝莖。明明那動作緩慢無聲又淑女無比，卻看得江南有點(diǎn)兒心驚膽戰(zhàn)。

    等盆栽只剩下一個光禿禿的花根，韓菁才抽過紙巾擦了擦手，斂著眉眼低聲說：“好啊，我跟你去?！?/br>
    韓菁這還是頭一次離開莫北這樣久。江南聲稱他要忙的事十天就可以辦完，剩下十天他將全天候二十四小時(shí)伺候著韓菁散心，于是返程機(jī)票定在二十天以后。

    走的時(shí)候韓菁兩手空空。她的機(jī)票和補(bǔ)辦的證件全都擱在江南的錢包里，身上只帶了一包紙巾和一只手機(jī)。

    直到走的當(dāng)天她還是一聲不吭。莫北說的所有事她都是采取不拒絕也不迎合的態(tài)度，除了一直拒絕開口。嘴巴閉得緊緊的，只有吃飯和喝水的時(shí)候才會張開。

    江南來接她去機(jī)場，車子停在庭院里，莫北叫住一去不回頭的韓菁，走過去蹲下，修長的手指捻上她散開的鞋帶。

    他穿著米色的休閑服，半蹲著給她系鞋帶。韓菁抿著唇，她只能看到他布滿烏黑濃密頭發(fā)的后腦勺，以及筆直得一絲不茍的脊背。

    莫北一直都是紳士，每個動作都被他做得優(yōu)雅如云，清貴如玉。

    他站起來，微微歪著頭瞧她。韓菁把所有想要說的話都死死鎖在眼底，一絲一毫也不讓它們泄露出來。

    久到空氣仿佛都停止，莫北輕輕嘆了口氣，眼神里透著欲言又止，最后還是什么都沒有說，只張開雙臂抱了抱她，低低地喚：“菁菁，我的寶貝?！?/br>
    他把嘴唇印在她的發(fā)頂，再松開懷抱的時(shí)候已經(jīng)換成了那副慣常的溫柔笑容：“去吧。但不要去了歐洲就忘了你的小叔叔?！?/br>
    韓菁靜靜地答：“我是不會想你的?！?/br>
    “這樣啊?！蹦边€是嘴角含笑，溫柔如水，“可是不管怎么樣，我都會念著你的。”

    韓菁說到做到，自打到了英國后，真的就沒有主動給莫北打過一次電話。雖然他每天兩通電話她都會接，并且再不說反駁和任性的話，但她也沒有再向他撒過嬌或者主動提起話題。

    情況不對勁，很不對勁。這樣明顯的性情大變，又找不到緣由，讓莫北和江南都不安。

    一天下午韓菁正一個人玩俄羅斯方塊，玩到一萬多分最底下方塊還是寥寥無幾，上面各種奇形怪狀的方塊像箭一樣極速飛下來，眼看就可以破掉江南的記錄，她正忙得不亦樂乎，冷不丁江南突然從身后拍了她的肩膀：“菁菁?！?/br>
    韓菁“啊”了一聲，手機(jī)應(yīng)聲飛出，游戲自然毀掉。分辨來人后頓時(shí)惱怒，抓過一個香蕉扔過去，眼睛里開始冒火：“你討厭不討厭??！都被你攪亂了！”

    江南接過去，順手撥開香蕉皮，一口咬下，笑：“對不住。你跟你小叔叔吵架了？”

    韓菁頓時(shí)安靜下來，盯著他語氣變陰沉：“你想套什么話？”

    “嗯，我想說，你這兩天有問題?！?/br>
    韓菁不動聲色：“我能有什么問題？”

    “你最近變得……”江南仔細(xì)組織著措辭，“變得很懂事，過分的懂事。我們的菁菁還是更囂張一點(diǎn)兒比較像話。女孩子就是要任性加撒嬌才可愛呀?！?/br>
    “江南哥哥，你這是變態(tài)的審美標(biāo)準(zhǔn)?！?/br>
    江南笑笑，也不反駁，湊過去：“你就告訴我吧。我?guī)銇砩⑿?，總要讓你散夠心才對啊。你最近是不是郁悶了？誰招惹你了？我?guī)湍闳プ崴??！?/br>
    韓菁面無表情地瞟他一眼，眼睛閃了閃，甩出一句話：“我告訴你之前，你要先答應(yīng)我一件事?！?/br>
    “你說?！?/br>
    “這個還沒有想好，回頭再說?！?/br>
    江南一口答應(yīng)：“沒問題。你哪回想得到什么東西，我沒有給你拿到過？但你也不能拿謊話誆我。”

    至于韓菁要提的條件，若他真的辦不到，還可以直接甩給莫北去辦。

    韓菁嘴角翹了翹，漫不經(jīng)心開口：“其實(shí)沒有什么。我都快二十歲了，想要懂事一點(diǎn)。就是這樣。”

    懂事一點(diǎn)，就可以更靠近自立一點(diǎn)，就可以試試看沒有你們的照顧我會變成什么樣。這些話韓菁自不會說。

    江南被誆，嘴角的笑容有點(diǎn)兒僵，動了動才恢復(fù)正常：“為什么想要自立呢？”

    “這是第二個問題了。你準(zhǔn)備好再接受條件了么？”

    “……”江南咬牙，“你說?！?/br>
    韓菁起身去洗手，輕飄飄留下一句話：“可我只需要一個條件就夠了。第二個不需要。所以交易不成立。”

    “……”

    雖說是散心，但韓菁基本天天都呆在酒店里，并且依舊寡言少語。江南如何都說服不了她，又放心不下她一個人長久在酒店，于是只好買了一大摞英文書回酒店，倆人天天頭碰頭研究外國文學(xué)。

    某日韓菁正和江南一起喝下午茶，接到一個陌生英國號碼，接起來聊了沒幾句，然后江南就從韓菁的臉上讀到了這近二十天來她的頭一回笑容。

    再然后她瞥他一眼，推開椅子拋棄他接電話去了。

    再回來就是二十分鐘后，臉上淡淡的笑容仍未散去，眼角略彎，形狀很漂亮，像月牙。

    韓菁就和他說了兩句話：“沒想到沈炎正在英國留學(xué)。我明天下午要出去，江南哥哥，到時(shí)候晚飯你一個人吃吧。”

    到了第二天晚上韓菁回酒店后的第一件事把假寐的江南從沙發(fā)上推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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