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讓看著她，神色微沉，雙眼像蒙著一層淡淡的黑霧。

    辦公室門突然在此時被人敲響，午餐到了。

    秦蟬打開門，將午餐拿了進來。

    顧讓仍站在原地，緊抿著唇，好一會兒看著她：“合約結(jié)束后，我會還給你?！?/br>
    意思不外乎，不想當(dāng)情侶。

    秦蟬打開午餐的動作停了停，而后將飯菜一一拿出，懶懶地笑了一聲，半真半假地說：“是嗎？”

    “真?zhèn)摹！?/br>
    午餐在二人有些曖昧和沉默的氣氛中度過。

    秦蟬再沒多說什么，只偶爾看一眼顧讓下唇過于曖昧的紅痕，暗忖著以顧讓這種冷清的性子，足夠他周圍的人誤會一圈了。

    之后的一段時間，秦蟬經(jīng)常讓顧讓騎著單車載自己去林大，而每天早上多做一份的早餐，是給他的犒勞。

    這算是二人之間的默契。

    秦蟬也沒想到，在國外上大學(xué)時，看著校園里騎著單車的男男女女悠閑自在、多情浪漫，自己卻只能忙著搞懂專業(yè)書上的那些晦澀的單詞和文字，如今都工作兩年了，卻又體驗了一把遲來的“青春”。

    而她的辦公室，更是成了二人共用午餐的地點。

    偶爾也去無名湖邊的涼亭，秦蟬很喜歡坐在亭子里，哪怕什么話也不說。

    徐駿意有時也會湊過來，帶著他“精心準(zhǔn)備”的黑暗料理。

    有時秦蟬很納悶，他是在哪里找到的那些讓人看一眼就忍不住眉頭緊皺的飯菜的。

    不過，看著他皺著眉頭滿臉痛苦地把黑暗料理一口口吃下去，也是一件享受。

    秦蟬搬到名軒公寓后，時常會被顧母一通電話叫去顧家一起吃晚飯，顧讓最初仍會皺皺眉，次數(shù)多了也就習(xí)慣了。

    林城的秋天很短，甚至沒等人反應(yīng)過來，樹上的葉子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掉的光禿禿的了，天氣也逐漸轉(zhuǎn)涼。

    周三下午，秦蟬不到三點就處理完了一天的事情，正準(zhǔn)備打開馮茜發(fā)給她的圖書館內(nèi)設(shè)圖紙看一眼。

    那些圖書已經(jīng)搬運過來了，目前都堆積在圖書館里，圖書館內(nèi)部的裝修也進展的格外順利，只是圖書分類是個大工程。

    雖然這些不用秦蟬管，但作為出錢的甲方，對方的一切流程總要給她看一眼。

    也是在這時，顧母的電話打了進來。

    秦蟬凝眉，她記得顧母之前說過，今天是她去醫(yī)院復(fù)診的日子：“顧姨？”

    “小蟬，”顧母的聲音聽起來溫柔又愉悅，“復(fù)診的結(jié)果出來了，已經(jīng)沒什么大毛病了。還要謝謝小蟬你，如果不是你，哪能找到王教授這么好的醫(yī)生……”

    秦蟬心中微松：“您沒事就好?！?/br>
    “沒事沒事，”顧母連連說，“今晚你來顧姨家，顧姨給你做好吃的?！?/br>
    秦蟬看了眼時間：“好啊?！?/br>
    “對了，小蟬，你告訴小讓和小徐一聲，要他今晚也提早回來，我給他打電話沒打通?！?/br>
    秦蟬應(yīng)了下來。

    掛斷電話，秦蟬將剛要打開的文件收起來，拿過外套朝外走去。

    今天的天氣很好，下午的陽光也很是明媚，但還是夾雜了幾分秋末冬初的微涼。

    顧讓下午有一堂編譯課，在學(xué)思樓一層走廊角落的教室。

    秦蟬走到走廊深處的窗口處，剛好能看見教室的后門，學(xué)院出名的中年教授正在講解著那些難懂的概念。

    秦蟬靠著窗臺，站在陽光里，一偏頭就能看見坐在最后面的顧讓。

    教室背光，他在一片昏暗里，泛舊的白襯衫漾著白光，精致的側(cè)顏線條干凈利落。

    講桌后的教授像是忘記了什么資料，留了句“自行理解一下”后，便匆忙走出教室。

    秦蟬看了眼教授的背影，沉思了下從后門走了進去。

    她很安靜，注意到她的人很少。

    秦蟬徑自坐在顧讓身邊，一手拖著下巴，轉(zhuǎn)頭看著顧讓。

    他仍在專注地忙碌，唇緊抿著，似乎在測試一款軟件，偶爾拿起一旁的筆書寫記錄，手指白得像一塊透明的玉，修長又骨節(jié)分明。

    秦蟬不覺被他的手吸引。

    直到這堂課到了尾聲，顧讓才放下筆，身邊一人輕飄飄地說：“忙完了？”

    顧讓一驚，轉(zhuǎn)頭正看見秦蟬笑看著他的眼神：“你……”

    “顧姨今天去復(fù)查了，身體很好，讓我來告訴你和徐駿意，早點回家吃飯。”秦蟬簡單地復(fù)述了一遍。

    顧讓皺了下眉頭：“我知道了?！?/br>
    “特地來告訴你，只是這樣??？”秦蟬朝他靠近了些。

    顧讓下意識地朝后避了避，目光飛快看了眼四周，輕斥：“秦蟬。”

    秦蟬笑：“你想多了?！?/br>
    她說著，做了自己剛剛就想做的事情——拿過他的手，撫著他的骨節(jié)。

    近看他的手背上有不少細小的傷疤，在蒼白的皮膚上不算太明顯，小指上卻有一道明顯的凹陷，像是被重物砸的。

    顧讓的手一滯，身子也跟著僵硬了幾分，像是有微小的電流穿過。

    幸好很快下課了，顧讓飛快地將手縮了回來。

    秦蟬也不在意，笑了笑抬頭，正對上徐駿意詫異的目光：“秦美女，你還會看手相？”

    秦蟬愣了愣，似笑非笑地看了顧讓一眼才回應(yīng)：“怎么？”

    徐駿意將大手伸到她面前：“也幫我看看唄，看看我將來是不是大富大貴的命?！?/br>
    秦蟬剛想隨意看看，說個“天煞孤星”刺激一下他，顧讓卻已經(jīng)站起身：“回去了。”

    秦蟬聳聳肩，遺憾地說：“下次吧?！?/br>
    徐駿意：“……”

    今天的一切似乎都趕得剛剛好。

    秦蟬忙完了工作，顧讓和徐駿意下午只有一堂課，回到家剛好碰見青青的校車停下。

    四個人一塊回顧家，只看得顧母又驚又喜。

    只是，食材還沒有準(zhǔn)備，最終決定由秦蟬和顧讓二人去買食材。

    這是秦蟬第一次去逛尾巷路周圍的菜市場，很大的一個廠棚，里面的菜鋪成一個個地攤，種類很多。

    鮮紅的西紅柿，翠綠的香芹，還帶著泥的蓮藕，肥瘦相間的rou。

    攤主三五個聚在一塊說話聊天，偶爾來的生意，周圍總會有人幫忙喊一聲。

    秦蟬跟在顧讓身邊，看著他熟練地挑選蔬菜，不少攤主顯然都認識他，熟練和他打著招呼，偶爾笑瞇瞇地看了一眼秦蟬：“小讓帶女朋友來了？”

    顧讓最初還會解釋一句：“不是女朋友。”后來被說得多了，也干脆閉了嘴。

    秦蟬只好整以暇地笑笑，不解釋，不否認。

    二十分鐘后，二人從菜市場出來，秦蟬停下腳步故作詫異：“沒有買豆腐和鯽魚?！?/br>
    顧讓看著她，剛剛經(jīng)過魚攤前時，他記得她看了幾眼。

    最終還是決定讓她在原地等著，他自己回去買。

    秦蟬點點頭同意下來，看著他重新返回菜市場里，笑了笑。

    她是故意的。

    也許是菜市場的煙火氣兒很足，讓她的心里滿滿的，也許是二人一起逛菜市場的感覺很好，所以她用了些小手段，想將這份感覺延長得再久一些。

    只是，這種感覺還是被打斷了。

    “你好，能加個微信嗎？”一個手機屏幕被遞到她面前。

    秦蟬轉(zhuǎn)過頭去，一個看起來二十左右的男孩，穿著件黑色短外套和藍色牛仔褲，頭發(fā)有些長，染成了亮黃色。

    她挑了挑眉：“嗯？”

    “我剛剛路過，覺得你挺好看的，”男孩又將手機朝前遞了遞，“所以，加個微信認識一下？”

    秦蟬剛要開口，余光看見不遠處走來的顧讓，遺憾地搖搖頭：“你要先問問我男朋友。”

    顧讓腳步一頓。

    男孩也愣住，隨著秦蟬的目光看過去，最終遺憾地說：“美女，等你分手啊?！?/br>
    秦蟬：“……”

    現(xiàn)在的孩子，都這么直白嗎？

    顧讓已經(jīng)走到她面前，看了眼男孩的背影，將手里輕便的豆腐和魚遞給她，拿起地上的幾包蔬菜：“走吧。”

    秦蟬跟在他身邊，沒走幾句便聽見顧讓沉聲說：“你剛剛不該那么說?！?/br>
    “嗯？”

    顧讓沒有看她：“男朋友。”

    秦蟬扭頭看向他：“你希望我答應(yīng)他?。俊?/br>
    顧讓凝眉。

    他知道她有無數(shù)拒絕人的理由，可剛剛，她直直看著他說出“男朋友”三個字，是故意讓人誤會的。

    秦蟬煞有介事地點點頭：“也對，按照合約規(guī)定，只有我有了其他目標(biāo)，我們的合約才會自動解除?！?/br>
    顧讓手里提著的袋子墜了墜，在他的掌心勒出一道青白的痕跡。

    秦蟬則快走了兩步，攔在他跟前，似笑非笑：“這么希望我有其他目標(biāo)?。俊?/br>
    顧讓看著攔在自己面前的女人，沉默了一會兒說：“沒人想被脅迫。”

    秦蟬看著他，沒有動。

    恰逢一旁的面館老板走出來，遠遠地看見顧讓：“小讓，剛好看見你了，來給你算算這段時間的賬?！?/br>
    秦蟬看了眼面館老板，挑了挑眉，輕笑一聲：“真不喜歡你這么誠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