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措幾天沒動(dòng)靜。

    秦霧說，爸爸這兩天怪怪的，好像失眠。

    纖纖也沒急著找他。

    她一想起他那晚拉下的臉就好笑，又覺得這是他前世暗搓搓埋下小心思，今生亂吃醋的因果報(bào)。

    這一周心情極佳。

    回國前，她在機(jī)場(chǎng)接到常佑的電話。

    聊了兩句工作，常佑說：“我剛收到秦總的郵件?！?/br>
    他已經(jīng)好長時(shí)間不見秦措，但是前上司的存在感不容小覷。

    這并不全因?yàn)樗切律纤镜膶?duì)象，更因?yàn)橛袝r(shí)白小姐發(fā)給他的書面總結(jié)批注，字跡莫名熟悉，跟他的前領(lǐng)導(dǎo)一模一樣。

    ……秦總到底還是疼老婆。

    纖纖問：“秦先生有什么指示？”

    “也沒什么特別的?！背Ｓ踊卮穑扒乜傉f，他在海之嶼等你?！?/br>
    *

    飛機(jī)降落在海之嶼，纖纖出來。

    夕陽的最后一縷殘光淹沒于天際。夜空無垠，繁星閃爍。

    海風(fēng)拂面而過，隱約能聽見浪濤聲。

    天氣已經(jīng)沒有那么寒冷，再過不久便會(huì)春暖花開。

    纖纖向海邊走，剛走幾步，停住。

    秦措在等她。

    纖纖一見他，唇邊漾開笑意，眉梢眼角都在笑。

    秦措瞧著十分正常，克制矜持，十年如一日。

    他總這樣，她都習(xí)慣了。秦先生最是高冷。

    纖纖慢聲慢氣的：“聽小霧說，你夜里失眠?！?/br>
    秦措看她一眼，伸出一只手。

    纖纖走過去，牽住。

    于是便在夜晚的沙灘上散步。

    秦措解下自己的圍巾，系在她脖子上，淡然道：“是，做了幾個(gè)很長的夢(mèng)?！?/br>
    纖纖凝視他，“美夢(mèng)還是噩夢(mèng)？”

    “一半一半?！鼻卮胝f，“偶爾糟心?！?/br>
    纖纖低哼：“……彼此彼此?！?/br>
    秦措微微一笑。

    纖纖拉著他的手，漫無目的地走。

    海風(fēng)揚(yáng)起黑發(fā)，浪濤拍打在沙灘上，又退去。

    她側(cè)眸。

    男人披一身溫柔月色，細(xì)長的眉眼清潤，質(zhì)地如冷玉，握住她的大手卻溫暖有力。

    她很滿足。

    “白纖纖。”秦措突然開口，“這么喜歡我？”

    纖纖停住腳步。

    秦措拉起她的一只手，在她手心緩緩寫下一個(gè)‘善’字。

    指尖劃過肌膚，掌心的紋路之下，是他頭發(fā)編成的紅線。

    前世如今生。

    他俯身，直直望進(jìn)她眼底，“名字是我起的，姓氏是我的名，取個(gè)假名字也是我教你的第一個(gè)字——”越說，聲音越是低沉，“這么喜歡我？”

    纖纖抽回自己的手，別開微紅的臉。

    她抿唇，揚(yáng)起眉。

    “名字是我改的，兩個(gè)字全換掉了?！?/br>
    “嗯，換了?！?/br>
    “姓氏是正好用到，你死了太久，怕忘記你叫什么?！?/br>
    “合情合理?！彼槐菊?jīng)。

    “mr. gf——隨便想的?！?/br>
    “極具創(chuàng)造力。”

    “……”

    纖纖看見了他平靜之下掩不住的笑，知道他看穿她嘴硬，于是氣惱。

    她轉(zhuǎn)身就走，“我出差了，一個(gè)月后見?！?/br>
    “白小姐?！鼻卮胛兆∷氖滞螅瑧蛑o，“臉皮這么薄，都不像你?！?/br>
    “……你少得意啦?！崩w纖哼道。

    秦措又牽住她，繼續(xù)往前。

    皎潔的月光鋪滿沙灘，踏著月色而行，腳步也輕柔。

    秦措忽然站住，往后退幾步，凝望海浪，以目光丈量距離。

    “半米?！?/br>
    纖纖不解：“什么？”

    “最近的時(shí)候，伸長手，不到半米?！鼻卮肼曇羝届o，“可惜再也不能前進(jìn)。”

    他倒在離海那么近的地方。

    指尖都能觸到海水的濕氣，可無論怎么努力，終究只能錯(cuò)過。

    曾經(jīng)以為，只有他身下流出的血，才能再一次融入大海，擁抱她。

    永生永世，無盡的遺憾。

    纖纖聽懂了。

    她的手有點(diǎn)冷。

    秦措笑了笑，溫聲道：“那時(shí)候，知道我在想什么？”

    纖纖看著他，一瞬不瞬。

    她搖頭。

    “我在想——真的，太遺憾。”秦措低頭，她那細(xì)白的手指緊緊攥住他，骨節(jié)泛白。他輕聲：“明明我們那么般配?！?/br>
    纖纖沉默，眼圈紅了。

    秦措抬手，指腹抹去她臉上的水痕。

    原來深海也有為他落淚的一天……這是他的圓滿，可他更愿意看見她笑。

    他抱住她。

    “還能見面，真的太好了?！?/br>
    雪原高嶺，深海沉淵。

    天與海的交界，最不可能的相遇，兩世心動(dòng)。

    纖纖的臉埋進(jìn)他懷里，不吭聲，手指捏皺了他的外套。

    很久很久，她帶著點(diǎn)抑制的顫音，抬起頭，啞聲說：“……真的喜歡你。”

    “我也是?！鼻卮朐谒呎f，“很喜歡。”

    勝于一切。

    *

    漫天星河燦爛。

    我愛你，至歲月的盡頭。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