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動，枕邊人也醒來。

    秦措問：“做噩夢？”

    纖纖不答，反問：“吵醒你了嗎？”

    秦措說：“沒?！?/br>
    深夜，他的聲音聽起來多少失真，低沉清冷，又帶著幾分將醒未醒的倦懶睡意。

    纖纖的目光穿透夜色，輕輕降落在他身上。

    “秦措。”

    “嗯？”

    纖纖沉默。過一會兒，又喚一聲：“秦措?！?/br>
    他說：“我在?！?/br>
    又是一陣沉默。

    終于，纖纖低語：“……要抱抱?！?/br>
    秦措柔聲道：“好，抱抱?！?/br>
    他對她一向溺愛。

    纖纖鉆進他的懷抱，臉頰枕著他的一條胳膊。他的下巴抵在她頭發(fā)上，另一只手與她十指交握。

    呼吸輕盈，薄如蟬翼。

    纖纖閉上眼，“外面下雨。”

    她的長發(fā)散落背后，秦措一只手把玩，漫不經心。

    “第一次見到你，你在街邊和別的小朋友玩?！彼貞?，“后來下起雨，人家都回家了，你向我走來。”

    纖纖沒出聲。

    ——那場雨是她下的。

    “后來在七中，上學路上碰見你，也下雨，你問我借傘?！?/br>
    ——那場雨也是她下的。

    前世離別的一場雨，雨中漸漸模糊的他。

    今生相逢的驟雨，雨霧中愈漸清晰的他。

    他是她的失而復得。

    纖纖突然笑，軟聲道：“緣分啊，秦先生?！?/br>
    “緣分，白小姐?！鼻卮胝f。

    他低眸，親了親她的額頭，“好了，睡覺?！?/br>
    *

    纖纖又開始忙工作。

    秦措提起許玲的時候，纖纖帶去機場的行李都準備好了，剛打完一個電話。

    他說：“最晚下月底判刑。”

    纖纖放下手機，“你還蠻關注她?！?/br>
    秦措：“畢竟和你有淵源?！?/br>
    纖纖一怔，“還好吧?！?/br>
    秦措把她的行李箱推到門口，淡淡道：“你在家她家長大，名字也是她取的——”

    “胡說?！崩w纖打斷，挑高眉，“我才不要許玲起名字。”

    秦措回頭，笑：“也不要路寧寧?！?/br>
    纖纖說：“對，都不要，就叫白纖纖，永遠不改。”

    她抱著雙手，靠在門邊斜睨他，若有所思。半晌，嘴角揚起弧度，“我初戀給起的?！?/br>
    秦措原本要問她護照帶了沒，聞言一僵，倏地抬眸。

    纖纖神情平靜，態(tài)度誠懇。

    她不是玩笑。

    “……表哥起的？”秦措皮笑rou不笑的說了句，很快，又冷冷強調，“你的初戀不是他?！?/br>
    “當然不是他，比他強太多。”

    “……”

    秦措思緒飛轉。

    起名字，必然很早。

    他想起老街看見的那群孩子，想起圍在她身邊的男孩們。

    ……那才幾歲。

    白纖纖高中就認識他，比這更早，只有初中和小學。

    “白小姐?！鼻卮朊鏌o表情，“超前早戀？”

    他不爽，也懷疑。

    纖纖看出來了，訝然道：“你不信？真是初戀起的，不過不是這個纖，是神仙的仙，后來我跟他吵架鬧翻了，自己給換了?！?/br>
    秦措冷然：“換的真徹底?！?/br>
    “當然?！崩w纖說，“兩個字全改掉。”

    “值得表揚?！彼圆挥芍浴?/br>
    纖纖凌晨登機，這會兒司機已經在外面等候。

    她不急著走，樂在其中。

    “姓氏的靈感也來自那個人?！彼眯母嬖V秦措，“白是他的名字，我跟他分道揚鑣以后，時間久了，怕連他叫什么都忘記，就拿來當姓氏用?！?/br>
    認識他的時候，人間還沒有姓氏這一東西。

    他叫白，總是一襲白衣，卻有一頭紅發(fā)。

    她為此笑過他。

    秦措氣結。

    “白纖纖你——”名字叫著都膈應。

    他走近，低頭盯住她的眼睛，與她對視。

    纖纖清楚看見他眼底的陰雨連綿，她忍不住笑出來。

    秦措更氣悶。

    他一個字一個字的問：“你知不知道，用男人的姓氏當自己的，代表什么？”

    纖纖說：“不是姓氏，是他的名字?！?/br>
    秦措：“沒差。”

    纖纖又笑，雙眸彎成月牙，笑得肩膀抖動。

    秦措面沉如水，黑眸陰郁。

    纖纖清了清喉嚨，嚴肅的說：“秦措，你醋誰都別醋他，會顯得你特別好笑哈哈——”

    話沒說完，又開始大笑。

    秦措薄唇輕啟，想叫白纖纖，忍住。那叫白小姐吧，不行……堵得慌。

    三個字，每個字都如鯁在喉。

    “不許笑。”他沉聲。

    纖纖瞥他一眼，搖搖頭。

    她走到梳妝臺前，拉開第二個抽屜，拿出放在最里面的一枚小牙仙硬幣，轉過頭說：“秦措，你睡覺吧?！?/br>
    秦措冷漠臉：“睡不著?！?/br>
    “為什么？”

    “意難平?！?/br>
    “……”

    纖纖長嘆口氣。

    這就意難平……要是知道她連身體發(fā)膚都是他捏出來的，不得寢食難安，夜夜失眠啊。

    她把硬幣塞到他的枕頭底下。

    秦措漠然道：“白小姐，我不換牙?！?/br>
    說完便后悔。

    不想叫她的名字，以后都不叫了。

    纖纖說：“不換牙也能放在枕頭下面，說不定今晚小牙仙給你帶來特別的禮物呢——不跟你說了，我趕飛機?！?/br>
    她走到他面前。

    男人臉色越是難看，眼神越是冷漠，她就越想笑。

    這就是傳說中的我醋我自己嗎？自己挖坑，自己跳。

    “秦措你真的……”

    自作自受啊。

    *

    他一定想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