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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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伶感覺自己做了很長的一個夢。 夢到一個看不清臉的人哭著對她說是她負(fù)了他。 又夢到穿著洋裙在舞臺上唱歌的夜蝶,一曲唱罷,大姐卻在責(zé)問為何她不來找她,不去救她,何故要讓她過得萬般辛苦,生不如死。 心就很疼。 睜開眼來發(fā)現(xiàn)自己正對著床的內(nèi)側(cè),光線昏暗,下過暴雨的清晨并沒有輕微刺眼的晨光。 玉伶看著帷帳,意識到這不是陳一乘的床,能看到的也不是往時醒來能看到的他。 他不喜歡她背對著他睡。 身體好累,頭好沉重,提不起勁但再也睡不回去。 可她仍被什么人抱著,后背烘熱溫暖,呼吸節(jié)奏均勻,似是在熟睡。 玉伶在側(cè)身回頭看清是陳一瑾的時候,才撿起來昨晚斷片后許多凌亂的記憶。 更不用說此時此刻的他們正坦誠相待,赤身相貼,親密無間。 ……陳一乘。 陡然間緊張恐懼到渾身冒冷汗的感覺支配了玉伶,她一邊拍著他的肩一邊忙喚他:“陳一瑾?陳懷瑜!” 陳一瑾悠悠轉(zhuǎn)醒,睜眼的第一件事就是撫著她的頭發(fā),安慰似的輕吻了一下她的額頭。 玉伶依然慌慌張張,太多問題霎時涌上心頭,都不知要從何問起: “你哥呢?” “我們,我們這是……?” 陳一瑾按住玉伶的唇,打斷了她這大清早吵鬧似鳥鳴的語如連珠。 他的目光溫柔,和這黯色的光一樣朦朧,輕輕地用指尖摩挲著她的唇角,回道:“大哥今天要參加一個中期結(jié)訓(xùn)會,已經(jīng)走了。” “至于我們的事,從頭到尾……他全都知道了,昨晚也看見了?!?/br> 玉伶瞪大了眼睛,好似不知該如何反應(yīng),一下渾身脫力,直直癱軟在他懷里。 閉眼深呼吸的時候,有一些不明情緒的眼淚流出眼眶。 第一個念頭竟然是在想陳一乘到底會如何看待她。 “別怕別怕,我在呢……”陳一瑾擦著玉伶的眼淚,小聲哄著她,“莫哭,伶伶寶貝你一哭我真的心疼,沒關(guān)系的……會沒事的。” 玉伶沉默著半天沒回應(yīng),眼淚和那抽刀斬不斷的溪水一樣緩淌,不知為何。 她能在陳一瑾的床上醒過來,陳一乘的態(tài)度大抵能猜到八成。 想必那個會叫她“乖乖”的哥哥已經(jīng)不在了。 他比陳一瑾要更驕傲,長年控掌權(quán)利,習(xí)慣了追奉與逢迎,更是不會容忍耍弄與欺叛。 這應(yīng)算是她第叁回騙他了。 玉伶已經(jīng)清晰地幻想出了自己的頭被陳一乘手中的槍打破血濺的時刻。 森冷的目光與果斷的伐決,無情與冷漠讓她的身體不由地在發(fā)抖。 可陳一瑾安慰哄意的柔語盡在耳邊,他的手也輕輕地插入她的發(fā)間,梳著頭發(fā)的同時輕撫她的背,霎時的蜜意溫情讓玉伶恍神間好似還在晨時陳一乘的懷里。 她的這顆心和她的這個人仿佛在此時屬于不同的兩個男人。 回過神時,似覺黃粱一夢,如露如電。 玉伶掙開陳一瑾的懷抱,撣開他的手,坐起身來。 陳一瑾也跟著起身,試著觸碰她,快要碰到她的手時卻被她避開。 “伶伶可是真的……厭惡我了?” “畢竟我昨晚對你做的事……你應(yīng)是恨我才對?!?/br> 陳一瑾將手收回,看著玉伶仍然愣愣睜眼流淚的表情,想要再次試著碰她的頭發(fā),她不說話也叫他耗沒了勇氣,手抬起又放下。 兩相無言,他在看她,但她卻似是再也不會看他了。 從一開始她的眼里就沒有他,現(xiàn)在即使縱歡纏綿幾場,相擁而眠至晨起,依然摸不到她的情。 似乎他就算剖開他的心捧到她面前,她都不會看一眼。 她沒求過錢銀,也沒求過名分。 他的大哥和他一樣在用這些東西討好她,想要塞給不屑一顧的她。 ……那她到底想要什么呢? “伶伶,你要是想走,我可以幫你。” 陳一瑾其實并不確定玉伶是否想要離開,但她要是把情意真心獨獨放在自家大哥身上,想要留在他身邊…… 那是真真再無機(jī)會,賭局也輸?shù)脧氐住?/br> 橫豎是他蒙了心蔽了神,發(fā)瘋來強(qiáng)行做了一回惡人。 無人在乎和不顧旁人的瘋本就是純粹的惡。 ……應(yīng)是成全的好。 ……應(yīng)是忘了的好。 至少大哥不會為難,她也不會太過恨他,偶爾碰見許是還能體面客氣地問候幾句。 陳一瑾凝視著玉伶的側(cè)顏和她光裸的身體,不敢眨眼,無情無欲到只余哀默,全把這當(dāng)成了他能看見這樣的她的最后一眼。 他已經(jīng)做好打算,等自家大哥例會結(jié)束便去同他說個明白,早些回錦錫不再擾他們。 可玉伶在此時偏頭看向他,眼角尚余了些晶瑩的淚水。 只看著他,似是頭一回對他有了期待,希冀著能從他這里拿到一些她想要的東西。 只有他能給。 聽她輕聲問道:“……真的能走嗎?” 玉伶的視線正落至陳一瑾左臉斑駁的薄薄血痂上,破了相,見著可憐。 不知緣故,她只覺得他像是要反過來要哀求她,說不出口,眼里似有光。 “伶伶,我還能抱你……”陳一瑾看著玉伶于他話沒說完的時就往床帳的另一頭后退的動作,轉(zhuǎn)了話口,“伶伶要是想走,當(dāng)然能走?!?/br> “大哥勒令我今日回錦錫,我自是可以帶你出去?!?/br> “坐在我放畫具的那輛車上,大哥許是不會查的?!?/br> ……那要是查了呢? 玉伶沒有問出來。 她只知道下一次見到陳一乘無論如何都得承受他的報復(fù),無從得知他是否會手下留情。 比起孤身一人毫無法子坐以待斃,見到陳一乘估計只能用哭去擋他的槍眼。 可陳一瑾這二分能信的話同樣是在賭命。 她并不認(rèn)為昨夜要用下藥的方式來強(qiáng)占她的陳一瑾會輕而易舉地放過她,甚至還會好心好意地要幫她。 玉伶早已認(rèn)知到陳一瑾不比往日好拿捏,他的柔情叫她看來就是幌子與噱頭,他就是只會讓自己盡興開心的少爺一個,上過一次當(dāng)?shù)挠窳嬉膊幌朐谕粋€坑里摔第二次。 ……但只要撐到渠縣市集,甚至只要出了這集團(tuán)軍的營地,見到謝沛就好了。 他說了在等她。 玉伶主動伸手,覆上陳一瑾的手背,喃道:“瑾哥哥,玉伶想和你一起走。” 察覺他的僵硬與無措,玉伶主動抱住他,再給他許下一個虛妄的承諾: “等回到錦錫……瑾哥哥想畫什么做什么,玉伶一概作陪,算是玉伶的一點心意?!?/br> 從來如此。 想忘了她的這種屁話根本撐不住片刻。 已經(jīng)上勾的魚想要掙脫魚鉤談何容易,溺死在她的溫柔鄉(xiāng)里又是何其快樂,掙扎那些沒用的做什么呢? 騙他……他也很開心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