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地下拳擊場
周一,去團建回來的員工不僅精神煥發(fā),而且干勁滿滿,每個人工作時都一副爽朗神氣的樣子。 但,除了陸一銘,此時他正提心吊膽地坐在辦公室里。 想起陸聿森朝他說的那句話,他就有點忐忑不安。 他不就是想和學(xué)姐套個近乎嗎,還被小宋小唐說他想撬墻角,他真是冤枉啊。 抖腳的間隙,他的手機鈴聲響了,陸一銘掃一眼屏幕,媽的,真是怕什么來什么。 “喂,哥,有事嗎?!彼Z氣變得小心翼翼的。 “來停車場。” “噢好的。” “嘟——”,毫不留情的掛斷聲傳來,陸一銘深吸一口氣,完了,他要完了。 七分鐘后,陸一銘打開車門上車,男人一身黑色西裝倚靠在車座上,表情淡淡。 他剛關(guān)上門坐好,前面的聞助就啟動汽車出發(fā)了。 “哥,要去哪啊?!?/br> “去了不就懂了?” 男人看起來和往常無異,好像周末的事只要不提就不會發(fā)生什么。 可陸一銘就是感到一陣心慌,未知的危險最讓人害怕,他還不如直接揍自己一頓呢。 昏暗的地下拳擊場里,兩位肌rou飽滿的選手正在拳臺上格斗,瘋狂飆升的腎上腺素讓他們幾乎聽不到周圍人的吶喊。 “揍他??!” “臥槽,快躲啊!cao?!?/br> “你爺爺個腿的你沒吃飯嗎,給我揍他??!” “cao他媽的早知道不押他了,一看就贏不了?!?/br> 拳臺周圍一群烏泱泱的人,他們的情緒一會兒漲一會兒落,或賠或賺全看賽手一念之間是否能揍趴對方。 這里經(jīng)常舉辦黑拳比賽,作為非法賭博業(yè),周圍好幾家地下拳擊場早早就被查辦整改了,只有這里每天如一日的熱鬧非凡。 來這里打黑拳的入口有兩條,一條設(shè)在酒店的貴賓廳后門,一條設(shè)在不起眼的小路拐角,推開損壞的玻璃門再往里走五十米就能進來。 陸一銘跟著陸聿森從貴賓廳后門進去,越往里走,噪雜的人聲越大。 門推開之后,一名馬仔走上來帶路,“哥,大當(dāng)家在上面等你。” “嗯?!标戫采瓚?yīng)了一聲。 陸一銘一邊跟上去,一邊側(cè)臉看著唯一光亮處的拳臺,上面兩位選手打得極其精彩,臉都被揍腫了還能爬起來。 二樓的看臺卡座里,一位五十多歲的中年男人倚靠在座椅上,他看起來面容和藹,舉止文質(zhì)彬彬。 不認識他的人或許以為他是一個退休的外交官,認識他的人只要站在他面前,便會繃緊神經(jīng)不敢輕舉妄動,畢竟他年輕時可是靠嗜殺出名的。 黑天使幫會是一個遠近聞名的黑幫,作為黑幫里最讓人聞風(fēng)喪膽的幫會,其老大經(jīng)常被庫里斯的家長拿來嚇唬不聽話的小孩。 “再不睡覺的話,那位臉上長滿麻子的黑天使惡魔就會拿著斧子把你砍成五瓣的!” 斧子的確是黑天使幫會的象征之一,但他們的幫會老大季坤看起來并不像傳統(tǒng)意義上的黑幫大佬。 “季叔。”男人走到他身邊后,微微點了下頭。 “來啦,喝點茶?!蹦腥寺渥谒磉吅?,季坤親自給他倒了杯大紅袍。 “這位是?”放下茶壺后,他抬眼看向面容稚嫩的陸一銘。 “我姑姑的兒子,陸一銘?!标戫采榻B道,順勢看向仍傻站著的陸一銘,“還不叫人?!?/br> “季叔叔?!标懸汇懚Y貌地也彎腰點個頭,然后在陸聿森旁邊坐下。 “嗯?!奔纠ず吞@地向他微笑。 樓下傳來巨大的歡呼聲和唏噓聲,幾個男人往下面看去,一位健壯的肌rou男被打得滿頭是血,趴在地上一動不動,而站著的,是一個比他極其瘦弱的年輕男人。 “現(xiàn)在的小輩,可真是越來越不可相貌了,看著小小弱弱的,居然也能把這么大個頭的對手打趴,真是潛力無窮啊?!奔纠た粗_下,柔聲點評了一句。 “季叔說的對,陸一銘,你覺得呢。”陸聿森拿起茶杯淺飲了一口,表情淡淡的。 聽到他提及自己的名字,陸一銘立馬笑著附和:“確實確實。” 季坤看向男人身邊的男孩,開玩笑道:“小陸看得這么專心致志,要不也下去比一場?我給你押十萬元,怎么樣?!?/br> “謝謝季叔叔的欣賞,但我還不夠格,還是算了吧?!标懸汇懼苯訑[手拒絕了,讓他下去打黑拳,他能被打得滿地找牙。 季坤還沒回話,陸聿森開口了:“叔叔欣賞你,怎么能算了?下去打一場吧,我讓聞璋給你報名?!?/br> 他沒看陸一銘什么反應(yīng),朝聞璋點了下頭,后者領(lǐng)會后徑直去報名了。 完了完了,原來在這等著他呢,陸一銘舔了下嘴唇,著急得顧不上面子直接求饒了。 出發(fā)時他說還不如直接揍他一頓,這下真的烏鴉嘴了,真他媽該死,陸一銘拍了一下自己的嘴角。 “哥,我錯了,你讓聞助回來吧,我會被打死在那的?!?/br> 看見自己的名字排上大屏幕之后,陸一銘慌張地扯了一下男人的衣擺。 “死什么死,人家有分寸?!标戫采瓛咚谎郏^續(xù)冷淡說道,“專門給你花錢插了隊,還不快去準(zhǔn)備?別讓我喊人拎你下去。” “臥槽我真的錯了啊,我再也不靠近學(xué)姐了,哥,我發(fā)誓?!彼ⅠR舉起手做出發(fā)誓狀。 “給你三秒?!标戫采鏌o表情說完,陸一銘身后走上來兩個身強體壯的馬仔,一臉嚴肅地盯著他。 他深呼吸一口,打算看向季坤,誰知這位年過半百的和藹叔叔一臉不關(guān)心的樣子,就算他想喊求救也根本無濟于事,他倆根本不熟啊。 三秒一過,馬仔得到指示后,直接上手把人拎起來往樓下拖。 “松開啊靠——”陸一銘掙扎起來,可跟常年打架的馬仔比,他的掙扎和小雞崽撲騰一樣毫無威懾力。 二樓恢復(fù)安靜之后,季坤低低笑了起來:“這小子惹你了?” 陸聿森翹起二郎腿,“不給他點教訓(xùn),只會得寸進尺什么都想搶?!?/br> “怎么,阿森交女朋友了?”季坤聽聞剛才陸一銘的話,隱隱打趣道。 女朋友……讓她說一句喜歡都要灌醉了才愿意說,他也不知道在她眼里兩人是什么關(guān)系,“算吧?!?/br> 陸聿森的父親陸先澤和季坤是一起見過生死的拜把兄弟,他從小看著這孩子長大,從沒見他承認過這種事。 聽見“算吧”這兩個字,季坤面不改色喝了口茶,在他心里,陸聿森就是他的待定女婿,他的掌上明珠季莎生來就該擁有世界上最頂?shù)哪腥恕?/br> 季坤佯裝欣慰地笑了一聲:“你周姨最近學(xué)了幾個菜,改天把人帶回來吃個飯?” “再說吧?!标戫采槌鲅┣腰c燃,沒直接應(yīng)下。 “好。” “德國之旅,有什么收獲嗎?!奔纠じ艘豢跓煒?,開始談?wù)摻裉斓恼隆?/br> “不太確定,但可能拿不下那邊的市場?!标戫采翘煲恢弊⒁庵讑W的表情,當(dāng)他看見雷奧瀏覽文件時的猶豫神態(tài),他就猜到大概結(jié)果了。 果然,前兩天德國藥監(jiān)局發(fā)來的郵件里,他們對于進口藥物這件事的回答極其模棱兩可。 “拿不下就算了,反正有你在,幫會不至于窮得揭不開鍋?!毕啾扔谀贻p時的野心勃勃,季坤現(xiàn)在只追求幫會的平穩(wěn)安定。 庫里斯的黑天使幫會有數(shù)百年的歷史,它的年收入大概在五百億美元以上,其中有45%來自販賣毒品,有25%是正當(dāng)投資所得,其他的零零散散來源于開設(shè)賭場和娛樂場所。 他們以前和政界的關(guān)系很好,每次競選的背后,都有來自黑天使幫會的贊助資金和選票。 因此無論是毒品的販賣走私,還是聲色場所的非法開設(shè),幫會總能提前接收通知然后逃過政府的追查,以至于幫會曾經(jīng)賺得缽滿盆滿,富得可敵一個小國。 可二十年前的一次政治變革,不僅讓幫會失去了保護傘,還被叛徒背刺一刀,整個強大的黑天使幫會瞬間變成一團散沙,直到十年前才慢慢恢復(fù)起來。 雖然黑天使幫會的財力比不上從前,但自從路生制藥上市了一款新藥后,他們的毒品交易也跟著逐漸增多起來,賺錢的勢頭和以前有得一比。 季坤看向做出這一決策的小輩,他長著和他父親一樣充滿野心的眼睛,能力也毫不遜色。 奧斯康定的高強度營銷,不僅把路生制藥從九死一生的懸崖上拉回來,還讓黑天使幫會也跟著獲利。 無論有意還是無意,越來越多的人對藥物上癮先是提高了藥物銷量,徹底成癮后染上毒品,又能促進毒品交易,這樣黑白兩路的錢一起賺,誰能不說做出這種決策的人不是個天才呢。 臺下傳來嘰嘰喳喳的討論聲,季坤抬眼往下看,那個陸聿森帶來的小表弟正站在擂臺邊上,掙扎著不愿上去。 “你還真要把他扔上去啊?!奔纠ず舫鲆豢跓熑Γ瑢χ腥诵Φ?。 “不然?” “行吧,那我也得遵守承諾,給他押個十萬的紅包鼓勵鼓勵他。” “季叔,你確定這不是和我作對?”陸聿森喊過聞璋,讓他給陸一銘的對手押下三十萬的注金。 “哈哈哈哈哈哈哈?!奔纠さ吐暼嵝ζ饋恚八懔?,你們年輕人有自己的解決方式,我就不摻和了?!?/br> 拳臺周圍。 “這個逼玩意看起來是個學(xué)生吧,沒事來摻和什么啊,神經(jīng)病一個?!?/br> “你是真傻還是假傻啊,這不白白給你送錢嗎,趕緊給我下注另一位拳手啊,妥妥賺了?!?/br> “長得跟個公子哥一樣,一看就沒吃過苦,老子長這么大天天受罪,想想等會能看這種人被打得落花流水,還真是爽快,來!給我押三百塊錢!” …… 周圍噪雜聲一片,一堆人對著他指指點點,可陸一銘絲毫不關(guān)心,他只關(guān)心他要怎樣才能逃過這場比賽。 很快,輪到他們這一場了,主持人昂揚地宣布比賽開始。 絲毫不動的陸一銘直接被馬仔扛起來扔了上去,他重重地砸在拳臺上,頭頂?shù)臒艄庹盏盟劢共涣艘暰€。 幾秒后,他看清了對方的長相。站在他對面的拳手身高一米八,渾身健壯的麥色肌rou,臉上一道長長的疤痕,一副剛從牢里放出來的惡徒形象。 看見他蓄勢待發(fā)地活動手腕,陸一銘唇色發(fā)白,他一個勁地往后退,直至撞上堅硬的圍欄再也退不了。 “小雞崽,你想往哪躲呢?!比挚觳阶哌^來,一個過肩摔直接把人砸在地上。 “靠?!标懸汇懩X子被砸得發(fā)昏,有點神志不清起來。 拳手再次走過來把他拎起,“孬種,你他媽的給我站好了,這才剛開始多久?” 陸一銘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氣得想一腳踹回去把仇給報了。結(jié)果腳還沒踹到他,拳手用力一拳錘在他白凈的臉上。 他瞬間被錘飛了。 鮮血從他嘴角飛濺出來,陸一銘左臉腫了大半,于是他改變策略,一邊躲著拳手的追擊一邊痛苦地朝二樓哭喊:“哥,我錯了!我真的錯了啊——” 陸聿森翹起二郎腿,百無聊賴地拿起茶杯又喝了一口上佳的茶水,悠哉地欣賞下面的好戲。 拳臺上一個逃一個追,好似在上演貓抓老鼠,周圍的人嘲笑聲一片。 陸一銘被錘了一拳又一拳,不僅全身酸痛無比,臉上還掛了彩。 陸聿森一邊和季坤聊著幫會的事務(wù)一邊看著下面,大概十分鐘后,男人抬起腕表看了下時間,轉(zhuǎn)向聞璋說道:“行了,讓人把他拖出來送醫(yī)院吧?!?/br> “是?!?/br> 后來整整一周,辦公室里都沒有陸一銘胡亂穿梭的身影。 彼時他從頭到腳包著紗布,像個木乃伊一樣躺在私人醫(yī)院的病床上,時不時就嚎叫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