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0)
謝孟君咳嗽一聲,說:還有一件事,我要告訴你。 賀夢情問:什么事? 你的繼承儀式恐怕要推遲了。謝孟君本就想推遲儀式,剛好碰上一件事,給了他推遲的借口。 賀夢情雖然并不在意謝家家主之位,還是問了句為什么。 謝孟君解釋道:我收到了一封昆侖的來信,說有與魔教相關(guān)的事要與五大仙門、四大世家相商。我身為謝家家主,要前往昆侖,所以繼承儀式只能推遲了。 賀夢情聽到與魔教有關(guān),表情變得嚴肅起來,我也與你一同前往昆侖。 他沒想到他剛從昆侖來沒多久,就要回去了。無論五百年前還是五百年后,他身上的許多事都是圍繞昆侖而起,與昆侖可以說得上有緣了。 好。謝孟君答應(yīng)了下來。 賀夢情走后,謝孟君去看望謝嘉平。 謝嘉平身上雖然涂了藥,還是疼痛難忍,躺在床上哀哀叫喚。 謝孟君看見這樣的謝嘉平,又是生氣,又是心疼。 謝嘉平看見謝孟君,想要直起身子,但牽動身上傷口,不禁齜牙咧嘴,一張本來還稱得上英俊的面容,頓時扭曲起來。 他恨聲道:父親,謝修然如此傷我,你一定要將他重重責(zé)罰。 謝孟君深吸了口氣,抬起手,狠狠打了謝嘉平一個耳光。 謝嘉平的臉高高腫起,他一時不知是臉上更痛,還是身上更痛,父親,你為什么打我? 他以前犯過許多錯,但謝孟君都不曾打他,這還是謝孟君第一次打他。而且他受了這般重的傷,謝孟君不去懲處傷他之人,反而打了他一耳光,讓他又是迷茫,又是痛苦。 你看你做的好事。謝孟君聲音嚴厲。 剛才那一耳光打在謝嘉平臉上,謝嘉平臉痛,但他心里何嘗不痛,可若不教訓(xùn)謝嘉平一番,謝嘉平是不會長記性的。今日惹上的人是賀夢情,放了謝嘉平一馬,若真惹上什么心狠手辣之徒,謝嘉平哪里還有命在??v然他是謝家家主,護得了謝嘉平一時,也護不了謝嘉平一世。 我雖犯了錯,但謝修然可是想殺我?。≈x嘉平大聲道。 他若是想殺你,你現(xiàn)在還有命在。謝孟君剛開始還因為謝嘉平受傷而心亂,現(xiàn)在已經(jīng)恢復(fù)了清醒。 謝嘉平錘了一下床鋪,我不管,我受的傷,我一定要讓謝修然十倍償還。 謝孟君冷眼看著謝嘉平無理取鬧,我已經(jīng)同謝修然說好了,你明日就向他賠禮道歉。 父親!謝嘉平不甘地大叫。 謝孟君在房中踱步,問:你雖然偶爾有過錯,但也沒鬧出這么大的事過。這件事一定不是你自己的主意,是誰指使你這么做的? 謝嘉平低聲道:他跟我說,我要是和謝修然結(jié)成了道侶,哪怕謝修然以后繼承了謝家家主之位,我們作為道侶二人一體,謝家以后也還是我的謝家。 糊涂,就算你睡了謝修然,等他清醒之后,一定一劍殺了你。 謝孟君不知道自己究竟造了什么孽,生出個這么蠢的兒子來。他自問算是個聰明人,道侶也蘭心蕙質(zhì),二人的兒子,就算不是天才,也不應(yīng)該蠢笨如豬。 謝嘉平還真沒想到這點,汗顏地低下了頭。 謝孟君問道:到底是誰教唆你的? 是他。謝嘉平指向了門口。 站在門口的謝家子弟抬起頭來,對著謝孟君笑了一下。他手上戴著手套,一點手部皮膚都沒有露出來。 謝孟君看到此人,心中一驚。每一個謝家子弟他都見過,但這個人他從未見過。而且,他竟不知道這個人是什么時候來的,聽了多久。這個人的修為,恐怕猶在自己之上。 第60章 次日, 謝嘉平撐著傷體來向賀夢情道歉。 他一見到賀夢情,便從心底生出畏懼來。經(jīng)歷了昨天,哪怕賀夢情生得再美, 看在他眼中, 也猙獰如惡鬼一般。他現(xiàn)在連直視賀夢情都不敢, 身體輕微地發(fā)抖。 賀夢情還沒說話,易西風(fēng)先開口了, 你站在那里半天了,你來到底是干什么的? 他見到這人,就心生厭惡。這人外表還過得去,但內(nèi)里實在丑惡, 便如錦緞裹著朽木。若不是這人身份特殊,殺了后患無窮,他早就把這人殺了。 謝嘉平強笑道:我是來向表弟道歉的, 都是我一時糊涂,做出如此錯事, 望表弟大人有大量,原諒我這回。 易西風(fēng)嗤笑一聲, 好個一時糊涂,你一時糊涂,就能做出如此齷齪之事, 若是你不糊涂,還不知道要做出什么傷天害理之事呢。 我與修然是表兄弟,此事是我謝家的家事, 哪有你這個外人說話的份。謝嘉平對易西風(fēng)怒目而視。 你雖然是他的表兄,但你這樣的表兄弟還不如沒有。易西風(fēng)頓了頓,若你是我的表兄弟, 你早被我切成好幾塊,亂葬崗上埋了。 你!謝嘉平怒極,就要對易西風(fēng)出手。 好了。賀夢情阻止了,你的道歉我已經(jīng)收到了,這一次我就放過你,若是你以后再敢對我無禮,我必殺你,你走吧。 他知道謝嘉平不是易西風(fēng)的對手,然而易西風(fēng)要是傷了謝嘉平,如今易西風(fēng)身在謝家,也討不了好去,所以他出言阻止。 面對謝嘉平的道歉,他的心里沒什么高興的情緒,謝嘉平不過是個跳梁小丑,不值得他放在心上,他只覺得索然無味。 謝嘉平欲言又止,最后只說了一句多謝表弟,就走了。他走出很遠之后,回頭看了一眼,賀夢情的身影已經(jīng)很模糊了。 易西風(fēng)看了一眼謝嘉平的背影,對賀夢情說:就這么讓他走了? 賀夢情問:你想怎么樣? 起碼要在他身上好好出一番惡氣。易西風(fēng)腦中浮現(xiàn)了數(shù)種折磨人的法子,每一種都能讓謝嘉平后悔生在這個世上。 算了,怪沒意思的。賀夢情平淡地說。 賀夢情如此說了,易西風(fēng)也不好再說什么,只在心上給謝嘉平記上了一筆。若是謝嘉平以后不撞上他還好,若是撞在了他手里,那謝嘉平可要倒大霉了。 賀夢情想起一件事,說:對了,我繼承謝家家主之位的事情,恐怕要推遲。 為什么?易西風(fēng)問。 因為昆侖召集五大仙門和四大世家議事,謝孟君要前往昆侖,而我也打算和他一同前往。賀夢情答。 易西風(fēng)思索片刻,問:你覺得會是什么事? 據(jù)說與魔教有關(guān),具體我也不太清楚,到了昆侖就知道了。賀夢情心中若有所感,他覺得自己這次昆侖之行,一定會有所收獲。 三日后,謝孟君帶著幾名謝家子弟啟程前往昆侖。 他們乘坐的是一搜浮空船,能夠漂浮在天空中,一日千里。這種船不僅造價極為昂貴,而且每日都要消耗大量的靈石。能用得起這種船的人,通常非富則貴。 賀夢情還是第一次坐浮空船,他站在船頭,看著滾滾云海,風(fēng)拂過他的發(fā)梢與衣袖,恍若姑射仙人。 船上許多人都在偷看賀夢情,雖然美人隔云端,但多看幾眼也是好的。 易西風(fēng)站在賀夢情身后,凝視了他的背影一會,才走上前去,與他并肩,你在看什么? 賀夢情淡淡地說:看云。 易西風(fēng)看了一會云,沒看出什么名堂,問:云有什么好看的? 云這東西,實在普通不過,哪里都有,人人都看過云。 云有千般變化,萬種可能,永遠也看不厭。賀夢情感受到一陣風(fēng)吹過,他眼前的云也隨著風(fēng)做出種種變化之態(tài),似花似草,似飛禽,似走獸,千奇百怪。 易西風(fēng)偏過頭,看向了賀夢情。他心道,他這個師弟,才是真的永遠看不厭。若能天天看著賀夢情,便是讓他做神仙也不換。 賀夢情問:你為什么一直看著我? 易西風(fēng)不假思索道:因為你好看。 賀夢情輕笑出聲。 易西風(fēng)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說了什么,一時尷尬,耳朵也紅了。 我好看,不用你說我也知道。賀夢情笑著摸了一下自己的頭發(fā)。 說完,他回了房間。 賀夢情轉(zhuǎn)身的時候,頭發(fā)揚起,易西風(fēng)聞到了他發(fā)尾的馨香,然而他深吸一口氣,那香氣又難尋了。 只花了一天的時間,浮空船就從烏衣城到了昆侖。 賀夢情下了浮空船,便感覺昆侖與他離開之前相比,熱鬧了許多,來了很多其他門派的弟子。 一名昆侖派弟子引著謝家眾人住下。 賀夢情安頓好之后,左右無事,便戴上帷帽,出去閑逛。 他走著走著,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四周一個人也沒有。 地上積著厚厚一層雪,草木都裹著銀霜,有一條溪流從林間流過,水面上浮著碎冰,還飄著淡淡的霧氣。 賀夢情拂開一塊石頭上的雪,把帷帽摘下放在一邊,然后在石頭上坐下。 他眺望遠處,石頭是黑的,雪是白的,眼前的場景好像一副水墨畫卷,而他是畫卷中唯一的人物,他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孤寂之感。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他覺得自己就像一個過客。后來,因為蒼玄派,因為師父,他終于有了些許家的感覺??墒?,他的師父已經(jīng)死了。為了給師父報仇,陰差陽錯,他來到了五百年前。無論五百年前還是五百年后,哪里是他的歸宿呢? 或許所有人之于世界,都是過客。 忽然,一個人扛著魚竿走了過來。他的樣子生得十分奇特,雖然滿頭白發(fā),但臉上一絲皺紋也沒有,你說他是個年輕人似乎是對的,但你說他是個老人似乎也沒錯。 他仿佛沒有看見賀夢情似的,在溪邊坐下,開始釣魚。 沒過多久,他就釣上了一條魚來。但是他又把魚放生了,然后繼續(xù)釣魚,如此循環(huán)往復(fù),魚簍始終是空的。 賀夢情看著這人釣了好幾條魚,又放了好幾條魚,終于忍不住開口問道:你既然把魚釣上來,為什么又要把魚放走? 那人說:因為我并不是想吃魚,而是在享受釣魚的樂趣。 這樣不是在做無用功嗎?賀夢情問。 不為無益之事,何以遣有涯之生。那人答。 賀夢情沉默片刻,說:前輩說得對,是我拘泥了。 那人看了賀夢情一眼,說:昆侖的盛名,我聽聞已久。這次五大仙門和四大世家的精英共聚,更是修真界難得的盛會。然而我到此,見到的都是腐朽枯木,唯有你還算有趣。 賀夢情眼珠一轉(zhuǎn),問:我聽前輩話中之意,前輩既不是五大仙門的人,也不是四大世家的人,那前輩出自何門何派? 那人反問道:你又是何門何派的弟子? 賀夢情回答道:我是蒼玄派的弟子。 蒼玄派,修真界中已經(jīng)少有人知道這個門派了。蒼玄派中也曾出過幾個厲害人物,可惜傳承至今,已經(jīng)凋零了。 那人露出回憶的神色。 他與蒼玄派的幾個人交過手,然而他們都死了,唯有他還活在世間。如今蒼玄派的名字,已少有人知?;蛟S在某一天,別人談起他的名字,也要問一句這人是誰。 再美的佳人,再蓋世的英雄,都抵不過時間的摧折。 賀夢情有些意外,這人居然知道蒼玄派。 小子,注意了!說完,那人就一掌向賀夢情拍去。 賀夢情凝神以對,眨眼間,兩人就過了三招。 雖然只是三招,賀夢情卻額上見汗,這人是他來到五百年前之后,所遇到的最為可怕的對手,修為簡直深不可測。 那人與賀夢情過招的時候,只出了一只手,另一只手仍握著魚竿,身體一動也不動。三招過后,他收回了手,哈哈大笑,后生可畏,后生可畏?。?/br> 多謝前輩賜教。賀夢情恭敬地說。 我可不敢當(dāng)你一聲前輩。那人面上帶笑,心中咋舌,眼前之人如此年輕,修為竟不在自己之下。 賀夢情問道:不知你叫什么名字,我該如何稱呼? 我的姓名,你不必知道,因為下次見面,或許我們就是仇人了。那人收起魚竿與魚簍,飄然離去。 賀夢情聽了這人的話,若有所思。 作者有話要說: 注:不為無益之事,何以遣有涯之生。出自項鴻祚《憶云詞丙稿自序》 第61章 接下來的幾日, 賀夢情在昆侖派中打探到了一些消息。 昆侖派中有一件九品法器,名為太上無字天書,能前觀五百年, 后觀五百年。不過, 這件法器并不是昆侖派所有, 而是為五大仙門共有,只是寄放在昆侖而已。若想動用這件法器, 需集齊五大仙門的掌門之力。 司星緯召集其余四大仙門的掌門,就是想動用太上無字天書,以觀未來。因為他擅長卜算,算出五大仙門恐有覆滅之危, 而滅亡五大仙門的,正是魔教。然而如何破解此劫,他無論如何也算不出。于是他想通過知曉未來, 找出破劫之法。 萬眾期盼的日子很快就到了,玄天玉虛宮前立起一座高臺。 眾人聚在高臺之下, 交頭接耳,好不熱鬧。 賀夢情也在人群之中, 頭上戴著帷帽,而易西風(fēng)就在他的身旁。 突然,鐘聲響起, 昭示著吉時已到。 五道人影從遠處飛來,落在了高臺之上。司星緯就在其中,而其余四人有男有女, 高矮胖瘦不一,想必就是其他四大仙門的掌門。 司星緯羽衣星冠,背上背著一個卷軸。他將卷軸從背上解下, 往天上一扔,卷軸就浮在了半空中。 雖然無人介紹,但眾人已明白了這卷軸就是九品法器太上無字天書。傳說這法器本是為太上老君所有,偶然遺落人間。自從它現(xiàn)世以來,便引起了無數(shù)的腥風(fēng)血雨,直到此物被藏入昆侖寶庫,紛爭才止息。 四名掌門將手放在司星緯的肩上和背上,將靈力傳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