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他的語氣里沒由來的親近,讓周鯉的脈搏逐漸放松。他懶得再推脫,從善如流地躺下,閉了眼,披上一層厚重的暮光,耳邊暖風徐來,偶爾聽見蕭承鈐翻書寫字的聲音。 周鯉眼前透出一片稠艷的紅,變幻莫測的光暈涌向眉心,疲憊感如同浪潮般一陣陣襲來。 他默默回想著當值的這幾天,總有種恍惚的感覺。一不留神,眼前的畫面就和前世的記憶交疊,使他幾近分不清真假。 也許戰(zhàn)死漠北只是一場夢,待他醒來,他仍然是將軍府里最令人頭疼的那個孩子,被父親訓了幾句,就偷偷跑去找娘親撒嬌。春繁杏遍的時候,挖出后院埋了一冬的酒釀,與好友痛飲,與心上人分嘗。 他周鯉天性頑劣,深恩負盡。卻也曾有過這樣好的年歲。 只可惜,終不似少年游。 不知道該說他心寬還是缺根筋,身為殿前侍衛(wèi),他居然真的在天子眼皮子底下沉沉入睡了。而且睡得相當安穩(wěn),可謂是他重生以來睡得最好的一覺。 大概是太和殿里燃的香格外有效,周鯉沒有再做亂七八糟的夢,醒來也沒有汗淚漣漣,不然還真不知道如何向蕭承鈐解釋。 當他悠悠轉醒的時候,三魂七魄還沒來得及歸位,便聽有推門的聲音。 “皇兄!” 咋咋呼呼的少年人的聲音。 周鯉腦瓜子還昏昏沉沉,但他隱約感覺不妙。 蕭承鈐似乎是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少年的聲音立即壓低了下去。周鯉聽不太清他們在說什么,他只是假裝翻身,悄悄睜開一條縫。 很快,周鯉便發(fā)現(xiàn)了是哪里不對。 他躺的地方分明不是什么榻椅,是一張垂著金絲綢簾的床。太和殿里只有一張床,不必想也知道是誰的。 天色不知何時暗了下去,外邊已經(jīng)掌了火,能看見層層疊疊的燭影。 布料上的影子忽然動了一下,一只修長的手探進來,掀開了一邊簾子,周鯉瞥見那人手背上猙獰的一道長疤。 “你是誰?” 一張英氣的年輕臉龐出現(xiàn)在眼前,少年的眉眼生得和蕭承鈐有幾分相似,只是一只眼睛暗淡無光,另一只正冷冷地打量著周鯉。 九皇子何時長成了這樣高大的男子? 周鯉愣在原地,不知該說些什么。 “哪里來沒規(guī)矩的狐貍精,居然睡在我皇兄床上?”蕭承珉怒氣沖沖地說,腰間冷光一閃,作勢要拔劍。 “珉兒!” 蕭承鈐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我就出去了片刻,不是讓你不要打擾他嗎?你這是在干什么?” “皇兄,”蕭承珉轉過頭,指著床上正無地自容的周鯉,“這是何人?” “越來越?jīng)]規(guī)矩了,”蕭承鈐匆匆走近,厲聲道,“還不快把你的劍收起來!” 蕭承珉不情愿地收起劍,退到一旁,瞪了周鯉一眼。 “你醒了?沒嚇到你吧?”蕭承鈐坐到床邊,安撫似的攏著周鯉的肩膀。 周鯉這才徹底驚醒,他連忙跳下龍床,跪地叩首,“臣,冒犯了陛下,罪該萬死!” 蕭承鈐俯身扶起他的手臂,拍了拍他睡皺的衣裳,“是朕要把你抱來這里的,你何罪之有?” “陛下……”周鯉心里涌起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蕭承鈐有龍陽之好,周鯉并非不知道,這位“周離”生得也能算面貌姣好,蕭承鈐會看上他也不奇怪。 他今日才注意到這個拼命想回避的事實,蕭承鈐身為皇帝,多的是三宮六院,難道他還指望蕭承鈐為了自己終身守節(jié)嗎? 一個死人哪有資格要求這些,何況早在他活著的時候,蕭承鈐都已經(jīng)在籌備東宮大婚了??峙氯缃褡铀枚季d延膝下了。 厘清這些,他感覺自己又死了一次。 周鯉胸口發(fā)悶,他不自覺握緊拳頭,強忍著不掉下淚來。 蕭承鈐看他眼中泛起水光,瞬時急了,捧起他的臉追問怎么了。蕭承珉抱著劍站在一旁,臉色愈發(fā)黑了下去。 “臣只是,身體有些不舒服?!敝荃帗u搖頭,避開蕭承鈐急切的目光。 “珉兒,吩咐人去把太醫(yī)叫來?!?/br> 蕭承珉臉上明顯出現(xiàn)怒色,“皇兄讓我給他叫太醫(yī)?” 蕭承鈐面沉如水,正要發(fā)作,周鯉連忙攔住他,“陛下,我這是老毛病了,歇歇就好,不必勞煩九殿下和太醫(yī)院的大人。” 蕭承珉本來還生著氣,聽了這話,忽然也愣了一下。自從他加封親王后,已經(jīng)很久沒聽到別人稱他為九殿下了。 這人如此不知禮數(shù),相當可疑。 蕭承鈐自然也察覺出了其間的詭異,他掃了一眼蕭承珉,“你回去吧,別在這里添亂了?!?/br> 蕭承珉還想說什么,被他兄長瞪了回去。極不情愿地轉身離開了太和殿。 屋里只剩下兩人面面相覷,燭火搖晃,兩人坐在榻邊,誰也沒說話,蕭承鈐一直沒放開抓著周鯉的那只手。氣氛在曖昧地升溫,周鯉卻感覺有些冷。 蕭承鈐的臉慢慢靠近,溫熱的吐息撲在周鯉耳側。周鯉一動不動,任那雙唇輕輕貼上自己的脖頸。 “陛下,可是要收周離為禁臠?” 周鯉平靜地開口。撫在他身上的手明顯頓住了。 “朕沒有這么想過,”蕭承鈐訕訕地退回去,他知道自己做錯了事?!笆请奘ФY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