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幾天，向日葵就舒展金燦燦的花瓣，熱烈綻放。

    項嘉穿著條長及腳踝的棉麻裙子，坐在秋千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輕晃。

    程晉山趿拉著人字拖走來，彎腰用手比了比向日葵的果盤大小，高興地道：“能結(jié)不少瓜子兒?！?/br>
    相比起觀賞功能，他顯然更看重實用價值。

    項嘉盯著他發(fā)了會兒呆。

    跟著她折騰這么久，他整個人沉淀不少，沉著臉不說話的時候，還挺能唬人。

    “咱倆出去買菜吧？以后多在家里吃，營養(yǎng)又健康?！背虝x山提議道。

    他沒好意思說出口的是，剛才在屋子里盤腿數(shù)了半天的錢，再這么天天下館子，撐不過一個月。

    自己開火做飯，能省不少。

    “嗯?！表椉熙谥_下地，戴上遮陽帽，和他并肩往外走。

    她似乎暫時擱下尋死的念頭，狀態(tài)正常不少，大部分時間安靜地躲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沒什么攻擊性。

    可誰也不知道，這種平靜能保持多久。

    因為交通不便，這里的商業(yè)化進程緩慢，菜市場保留了淳樸實在的民風(fēng)，路邊擺著的地攤，要價也很公道。

    紅彤彤的西紅柿剛從架子上摘下，光滑的表面帶著露水，放到鼻下聞一聞，酸甜氣息若隱若現(xiàn)。

    八毛錢一斤，程晉山一口氣買了十斤。

    “回去炒菜燉湯，還能切塊拌白糖吃?！背虝x山奉行白糖拌一切，單手拎著塑料袋，騰出一只手緊緊拽著項嘉。

    每有陌生男人經(jīng)過，項嘉的身體就微微發(fā)僵。

    他對她的肢體語言已經(jīng)很熟悉，走出沒幾步就調(diào)換位置，把她護在右邊。

    與此同時，還為只有自己能夠和她突破社交距離而沾沾自喜。

    “想不想喝湯？”他看項嘉沒精打采，知道她不想做飯，于是選擇自己唯一擅長的燉湯，“買點兒排骨？”

    “買蘑菇吧。”連續(xù)吃了幾天大魚大rou，項嘉覺得有點兒發(fā)膩，指指地攤上肥肥大大的平菇，“做番茄菌菇湯?！?/br>
    程晉山蹲下身，挑了一大朵平菇、半斤香菇、一把金針菇、一小盒蟹味菇，跟老板討價還價，又順了把小蔥。

    “還差什么？”他低頭翻翻手機里的菜譜，又覺得不如直接問項嘉。

    “番茄醬、雞蛋。”項嘉回答。

    兩人又來到干貨攤。

    八角、花椒、蠔油、醬油、鹽、糖，還有曬干的紅棗、蝦皮、木耳……都是常用的材料，不一會兒，程晉山就買了一堆。

    回到家，已經(jīng)是上午十一點半。

    他系上新買的圍裙，淺紫色的無紡布上印滿艷麗花卉，挺俗氣，但勝在便宜。

    在項嘉的指導(dǎo)下，程晉山手忙腳亂地將蛋液用小火煎熟，切成細絲，放在一旁備用。

    干凈的鍋里倒油，小火將番茄醬炒出紅油，加入切成塊的新鮮番茄。

    撒半勺鹽，是西紅柿快速變軟出水的小訣竅。

    炒得差不多，加半鍋水，煮沸后倒入焯過水的菌菇什錦，小火慢燉半個小時。

    等番茄的酸甜和菌菇的鮮香完全融為一體，加少許鹽調(diào)味，加雞蛋絲，再撒把翠綠的蔥花做點綴。

    一道開胃解暑的湯大功告成。

    另外拌一盤剁椒皮蛋，炒把水靈靈的小白菜，再蒸半鍋米飯，擺在桌上，就算他們的開火飯。

    程晉山嘗了口湯，美得瞇起眼睛，連干叁大碗。

    項嘉也吃了不少。

    午后，天色變得陰沉，不多時下起連綿細雨。

    項嘉躺在床上，看著窗外細密的雨絲，心也像蒙上一層陰云，悶悶的，很想哭。

    好在溫?zé)岬膽驯Ъ皶r貼過來。

    程晉山困倦地打了個哈欠，聲音微?。骸八瘯海扔晖Ａ?，帶你去河邊看夜景?！?/br>
    隔壁的恩愛夫妻又在折騰，一點兒也不知道收斂。

    項嘉轉(zhuǎn)過頭，看見少年已經(jīng)睡熟。

    他的睫毛好長，所有的桀驁不馴收進軀殼，看著單純又無害。

    也不知道夢到什么，“嘿嘿”笑了兩聲，撤回一只手抓抓肚皮，撓撓褲襠。

    傻里傻氣，永遠不會對她亮出獠牙。

    這種認知莫名讓項嘉安心。

    她伸出手，慢慢探向他帶笑的俊臉，在快要碰到時，忽然回神，觸電般縮回去。

    漂亮的眼睛里水霧氤氳，充斥著許多復(fù)雜的感情。

    她最終閉上眼，額頭輕輕抵著他的胸膛，在越來越大的雨聲中，進入深沉夢鄉(xiāng)。

    下過雨的小鎮(zhèn)變得濕漉漉，小孩子們尖叫著踩過水洼，踏碎無數(shù)個月亮。

    程晉山和幾個學(xué)生交涉片刻，拼了一條手搖船，當(dāng)先跳上去，轉(zhuǎn)身拉項嘉。

    小船搖搖晃晃，在瀲滟的河水中慢吞吞前進，兩岸懸掛著的大紅燈籠，因著夜色越來越濃，顯得越來越亮。

    船娘擅長唱悠長悅耳的鄉(xiāng)音小調(diào)，不過需要額外收費。

    程晉山和學(xué)生們商量幾句，一致認為收費太貴，拒絕附加服務(wù)。

    這也就算了，他還從手機里搜出相似的音頻，公放出來烘托氣氛，把船娘氣得臉色發(fā)青。

    他們在另一頭的小橋上岸，沿著長街慢慢走回家。

    看見有人現(xiàn)場開蚌，一口氣開出十幾顆珍珠，程晉山興致勃勃：“咱們要不要也開一個？開出的珍珠給你做手鏈?！?/br>
    項嘉搖頭，殘忍道出真相：“那是老板找來的托兒，珍珠是提前塞進去的，你去開，最多開出兩叁顆。”

    還是歪瓜裂棗，不值錢。

    程晉山摸摸鼻子，吐槽道：“套路真多。”

    夜里，他洗完澡，光著膀子坐在床上，態(tài)度挺嚴肅：“項嘉，我跟你商量個事兒?！?/br>
    “嗯?！表椉吸c頭，“你說。”

    “錢快花完了，我打算找份工作?！彼f著，見她跟著坐下，挪過來給她按摩肩膀，力道很合適。

    項嘉愣了愣，道：“行啊?！?/br>
    心里卻不知是什么滋味兒。

    她知道他手里的錢不多，天天陪著她吃喝玩樂，根本不是長久之計。

    可是……他難道不明白，一旦放松看管，她就會想辦法尋死嗎？

    還是說——他終于膩了煩了，打算借這個由頭，讓她自生自滅。

    明明應(yīng)該覺得輕松，可看著他沒心沒肺的樣子，她又覺得礙眼。

    既然不能持之以恒，當(dāng)初何必壞她好事？

    第二天早上，程晉山非拖著項嘉陪他去面試。

    “你又不是小孩子?！表椉我灰苟紱]睡好，臉色不太好看，表情也不耐煩，“沒必要吧？再說，給別人的印象也不好。”

    “那你在外頭等我?！背虝x山好說歹說，帶著她來到一家正在招人的水果店。

    項嘉在玻璃門外等他。

    她不知道的是，他和店長沒聊兩句，就問了個奇葩問題——

    “工資低點兒也無所謂，不過，我能不能帶我老婆一起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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