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格麗特第一個沖上去，她和巴蒂斯塔擋在亞倫下山的方向上?！皝唫悺卑l(fā)出破碎風(fēng)箱般的嗬嗬聲響，遲緩地調(diào)轉(zhuǎn)方向，馬丁夫婦緊張地握著不知從哪里翻出的十字架；兩只吸血鬼用十字架對付失控的父親，實在算不上明智。另一個方向上站著勞拉·湯姆森，她撿起了“光輝少女”，竟沒有被她焚燒致死，亞倫本能地不想靠近它。

    于是只剩下了米哈伊爾的方向，這也是米哈伊爾想要的結(jié)果。他的體力消耗比自己預(yù)想的還要大，受的傷也比自我感覺的嚴(yán)重，他必須先止住血。那只怪物搖晃著朝他走來，他只是靠在柱墩上，看著那五只新生的吸血鬼，不知因疼痛還是哭泣而呼吸顫抖：

    “不要殺人，不要轉(zhuǎn)化任何人。絕不能接觸哈代和迪布瓦，不要變成他們。這是你們對他的回報，明白嗎？這是你們的義務(wù)，現(xiàn)在，離開這里！”

    話音剛落，那怪物緩緩跪倒，一雙泛紅的眼睛呆呆地與米哈伊爾對望。米哈伊爾閉上眼睛，任由對方張開嘴咬住了自己的脖子。

    米哈伊爾躺在地上，感到渾身的血液以一種幾乎帶有快感的極速流失，他視線模糊、頭腦眩暈，四肢發(fā)軟，茫然地睜著眼睛望著漆黑的天空，清晰地感受到地上的碎石硌在背上。像是眩暈了一個世紀(jì)那么久，他終于艱難地轉(zhuǎn)過了眼睛，看見瑪格麗特朝著卡在兩塊花崗巖中的貞潔祭禱走去。

    他不禁心生恐懼，可是他已經(jīng)做了決定，此時此刻甚至抬不起手。他因失血缺氧眼前發(fā)黑，亞倫根本不知饜足；有什么東西從天而降，帶著利刃的閃光——

    格蕾祭司手持鐵劍刺穿亞倫單薄的胸膛，直直穿過米哈伊爾的肺部將兩人釘在地上，

    與此同時，瑪格麗特奮力拔出長劍，倒轉(zhuǎn)劍尖，對準(zhǔn)自己的心臟，緩緩地朝著東方跪了下去。

    第一縷晨光劃破天際，朦朧的光輝莊嚴(yán)地自地平線浮起。

    格蕾祭司拋開鐵劍，大步上前，一腳踢開亞倫，用力地踩在米哈伊爾臉上，發(fā)出咔嚓一聲。米哈伊爾幾乎感覺不到疼痛了，他知道鼻梁肯定斷了，也許還有兩顆牙。格蕾祭司又踹了兩腳，才氣喘吁吁地停下，抓了把汗?jié)竦膩y發(fā)，啞著嗓子說：

    “早就想這么干了，他媽的！”

    說完，他捂著腹部的傷口，一瘸一拐地往山下的百花教堂走去。

    稍顯冰冷的陽光照在赤身裸體的怪物上，“亞倫”僵硬地朝東方轉(zhuǎn)動脖頸。米哈伊爾連滾帶爬地湊過去抱住他，手指在他后腦勺上徒勞地抓撓，企圖扣住他的腦袋或者擋住他的視線。少年意識模糊，斷斷續(xù)續(xù)地哀求道：

    “別……別看，別看她，亞倫……不要看……沒有……沒有發(fā)生……任何……”

    他從來沒有這么無力過，他已經(jīng)失血到了想要嘔吐的地步，斷裂的肌rou和敞開的傷口無法愈合，雙臂因為擁抱長滿骨刺的怪物而血rou模糊；他失血的速度慢了下去，因為他已經(jīng)沒有多少血可流了。

    亞倫輕而易舉地站起來，他被帶起一些，又很快雙手脫力，一下子摔了回去，天旋地轉(zhuǎn)之間鋪滿碎石的地面迎了上來，給他當(dāng)頭一擊。

    怪物身上多余的骨刺在陽光中化為灰燼，隨風(fēng)飄揚(yáng)。

    黯淡的視野和刺眼的光線中，亞倫看見了瑪格麗特的身影。他的眼鏡早就不知道丟去了哪里，沐浴著晨光的女孩看起來實在太像克里斯汀了。他干枯的嘴唇抖了抖，干癟的軀體一點聲音都發(fā)不出來。但他想要那把劍，他知道時候該到了。

    米哈伊爾跌跌撞撞地跟上去，走了沒兩步就趴在了地上。他大口喘息，睜大了眼睛，幾乎已經(jīng)沒有思考的余裕，看起來比任何時候都天真、純潔、無助。

    “請不要……不要這樣對我……”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哭，他不應(yīng)該哭，因為亞倫看起來更糟糕，如果他也放棄，他們就真的完了。

    于是他站了起來。幾個月幾百年之后他都不知道這一日的自己是怎么站起來的，但剛剛十九歲的米哈伊爾·庫帕拉不僅站了起來，還一邊崩潰地大哭一邊折彎了幾段鐵欄桿捆住亞倫防止他自戕。

    吸血鬼終于成功地發(fā)出了尖叫。米哈伊爾知道這是為什么，烈陽城的祭司和巫師們就是這么對他的，可現(xiàn)在的他還有別的辦法嗎？

    視線前方，巴蒂斯塔·德·佩蘭站在晨曦之中，往地上投下巨大的、仿佛沒有盡頭的陰影。許久，他脫下外衣抖了抖，輕柔地跪下去披在妻子肩頭。

    作者有話說：

    因為九月有點忙，基本靠八月存稿，所以十月份可能不會日更了要茍一點進(jìn)度存存稿，具體待定。不過還是建議攢一攢，接下去三大章都有對米哈伊爾進(jìn)行迷之改造，亞倫戲份比較少基本就是睡美人惹ORZ神棍加倍警告。以及會切三個地圖，三章后才是甜蜜日常。

    第122章 28六個女巫（1）

    輕緩而綿長的風(fēng)浩浩蕩蕩地掠過平坦開闊的田野，清晨的陽光照耀下，地上的青草和葡萄藤上寬闊的葉子發(fā)出窸窸窣窣的、海浪般的聲響，零星的小羊正悠閑而慵懶地咀嚼著食物。

    遠(yuǎn)處的橡樹林里隱隱約約地傳出吆喝和樹木倒塌的聲音，某些時刻，仿佛地面都被風(fēng)推翻過去，愜意地享受起初夏清晨稍嫌寒冷的新鮮空氣來。

    這是六月的第一天。原本應(yīng)當(dāng)在預(yù)備圣靈降臨節(jié)的塞弗林主教跪在講道壇前，雙手合十，默默念誦著《戒律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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