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停頓了片刻，見凌妤沒多大反感，才繼續(xù)說：【為穩(wěn)住位面穩(wěn)定，我們必然不能讓您剛才看見的小說結(jié)局變成真的結(jié)局，于是放任了您對無cp女主的攻略。與此同時根據(jù)世界規(guī)則，這一回我們不能干涉您任何行為，這才是我在您最后死亡的這一刻出現(xiàn)的原因?！?/br>
    凌妤大約花了三分鐘，消化掉008 給出的信息。

    在虛無空間里待了這么久，凌妤記得她閉上眼時，顧罄近乎空白的臉頰。

    凌妤沒有繼續(xù)廢話，只問：我究竟有沒有死？

    你老婆發(fā)起瘋來是會滅世的，怎么敢讓你死。

    008心底吐槽，當(dāng)然話不能這么說。

    它給凌妤一個放心的眼神：宿主這回幫助女主完成主線任務(wù)，并改變了be結(jié)局，獎勵是：壽終正寢。

    008 遲疑了一下：目前宿主有兩項選擇，在本位面壽終正寢，二回到原來世界，換殼子重生。但您如果選擇本位面重生，并不會再見到顧罄哦。

    凌妤見008緊張的表情，心里嘖了一聲，原來這么多戲，是在這里。

    她瞇下眼：走吧。

    008：走什么？

    送我回家。凌妤歪頭，笑瞇瞇對黑暗中的機(jī)器說：有顧罄的家。

    鯨落于海，美麗不可方物。

    但鯨死了。

    神明救贖人間，她不過想救贖顧罄。把世間所有溫柔塞進(jìn)她荒蕪的眼底。

    從此，這個世界再沒有今落。

    128

    凌妤現(xiàn)在是一只阿飄, 008告訴她，由于靈魂離體時間過長，她醒來需要至少一周的時間, 好讓靈魂與身體重新磨合。

    不清楚008具體是怎么將她送回去的, 凌妤按照它的囑咐，閉上雙眼。放松身體。

    一道白光托起她的靈魂，將她完全包裹住, 輕輕的往外推, 推拉的感覺很強(qiáng)烈, 直到意識回籠的那一刻, 天旋地轉(zhuǎn), 然后下一秒凌妤發(fā)現(xiàn)自己站在手術(shù)臺前。

    探照燈明晃晃的光刺了下她的眼睛，凌妤低頭看見她躺在手術(shù)臺前, 身上鋪蓋無菌隔離衣。

    臉色浮腫蒼白，閉眼人事不清。

    五位醫(yī)生圍著她, 站在手術(shù)臺前，刀片、止血鉗、鑷子，在眼前迅速翻轉(zhuǎn)。

    她的脂肪組織被層層撥開, 凌妤看見了自己的心臟。

    主刀醫(yī)生疲憊的皺著眉，那雙救死扶傷的手握著儀器，來回在心臟周圍探查。

    忽然眼睛一亮，從心臟一角夾出一枚銀色的子彈。

    滴滴滴滴心電監(jiān)護(hù)儀隨著他夾子彈的動作，開始拉出凄厲的警報音。

    又是一陣兵荒馬亂過后。

    老師, 您看！

    監(jiān)護(hù)儀上原本高低起伏入丘壑的波段開始于平緩, 凌妤飄在身體上方看見手術(shù)室內(nèi)所有人驚喜的眼神。

    有人在旁邊驚嘆：她真是醫(yī)學(xué)的奇跡、。

    八號縫合線。主刀醫(yī)生平穩(wěn)了呼吸, 打斷激動的助手, 盡管他的聲音聽起來帶了顫音, 手卻是極穩(wěn)的。

    凌妤又看見化開的傷口被美容線一點點縫合。

    【任務(wù)結(jié)束，我即將離開。宿主你要好好生活，女主麻煩你照看，祝你們未來白頭偕老，幸福美滿。?！?/br>
    008語氣里頗有些惆悵。

    □□與靈魂磨合需要幾天時間，宿主你最近不要飄遠(yuǎn)了。

    凌妤朝它揮揮手道別，她心說，她能飄哪兒去呢？

    最多就是到手術(shù)室外邊看看自己女朋友，即便她當(dāng)下的形態(tài)是一只阿飄。

    *

    通往手術(shù)室的那條走廊，地面鋪陳了黑色的大理石，長長一條，放眼望去看不見拐角與盡頭。。

    顧罄起身打開走廊上的白熾燈開關(guān)。

    燈光大亮，一剎那間為這片陰暗的區(qū)域營造出一片朦朧的薄膜亮色。。

    四周安靜極了，坐在外邊等候的家屬，沒誰有那個心情高談闊論。

    正頭頂，手術(shù)燈燈牌鮮紅色的手術(shù)中宛若頭頂懸掛的一滴血，在每個人頭頂來回閃爍。

    片刻后，燈光驟然暗淡，手術(shù)室門被人從里邊打開。

    顧罄端坐在長椅上，緩緩的抬頭，她的臉色平淡極了，找不出一丁點多余情緒。

    她這個模樣讓人想到了陷于沙漠里的旅人，所見全是荒蕪，只當(dāng)手術(shù)門打開的瞬間，才像是撞見綠洲，緩慢的亮起來，又在平車徹底被人推出來的那一刻，悄然沉寂。

    崔浩然家屬！護(hù)士喊。

    守在手術(shù)室另外一側(cè)的家屬，蜂擁撲上前。

    柳芙被上前的家屬撞的踉蹌兩步，這才后知后覺反應(yīng)過來不是凌妤，身體驟然僵在原地，好半響后，才重重舒出一口氣，脫力跌坐回身后長椅上。

    平車上的病人臉上蒙了一層白布，這是去世的意思。

    家屬圍上去撕心裂肺的哭嚎，一整兵荒馬亂過后，陰暗的長廊再次恢復(fù)安靜。

    在這種詭異的安靜氣息里，終于還是有人爆發(fā)了。

    徐淼甩開魏敏君的手，大步堵在手術(shù)室門口，她沖即將關(guān)門的護(hù)士問：凌妤怎么樣了，我meimei，凌妤

    護(hù)士的手臂被徐淼緊緊攥住。

    她只好扭頭，大約遇到這種情況多了，耐著性子安撫徐淼：病人正在搶救，小姐您稍安勿躁，我們一定竭盡全力救治您的家人，請耐心等待。，

    等待徐淼淚流滿面的嘲諷出聲。

    她們所有人守在手術(shù)室門外，等待了整整三天三夜，為了讓凌妤接受最好的治療，全球最好的外科醫(yī)生在兩天前連夜坐飛機(jī)趕到了救治現(xiàn)場。

    中途這扇手術(shù)室門無數(shù)次開合，可是推出來的病人，不管是治好的還是去世的，沒有一個是她們等待的人。

    時間宛若螞蟻鉆心一樣漫長難熬，當(dāng)下，徐淼只感到未知的恐懼漫上胸口，她沖護(hù)士嚷：三天！我們等待整整三天！能不能跟我們說說究竟是什么情況。

    護(hù)士輕而緩的搖搖頭，職業(yè)道德，她不能說。

    這幾天港城的天氣都不算好，烏云密布，直讓人心情也染上了同樣的灰色。

    徐淼抓住護(hù)士不松手，魏敏君疾步走到她身邊，沖護(hù)士連連道歉，又忙著轉(zhuǎn)頭，攔在徐淼面前，好聲好氣的勸 。

    凌妤飄出來的時候撞見的就是徐淼失控的這一幕，她視線越過徐淼的肩頭，幾乎是第一眼，就看見了廊椅上的女人。

    她身上穿著三天前登山服，外套上的鮮血早就凝成塊狀，血漬沒入衣里，距離近才能看見斑斑血漬。

    女人端坐在走廊外，細(xì)直的長腿并攏，腿上隔著一臺筆電。

    仔細(xì)看，筆電上是各種凌妤看不懂的法律條文。

    都這個時候了，她竟然還在工作。

    凌妤穿過徐淼的身體，飄過去，蹲身爬在顧罄細(xì)直的腿根處。

    可惜顧罄根本感覺不到她，女人蒼白的手指搭在鍵盤上，隨著對話框浮動，像是正和人開視頻會議。

    何舒文：【薩沙的案子涉及多國走私毒品，經(jīng)過多方面綜合考慮，我們決定把國際毒梟薩沙暫時關(guān)押，之后由國際法庭判決。我知道你現(xiàn)在不方便離開凌妤身邊，提前問你一聲，需不需要我這邊提前另找律師?！?/br>
    顧罄垂眸，玻璃珠似的眼珠被電腦熒光屏投射上一層浮冷之色。

    她面容沉靜，重而緩敲擊鍵盤，漠然的說：【不需要?！?/br>
    【如果凌妤死了，他現(xiàn)在就要死?！?/br>
    顧罄的表情看上去云淡風(fēng)輕，歲月靜好，即便說著讓人死的話，臉上卻沒有多余的殘忍與血腥。

    像是所有的情緒都被時間消磨殆盡，落下朽葉色的空白。

    凌妤用手指撥了撥顧罄消瘦的下頜：你還想去出差？那過兩天我醒了，誰來照顧我？

    顧罄當(dāng)然不會給她回應(yīng)，但她給了何舒文解決方法：【國際法庭，視頻辯護(hù)?！?/br>
    何舒文：【】

    *

    手術(shù)室門口，徐淼還在不依不饒的跟護(hù)士鬧。

    魏敏君沒能力攔住歇斯底里的老婆，她只好將求救目光投向顧罄，咳嗽了一聲，以此示意自己的無可奈何。

    顧罄慢條斯理的從堆疊的法律文書中抬起頭，凌妤注意到女人電腦里，還有另外一個打開窗口，那是顧氏集團(tuán)整合合同。

    已經(jīng)被她翻了很多頁。

    也就是說，自己做手術(shù)的這三天內(nèi)，顧罄幾乎沒有休息過，沒日沒夜沉迷工作。

    凌妤看的又心疼，又生氣：我都快死了。你就沒有一點不開心的情緒嗎？好歹像徐淼那樣哭一場，再不濟(jì)類似柳芙那樣失魂落魄表現(xiàn)一下，也叫我感受被老婆重視的滋味。

    你倒好，工作工作全是工作

    凌妤揉平顧罄眉骨未展的眉心，勾著她的長卷發(fā)，不開心的爬在她身上。

    這邊顧罄一無所知，瞥了眼徐淼，指著手術(shù)室，聲音宛若破風(fēng)箱拉出來的嘶?。核€沒死。

    她的聲音很輕，神色出奇的平靜。

    抬眸，像是說：凌妤沒有死，為什么哭？

    徐淼直愣愣的看向顧罄，女人背著光，身前的光線暗淡，臉上看不出多少情緒。

    三天前，自從將凌妤抱上救護(hù)車的那一刻起，顧罄臉上的表情便永遠(yuǎn)定格在那個雨天。

    她身上穿的衣服三天沒有換洗，邊邊角角全是褶皺，一身頹唐，偏偏站起身的時候，纖細(xì)的腰，筆直的腿，窈窕冷漠的站在原地，冷眼旁觀所有人的悲歡離合。

    這是顧罄慣有的姿態(tài)。

    她正常的令所有人都以為她不傷心，可當(dāng)徐淼的視線落在顧罄手腕掛著的那只粉色飯盒時，鼻尖發(fā)酸，歪頭將臉頰埋入魏敏君的胸口。

    哽咽的沖護(hù)士道了聲歉。

    凌妤還沒有死呢？她不能哭，因為顧罄都沒有哭。

    凌妤爬在顧罄肩頭，路過徐淼的時候，跟表姐打了聲招呼：哎喲，傻淼，丟不丟人，我老婆看上去冷了點兒，她又沒打你，干嘛委屈成這樣。

    *

    顧罄好似壓根不關(guān)心凌妤的手術(shù)，她手拎一只飯盒徑直乘坐樓梯，去了這家醫(yī)院頂樓VIP病房。

    凌妤以為她要去熱飯，心里感嘆，顧罄挺會照顧自己，比徐淼那幾個愛哭鬼過的悠閑自在得多。

    頂樓高級VIP病房是家庭式的，三室一廳，護(hù)士站設(shè)在外邊，除非查房需要，病人摁鈴等情況，一般無人進(jìn)入。

    顧罄捧著那枚粉紅色的飯盒，走入廚房。

    細(xì)指掀開粉紅色的蓋子，里面是切成斷的精品中排，生的沒有經(jīng)過烹飪，整整齊齊碼在飯盒內(nèi)。

    顧罄卷起沾血的袖口，打開打火灶，熱油熬糖，糖汁融化，中排下裹

    茲拉一聲，油飛濺出鍋。

    凌妤看的嘖嘖稱奇，顧罄不是熱飯，她是做飯。

    凌妤揪住顧罄長長的頭發(fā)，撒氣：別人老婆快死的時候，都是哭天搶地，你倒好，還有心情給自己做好吃的糖糖

    凌妤的聲音戛然而止，她瞳孔縮了縮，再次抬起頭，走到顧罄面前，朝鍋里看，聲音逐漸低下來：糖醋排骨

    顧罄不愛吃糖，謬論吃糖多了容易患糖尿病，后來連帶著凌妤每天都得跟著控糖。

    如果不是因為凌妤愛極了糖醋排骨，顧罄家里甚至不會有冰糖這種調(diào)料。

    凌妤像是慢半拍的想到什么，她抬眸對上顧罄蒙上了層灰白色的眸子。

    女人唇角沒有笑，油煙熏在她清冷冷的眉骨間，有種茫然四顧的彷徨。

    排骨在鍋里上了色，調(diào)料炸的噴香，她去給你飲水機(jī)用量杯接熱水。

    到這里，凌妤都覺得顧罄情緒穩(wěn)定，沒有被多余的悲傷情緒壓垮。

    直到量杯內(nèi)熱水溢出來，她那雙手被徹底燙出了水泡。

    凌妤拽起她的手，無奈手指穿行而過，她氣急敗壞的揪顧罄的頭發(fā)：快避開，手都燙破皮了

    顧罄根本聽不見，熱水源源不斷的溢出來，將她指腹那塊皮都燙下來，像是一只干癟的橘子，撥開一層皮rou。連著筋絲。

    凌妤光看著都覺疼，別說真正被燙的人了。

    然而顧罄似千錘百煉，早已經(jīng)經(jīng)歷過這個世界最大的疼痛，面對手指的燙傷宛若失去痛覺，早就百毒不侵，刀槍不入。

    一分鐘后才慢悠悠挪開手指，森白的皮rou暴露在空氣里。

    凌妤盯著她的傷口，像是泄氣的烏鴉，彈了彈顧罄的睫毛。

    別這樣姐，我錯了。凌妤苦笑：下回我不死在你前面，你看行不行？

    *

    鍋里糖醋排骨終于上了色，揭開鍋的剎那，蕉香四溢。

    成菜的色澤紅亮油潤，暗紅色

    顧罄目光觸碰到鍋里根根漂亮的紅排骨，挺直的背脊驟然彎曲下去，她朝廁所里踉蹌走去。

    凌妤跟在她身后，看見滿目倉皇的女人蹲在馬桶邊上，干嘔出聲。

    她應(yīng)該提前就把胃里的東西吐出來過，這會兒爬在馬桶，只能吐出少許酸水。

    吐完后，顧罄朝臉頰拍了拍冷水，站起身，重新回到廚房，再一次裝盛排骨，而后復(fù)又折回衛(wèi)生間。

    來回往復(fù)了很多次，鍋里的糖醋排骨才被顧罄艱難的一根根裝盛在全新的飯盒中。

    顧罄捧著飯盒，低聲自語：jiejie把排骨做好了，魚魚，什么時候回家。

    這種溫和的近乎哄人的語氣，又透著一絲茫然四顧的無措。

    淚水不受控自凌妤眼眶滾過，她摸了摸臉頰。

    突然想起來，那天最后一通電話里，她跟顧罄撒驕說：姐，我今晚想吃糖醋排骨。。

    所以她做了排骨叫她回家。

    129

    手術(shù)室門口燈光暗下去是在當(dāng)天夜里。

    當(dāng)凌妤被推出來的那一刻, 率先沖上來的不是顧罄。

    徐淼沖在最前頭，她比所有人都更沉不住氣一些，大步扒到平車前, 眼睛首先往凌妤臉上瞟。

    三天的等待中, 徐淼很能知道點事情，手術(shù)室推出來的病人，分兩種, 一種臉上蒙上白布。這意味著死亡。另外一眾插滿了奇形怪狀的管道。

    凌妤屬于第二種。

    她安靜的躺在平車上, 嘴巴、鼻子被插上各種管子, 臉蛋蒼白浮腫、。

    徐淼一時覺得管道看起來竟沒那么猙獰, 她顫顫巍巍掏出手機(jī), 給當(dāng)下凌妤虛弱浮腫的臉蛋來了張近照特寫，末了吸著發(fā)紅的鼻頭缺心眼的感嘆道：魚魚耶, 你現(xiàn)在噗好丑，快好起來, 要是一直這么丑下去，你老婆就要跟別人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