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手腕，表盤上的指針也看不清楚了。

    向嘉筠下意識呢喃道：“賀老師……”

    “到?！辟R沉隨口答了一聲，像是大學時上課點名，不過兩人的角色顛倒了過來。

    他即使昏昏沉沉也被逗笑了，從座椅上慢慢爬了起來，“什么時間了？”

    “太陽快落山了。”

    隨著這句回答，向嘉筠下意識看向天邊。今天的太陽隱在重重云層之后，只透出慘白而黯淡的光。

    “中途發(fā)生了什么事嗎？”他問道，然后轉(zhuǎn)頭看了看后面，另外兩輛車仍舊穩(wěn)穩(wěn)地跟著。

    “沒有，應(yīng)該已經(jīng)甩掉了?！辟R沉看了看路邊一晃而過的路牌，“但以防萬一，今天我們晚一點再歇腳?！?/br>
    向嘉筠點點頭。兩個人輪流開車的話，不停下來休息也沒什么問題，就是苦了莊凡得自力更生。

    “換我來開吧？”他把座椅調(diào)回原樣，轉(zhuǎn)了轉(zhuǎn)自己略微僵硬的脖子。

    賀老師沒同意，反而轉(zhuǎn)過頭來略微打量一眼，“身體感覺怎么樣？中午那會兒又是淋雨又是打喪尸，還有力氣嗎？”

    他其實已經(jīng)習慣了這種半死不活的狀態(tài)，稍微有一點好轉(zhuǎn)就夠他往前沖好一陣子了。所以即使被賀老師這樣問，他也只是聳聳肩，“我不是睡了一覺嗎，挺好的，你就不用擔心了。對了！我的小白鼠……”

    向嘉筠想起自己的寵物，著急地半跪上座椅，轉(zhuǎn)頭想要去看。然而頭頂突然塞來一只手，剛好擋在他和車頂之間，賀沉語氣無奈道：“小心一點，這么傻的腦子不經(jīng)撞。你的小白鼠好得很，喘氣比你喘得勻。”

    他愣愣地坐回原位，雖然理虧，但被罵了也要罵回來，小聲反駁道：“正在開車呢手還亂放，想同歸于盡也不是這時候，我才不想又出車禍瘸了腿，然后和你做苦命鴛鴦?！?/br>
    賀沉聽見他這通底氣不足的抱怨，不由得笑了笑，“行，不做苦命鴛鴦。我?guī)慊钕聛?，我們做一對死不了的亡命之徒?！?/br>
    向嘉筠心跳漏了一拍。從那夜表白開始，他們之間還從未真正確認過關(guān)系，只是心照不宣地繼續(xù)同行。但剛才那句話好像把他們的關(guān)系擺到了明面上，如同一顆被藏了許久的寶石突然得見天光，耀眼得讓人心驚。

    放在他頭頂?shù)哪侵皇譂u漸松開，卻在離開之后又返回來，揉了揉他頭發(fā)。

    “不答應(yīng)？”賀老師語氣上挑。

    他的弱點被賀沉拿捏得徹徹底底，頭發(fā)被揉亂之后，心緒也亂成一團麻。他一不做二不休，也伸手揉了揉賀老師的頭發(fā)，揉完之后又把發(fā)絲往后順，手工做了一個臨時大背頭。

    ……怎么這樣也好看。

    “答應(yīng)答應(yīng)?！彼焐戏笱埽暰€卻集中于認真開車的賀沉，“一起亡命天涯，做一對末世背包客?！?/br>
    說完之后自己卻笑了笑，老老實實地坐了回去，“末日里最忌諱說這種話了賀老師，你不覺得嗎？”

    賀沉的頭發(fā)逃過一劫，人卻有些心不在焉，反問道：“什么？”

    “在末日里談?wù)撐磥硪?guī)劃，一般是很危險的，”向嘉筠故意壓低了聲音，像是在講恐怖故事，但話里的笑意藏不住，“很大概率都不會實現(xiàn)。”

    車內(nèi)安靜了兩秒，響起賀沉的一聲輕笑，“只要不是絕無可能，那概率再小，對我來說也是百分之百?！?/br>
    作者有話說：

    這章最后小筠說的話，簡短點來講就是：不要立flag

    第61章 夜尋

    無星無月，又毫無人工燈光的傍晚，只存在一片最原始的昏暗。

    向嘉筠透過擋風玻璃仰頭看天空，望向哪里都是渾濁的褐色，仿佛回到了萬億年前，地球上什么生物也不存在的時候。

    末日帶來的不僅是災(zāi)難，還有社會制度土崩瓦解時，鋪天蓋地涌來的空虛感。尋常的生活被或繁重或瑣碎的事情填滿，等到災(zāi)難爆發(fā)，人們便只為活著而活著，其余的時間就變成了空白。

    他收回遙遠到?jīng)]有終點的視線，轉(zhuǎn)頭看向一旁的模糊身影。還好身邊這個人觸手可及，填滿了過于漫長的時間。

    “既然是你自己說的百分之百，”他輕聲開口，“那就要說到做到?！?/br>
    正在開車的身影似乎動了動，似乎是瞥了他一眼，語氣輕松，話里卻帶著認真嚴肅：“好，你也一樣?！?/br>
    向嘉筠知道賀沉指的是什么。在他被感染之后的第一個清晨，他們曾經(jīng)約定過，要活著。

    賀老師這是害怕他動搖活下去的念頭嗎？

    他伸出手，在黑暗中摸索到對方的手臂，然后輕輕拍了拍，用輕松的語氣安慰道：“放心吧，我還要看好多個日出日落?！?/br>
    **

    他們又開了三四個小時，沒有察覺到任何的異常。那群跟蹤他們的人似乎真的被遠遠地甩在了身后，徹底消失了。

    五個人商量了片刻，還是計劃先找個地方休整一下。

    這一路上他們都避開了城市，所經(jīng)之地大多是人煙稀少的地方。別的不多，施工現(xiàn)場倒是看見了不少，其中不乏一些爛尾樓。

    他們選了一個看起來尤其破爛的，把車停在外面空地上，帶上一些輕便的物資進入了大樓。

    這場雨下了整整一天，而且范圍很廣，他們已經(jīng)離開了B市的范圍，雨勢仍然不小。一樓一些地方淌著水坑，難以住宿，他們不得不去了二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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