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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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修錦在被窩里握住黎四九的手,兩人像是幼兒園小朋友一樣拉了半天的手, 郁修錦突兀地道:朕想和你聊天。 黎四九問:皇上想聊什么? 郁修錦便打開了話匣子。 他從自己小時候抓了只蝴蝶,卻把蝴蝶養(yǎng)死,到先皇總喜歡摸他的腦袋告訴他一些道理、再到疑惑自己的朝堂上為什么有那么多老頭兒,喋喋地說個不停。 后來又說到了郁言禮,郁修錦帶著些醉意道:先皇走的那天晚上, 朕很難過, 母后告訴朕, 朕是天子, 喜怒不可表露于色;后來皇叔來了, 陪朕守夜, 在母后出去時告訴朕皇上若想哭,可以偷偷哭一會兒。 皇叔總會給朕帶一些新奇的東西,給朕帶點心, 教朕帝王之道。 黎四九一邊聽, 一邊想象小時候的郁修錦會是什么樣子, 感慨道:皇上和靖王殿下感情真好。 郁修錦聞言, 卻停頓了幾秒,道:我們叔侄的確感情不錯,可我們更是君臣。 他突然問:阿九不知道吧,皇叔的祖母是誰。 黎四九茫然道:是誰? 握著黎四九的手緊了緊,與此同時,郁修錦輕輕吐出四字,:是聶將軍。 黎四九滿是驚訝地側(cè)頭看向郁修錦:臣以為聶將軍出宮后,就再沒人知道她的行蹤。 郁修錦道:的確沒有聶將軍出宮后,沒人知道她去往何處,直到十年后,一個孩子找到了皇祖,拿出當(dāng)年皇祖送給聶將軍的信物,皇祖這才知道,原來聶將軍當(dāng)年離開時已有孕在身。 怎么只有孩子一個人找來,那聶將軍呢? 郁修錦道:聶將軍過世后,他才去找的皇祖。 聶將軍的故事距今已有幾十年,黎四九雖然早就知道聶將軍多半已經(jīng)不在,可當(dāng)他親耳聽到,還是覺得十分遺憾和惆悵。他道:原來還有這樣的事情。 郁修錦道:是,聶將軍一事,還是朕做皇帝后,才知道的。 黎四九隨口問道:莫非這件事是什么皇家機密? 卻聽郁修錦肯定了他的說法:差不多就是這樣。 黎四九道:那臣一定不會亂說,為皇上保守秘密。 他這話一出,卻聽到耳旁傳來輕輕的笑聲,郁修錦道:朕當(dāng)然知道阿九不會隨便亂說,只是 他側(cè)過頭,看著黎四九線條優(yōu)美流暢的側(cè)顏:只是在阿九來之前,朕連個能說話的人都沒有,現(xiàn)在朕也終于有了可以聊天的人。 黎四九聽得心中一軟,嘆道:獨生子女就是這點不好哈。 郁修錦: 感受到郁修錦的無語,黎四九噗嗤一笑,側(cè)過頭去樂呵呵地在郁修錦額頭上親了一下:反正皇上以后想聊天,就來找臣。臣當(dāng)年上大學(xué)的時候那叫一個舌戰(zhàn)群儒,把保安室的大爺們聊得一見到臣就跑。 郁修錦: * 年一過去,日子便一天天轉(zhuǎn)暖起來,待春暖花開,郁修錦對眾臣說了自己的聯(lián)盟計劃。 這次的情況和以往相反,因為有趙錢孫李四人在年輕的臣子們中間提前打點,所以年輕一些的并沒什么意外,反而是沒有郁言禮在老臣中游說,老臣們的反抗聲格外激烈。 郁修錦倒是早已預(yù)料到這樣的局面,他也發(fā)現(xiàn)了,對付這些老臣,最好的辦法就是板著臉,也不能太客氣,說白了,就是以暴制暴。他平靜地看向下首中喊得最為激烈的應(yīng)大人:朕自有打算,何況,朕也用不著你們出力。 這話倒沒說錯,三年一次的科舉前些日子已經(jīng)放榜,郁修錦也終于有一批全心向著他、為他所用的人才了。百官之上,郁修錦撐著下巴,悠然道:再說,朕早已對各國君主發(fā)了消息,也派人去邀請東倭及附屬國的大臣與使者,你們反對,也晚了。 看著應(yīng)大人吃癟的表情,郁修錦心中升起一股暗爽,第一次覺得做皇帝其實也挺有意思的。 只是沒想到,應(yīng)大人會把狀告到了太后那兒去。 太后派人來找郁修錦時,郁修錦正在和禮部商議如何接待各國使者,聽到這消息頓覺頭痛,他起身前往慈寧宮,太后緊皺著眉,問他:皇上一定要這么做嗎? 郁修錦知道母親在問什么,堅定地答:是。 太后又問:就算會被后世罵皇上是在拿全天下的人開玩笑?就算罵聲會波及到哀家? 這話問得倒像是威脅了,郁修錦的是憋在嗓子里,怎么都說不出來。 太后深深地看了郁修錦一眼:哀家知道皇上能干,有抱負(fù);可有些時候,哀家真希望皇上沒那么能干。 郁修錦悶悶地從慈寧宮退出,一整天都緊皺著眉,到錦簇宮面色仍在發(fā)沉,黎四九問:怎么了? 郁修錦吐出一口濁氣,將太后的話轉(zhuǎn)述給黎四九。 他一雙清透的眸子看著黎四九,低落地道:朕不怕失敗,只是母后卻從來不肯鼓勵朕。 黎四九其實能理解太后的心情,其實這樣的人有太多了一輩子要強,小心謹(jǐn)慎,望子成龍,在意別人的目光在意得不行,反倒給自己背上了枷鎖。 郁修錦雖然不會為太后這兩句話而放棄,可作為她的兒子,還是希望母親能對自己進(jìn)行肯定,黎四九也能理解他的心情,他看著郁修錦悶悶不樂的模樣,突然站起身,朝外走,郁修錦不解地叫住他:阿九去做什么? 黎四九回身,雙手在郁修錦肩膀上重重按了一下:皇上,臣去一趟慈寧宮,勸勸太后。 后世有野史記載:惠帝年少時,強臣環(huán)伺、圣慈太后窺權(quán),事事不順,一日大將軍黎四九拜見太后,只用寥寥兩言,便讓圣慈太后淚落當(dāng)場,從此放棄皇權(quán)。 黎四九那時究竟對圣慈太后說了什么,所有人都在抓心撓肝地好奇。 實則,黎四九第一句話說的是:你叫什么名字? 太后完全沒想到黎四九會問自己這個問題,一時竟愣在原地,她下意識答道:徐小蝶。 徐小蝶,黎四九垂眸看她:不是郁徐氏,也不是太后,更不是皇上他娘。徐小蝶,你有什么愛好嗎? 太后是想生氣的,可卻不知道為什么,眼圈驀地紅了。她做姑娘時,喜歡泛舟、喜歡登山,她覺得自己能喜歡一輩子的,可竟有二三十年都沒踏出這深宮了她放棄的東西,正是郁修錦現(xiàn)在所追求的東西。 她沉默良久,頹然道:將軍的意思,哀家懂了,以后,皇上愿意做什么,就去做吧。 黎四九道:這就對啦,你老是在意那些身后的名啊,利啊,做什么?沒用的,老想著這些,你怎么才能開心起來?他頓了頓:要是你真的在意,每個朝代不是有編史冊的官員嘛,你要是怕他們亂寫,就把那個官員叫到身前來,親眼看他在史冊上加上:太后貌美如花、心地善良 太后忍無可忍地抽了抽嘴角:后面這些可以不用說。 他回錦簇宮后,把太后說的話轉(zhuǎn)告給了郁修錦,郁修錦驚訝地問:你都和母后說了什么? 黎四九抱著手臂,神秘兮兮地道:這是臣和臣丈母娘的私人對話,恕不能告知。 郁修錦: 不過黎四九一笑:等皇上什么時候有空了,咱們可以帶著太后出去爬個山,游個湖什么的。 * 待各國大臣到齊,郁修錦邀他們商議,這些人早在來之前就已經(jīng)收到了郁修錦的消息,可所有人都在懷疑,怎么會有這樣天上掉餡餅的事情。 富時互相拉扯、災(zāi)時互相救濟,一國有rou吃,其余人也能跟著喝湯怎么想,都覺得是陰謀。 針對他們的疑惑,不用郁修錦親自去解答,趙錢孫李四人早已按捺不住地湊上前去告知了郁修錦的理念:哎呀,你當(dāng)咱們皇上和你們一樣小心眼?這可是 期間一天,郁言禮來過,他問郁修錦:若各位大人不同意,怎么辦? 郁修錦道:那朕也不會放棄,朕會隔三差五邀請他們來坐坐,談?wù)勑模葌€茶,吃點兒好吃的,玩些好玩的,讓他們領(lǐng)略到我們大周的風(fēng)采,自然會同意了。 郁言禮面容沉沉,滿面都是毫不掩飾的不贊同,郁修錦深深看了一眼自己的叔叔,叔侄二人竟頭一次沒什么話聊,郁言禮行禮道:既如此,臣?;噬弦磺许樌?/br> 說罷,轉(zhuǎn)身便走。 * 郁修錦倒是做好了長久溝通的準(zhǔn)備,卻沒想到進(jìn)展十分順利這些大臣與使者先是懷疑,再是動容,他們好吃好喝地住在行宮,一面和自己的君主互通消息,最終,一個小國使者道:我們大王說,同意了。 有一人起頭后,其余的也就跟著同意了,還有幾個說要觀望的,郁修錦還有一份試運營政策,拿給他們后,他們也就半推半就地答應(yīng)了,郁修錦對黎四九道:沒想到會這么順利。 黎四九擰著眉,沉默半天,郁修錦問:阿九在想什么? 黎四九道:臣只是他話說到一半,卻搖了搖頭:沒什么,是臣多心了。 變故卻出在郁修錦和各國簽署協(xié)議的前一天,兵部尚書傍晚接到消息,匆匆趕至皇宮,郁修錦和黎四九正在御花園散心,卻見一人撲跪在二人腳邊。驚慌失措地道:皇上,東倭和金人的軍隊,還有游牧民族的騎兵,全都勾結(jié)起來,在邊境蠢蠢欲動,作勢要攻! 郁修錦的臉色驀地沉下,待兵部尚書走后,黎四九聽到郁修錦道:果然。 果然? 第42章 黎四九仔細(xì)看向郁修錦的神色 他少見地怒色外溢, 神色沉沉,卻并不驚慌,也不意外。 一道念頭飛速在黎四九腦海中閃過, 他脫口問道:難道皇上早就知道會發(fā)生這樣的事情? 郁修錦并沒否認(rèn)黎四九的說法,道:朕的確知道這事并不會這么順利進(jìn)行,卻沒想到他竟這么快就沉不住氣, 好在朕早已交代過邊防軍如何應(yīng)對。 黎四九敏感地捕捉到一個字眼。 他。 他是誰? 沒等黎四九問出口, 卻見郁修錦微微轉(zhuǎn)身, 抬手喚過后方的常順海,沉聲:擺駕靖王府。 黎四九細(xì)眸睜大, 卻是怎么都沒想到,郁修錦口中的他竟然是郁言禮。 只是他還想不明白其中因果, 為什么別國的部隊聚集起來反抗大周, 就是郁言禮所做?郁修錦不是和郁言禮關(guān)系很好嗎?郁言禮不是很疼郁修錦嗎? 黎四九震驚中伴隨著疑惑, 聽到郁修錦叫自己:阿九,走。 黎四九下意識道:臣也跟著去?不太好吧? 無妨。郁修錦低低道:你若不在, 朕恐怕要膽怯。 這么一會兒的功夫, 常順海就已安排妥當(dāng),一輛外觀低調(diào)、內(nèi)里卻舒適的馬車已經(jīng)停在了后門口, 黎四九與郁修錦坐進(jìn)去,馬車便搖搖晃晃地開動了, 終于到了密閉的環(huán)境,不怕旁人聽到談話, 黎四九這才出生詢問道:皇上,敵軍集結(jié), 難道和靖王殿下有關(guān)? 郁修錦道:是。 黎四九只覺得自己瞳孔都放大了, 他訕訕地問:靖王殿下為什么要這么做?總不能是他一直在覬覦皇位吧? 卻聽郁修錦簡短直白地道:正是如此。 郁修錦溫和秀逸的面龐浮現(xiàn)在黎四九腦海中, 他不敢置信地問:怎么會?! 他想不明白是為什么。 郁修錦輕吐一口濁氣,下意識伸手握住黎四九的手,直到與黎四九十指扣住,這才覺得安心,他問黎四九:阿九可還記得朕說過,皇叔的身世? 黎四九道:身世?就是靖王殿下的祖母是聶將軍一事? 沒錯。郁修錦點頭道:那個獨自找到京城來的孩子,因為是皇祖和聶將軍所出,又因這算是老來得子,欣喜若狂之下,當(dāng)場為那孩子賜名承歡。 承歡,取自承歡膝下之意,足以見得郁修錦的皇祖對那孩子的喜愛程度了,黎四九暗暗搖頭,心道這個皇祖還真是偏心。 卻沒想到,賜名卻是這個皇祖做得最溫和的一件事情了。 聶將軍當(dāng)初從皇宮逃走時身上什么都沒帶,又因為有孕在身,出宮后的生活幾乎稱得上艱難,她找了個小村莊住著,開了個小飯館賺錢。 聶將軍是年輕女子,又生得明艷大氣,村里的男人都喜歡她,也有幾個人提出愿意娶她,和她一起養(yǎng)孩子的,都被聶將軍拒絕了。 可她這般獨立自強,落在別人口中便成了拋頭露面、不知檢點或是孩子也不知道是和誰偷偷生的,聶將軍并不在意,與郁承歡相同年齡的孩子也許對他并沒惡意,可大人們對聶將軍有,那些話便透過可這些話卻透過孩子們的口中傳到了郁承歡耳中。 聶將軍打仗時落下了病,沒有好好休養(yǎng)過,更因為有孕時還日日奔波,所以郁承歡出生后,身子很弱,又因為每日聽到的都是這些話語,漸漸竟變成了極度自卑的人,他渴望有一日能走出這村子,能遠(yuǎn)離這些人,也遠(yuǎn)離自己母親強大的光環(huán)。 后來,聶將軍病逝,她心疼郁承歡年齡小,又怕自己不在,郁承歡沒人照顧,便拿出信物,告知了郁承歡他的身世。 從窮小子變成了皇子,郁承歡只覺得自己要飄起來了。 他早已養(yǎng)成了會看眼色的性格,又害怕自己的父皇不喜歡自己,日日陪在父皇身邊,甜言蜜語地哄著、撒著嬌,郁修錦的皇祖四年后仙逝時留下遺詔:幼子承歡繼位。 說到這兒,郁修錦問黎四九:阿九應(yīng)該從沒聽過這件事吧? 黎四九點頭道:是,臣還以為是皇上的爺爺、父親,這么一直順位順下來的,從不知道這其中竟然還有個別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