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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亡國太子妃 第46節(jié)

    太子妃和沈彥之在一起,便是坐實了沈彥之是為她才造反的那些謠言。

    看書時覺得沖冠一怒為紅顏很帶感,成為了書中的人物,秦箏才明白這個名聲對太子妃來說意味著什么。

    林昭怕秦箏難過,繼續(xù)道:“我聽寨子里的老人們說,人這一輩子,能結成夫妻就是緣分,阿箏jiejie和你相公現在雖然不順遂,但以后的日子肯定會好起來的。”

    秦箏點了點她額頭,嗓音低了幾分:“我現在倒不擔心這些,官府開始剿匪,有了盤龍溝的前車之鑒,后邊那些山頭的勢力只怕也落不得什么好。阿昭你在這里先隱瞞身份,我怕他們若是對付祁云寨,會從你這里下手?!?/br>
    林昭神色凝重點了點頭。

    歷來在當官的眼中,匪徒就是匪徒,哪管你是劫富濟貧還是惡貫滿盈。

    談起這個話題,不免有些沉重,秦箏道:“如今當務之急是先養(yǎng)好你的傷,其余的事,咱們可以從長計議的,夜深了,阿昭你今晚先回去歇息吧。”

    林昭點了點頭,起身回房。

    送走她后,秦箏坐著八仙桌前思索著眼下的局面,不由也輕輕嘆了口氣。

    半干的長發(fā)黏在一起不太舒服,她去梳妝臺前拿起木梳想把頭發(fā)梳順,可能是方才林昭才提到過楚承稷,拿起木梳的瞬間,她突然就想起楚承稷給她雕的那把梳子了。

    心口的地方有些悶悶的。

    就在前一天,楚承稷幫她制瓦桶時,還問她下山后要不要買什么東西,如今倒是再見都難了。

    在一起時不覺有什么,驟然別離,她忽覺自己似乎是有幾分說不清的難過的。

    他若知曉她在沈彥之這里,是放任她不管繼續(xù)完成他的復國計劃,還是會想辦法帶她回去?

    心底那股悶意更重了些。

    秦箏其實不知道自己對楚承稷而言,除了名義上的妻子,究竟還算什么。

    她打住思緒不讓自己再想下去,草草把頭發(fā)梳順,熄了燈便上床歇息。

    不管楚承稷會不會來尋她,等林昭傷勢稍好些,她都得找機會離開這里。

    ……

    兩堰山。

    暮色暗沉,殘月如鉤。

    信鴿撲扇著翅膀落到了還亮著燭火的窗前。

    片刻后窗葉打開,一只骨節(jié)分明的大手取下了信筒里的信件,打開掃了一眼后,便將信紙在燭臺前點燃,頃刻間就燒成了灰燼。

    楚承稷在桌前提筆寫什么,信鴿站在窗前,等了好一會兒,沒像上次一樣等到吃的,它偏過腦袋,一雙綠豆眼盯著燭臺前那道頎長高大的身影,出言聲討:“咕?”

    楚承稷沒有理會,寫完信把信紙卷起來塞進信筒里后,信鴿卻還沒飛走的意思。

    他蹙眉看了信鴿一會兒,忽而打開房門,去之前關信鴿的籠子里取出那個給它裝碎米的小碗,灑了一小撮在窗臺上。

    信鴿又“咕咕”兩聲,低頭啄完,才心滿意足地飛走了。

    這鴿子才被她喂了幾天,倒是學會討食了?

    楚承稷神色微妙地掩上窗,轉身時拂袖滅了燭火,躺到床上時,習慣性地只躺了個邊。

    被子上還殘留著她身上那股淡淡的冷香,側首望去時,里邊的大半張床鋪卻是空空如也。

    往日里,這個時候她應該是恨拘謹地睡在最里邊的,睡沉了后,才會霸道地把他使勁兒往邊上擠……

    他抿緊唇,合上了雙目。

    第38章 亡國第三十八天

    翌日,秦箏醒來時已是巳時,她洗漱后,侍女引著她說是去水榭用飯。

    秦箏出門時見林昭的房間緊閉著,問了聲:“我隔壁房間的姑娘不去?”

    侍女道:“大人只讓您一人過去。”

    秦箏眉頭輕蹙,沈彥之這是有話要避開林昭同自己說?

    她們如今的情況,還是避嫌比較好。

    她思索片刻去敲林昭房間的門,想讓林昭同自己一道去,房內卻無人應聲。

    秦箏心中正有些奇怪,就聽那名侍女神色微妙道:“那位姑娘剛剛起床就去廚房拿吃的了。”

    她這話說得算是滴水不漏,可里里外外都有幾分讓人難堪的意思。

    高門大府,一向是下人把飯菜送到院子里去的,從來沒見哪個做客的,會一大早就跑人家廚房去親自拿吃的。

    畢竟這是有失身份和臉面的事,既在這里做客,主人家還能短了吃喝不成?

    她故意那般說,無非是挖苦她們沒見過世面,一股小家子氣。

    秦箏心知林昭在山寨里長大,跑去大廚房吃飯早已習以為常,壓根不懂大戶人家家里的這些不成文的規(guī)矩。

    昨夜林昭說她們往后只吃咸菜饅頭,秦箏當時以為小姑娘只是說的氣話,但現在想來,林昭應該就是去別院廚房拿饅頭了。

    這侍女之前說燕窩時,故意提了一嘴價錢,秦箏就聽出幾分意思來了,不過她當時只看了對方一眼,沒做聲,本以為對方會收斂點,卻沒想到直接順桿子往上爬了。

    秦箏這人一向護短,當即就對那侍女道:“是我記性不好,昨晚就同阿昭說要吃咸菜饅頭的,吃慣了五谷雜糧,驟然吃貴府的山珍海味反而消化不了,水榭我就不過去了?!?/br>
    侍女臉上頓時一白,“您……您別叫奴婢為難?!?/br>
    大人明顯對這女人有意,回頭這女人若是添油加醋向大人說了些自己什么,想起沈彥之一貫的手段……侍女狠狠打了個哆嗦。

    她眸中已蓄起了淚,祈求道:“我家中還有老父老母,下面還有幾個弟弟meimei要養(yǎng)活,我嘴笨不會說話,還望您大人不記小人過?!?/br>
    秦箏嘴角勾起一抹淺笑,眸色卻是清冷異常:“姑娘同我一個寄人籬下之人說這些作甚?姑娘先前所言,不是在替你家主子表態(tài)么?”

    侍女一張臉白得更厲害了,她幾斤幾兩,能替沈彥之表態(tài)?

    不過是見沈彥之突然帶回兩名女子,聽說是從水匪窩里帶回來的,沈彥之又對其中一人上心成那般,她覺得對方配不上她們大人,心生鄙夷才話里話外才藏了軟鉤子。

    “您……您說笑了,奴一介賤仆,哪里能替大人表態(tài)?”侍女說這話時嗓音都是抖的,手腳一陣陣發(fā)涼。

    她這才知曉自己先前的做法有多蠢,自以為聰明地拿喬,卻不想人家壓根不是個軟柿子,昨晚沒出言只是不想搭理她。

    秦箏見她怕成這樣,也歇了嚇唬她的心思,被困于這里已經很郁悶,再時不時聽她陰陽怪氣幾句,實在是有些壞心情。

    只盼對方從今以后長記性才好。

    秦箏轉身往自己房間去。

    侍女見狀,嚇得直接跪地上了:“奴婢先前出言不敬,奴婢給您賠罪,您別為難奴婢了,去水榭一趟吧。”

    秦箏腳步微頓,只道:“勞煩轉告你家大人,我一個有夫之婦,借住貴府已是感激不盡,未免落人口舌,就不一道用飯了?!?/br>
    侍女并不知秦箏的身份,現在聽她說自己是個有夫之婦,面上愈發(fā)驚訝了些。

    想到沈彥之對她的上心程度,心中卻又止不住鄙夷——嫁過人還進過匪窩,這樣的女人,除了一張禍水臉,哪里配得上她們大人?

    才被秦箏敲打過,她倒也沒在秦箏跟前表現出什么,恭恭敬敬福身退下了。

    秦箏沒把侍女那點小心思放眼里,她讓侍女那般轉告沈彥之,一方面是的確不想跟沈彥之過多接觸,另一方面,也是想看沈彥之容忍的底線在哪里。

    現在沈彥之還沒成長為原書中那個瘋批反派,很多事還做不到那么極端,摸清他忍讓的限度,也是為了逃離做打算。

    秦箏在房里沒坐多久,林昭就用托盤端著雞rou粥和饅頭回來了,“阿箏jiejie,我去廚房拿了早飯?!?/br>
    她把粥和饅頭放到桌上,道:“廚房里竟然沒有白粥,只有這雞rou粥。”

    饅頭是用細白面粉做的,看著就白胖胖一個,拿在手里也是軟綿綿的,一口下去細軟香甜,跟林昭在山寨里吃過的粗蕎面饅頭天差地別。

    林昭一向咋呼的一個人,這會兒卻只管悶頭吃東西,一句話不說。

    秦箏將才喝了一口的粥碗放下,問她:“怎么了?”

    她怕是別院廚房那邊的人也說了些什么讓林昭覺得難堪。

    林昭大口大口咽完最后一個饅頭,悶聲道:“當官真好,這樣精細的白面饅頭,竟然只是給府上最低等的下人吃的。有朝一日,寨子里的人也能頓頓都吃上這樣的細白面饅頭就好了?!?/br>
    天下興亡,苦的永遠都只是最底層的百姓而已。

    秦箏看著她說:“會有那么一天的?!?/br>
    這句安慰顯得有些蒼白,皇城雖被叛軍攻下了,但如今天下三方勢力割據,不管是南邊的淮陽王還是北邊的連欽侯,都不是叛軍一朝一夕能打下來的。

    這天下最終是歸誰,還不好說。

    林昭嗓音更悶了些:“我聽說南邊又要打仗了,朝廷要攻打郢州,閔州和郢州毗連,朝廷走水路運了一批兵器往閔州去,碰巧被水匪給劫了,攻打郢州一事才暫且擱淺了?!?/br>
    秦箏若有所思,郢州是陸家的地盤,朝廷攻打郢州,目的再明顯不過。

    但陸家現在已經投靠了淮陽王,有淮陽王護著,朝廷能不能攻下郢州還真不好說。

    如今的天下,這三大勢力碰頭只是早晚的事,攻打郢州只是一個開始。

    只有最底層的人民,才懂得戰(zhàn)火帶來的痛苦,田地沒法耕種,男丁還會被征兵強行抓走,黃沙戰(zhàn)場,不知又得埋骨多少兒郎。

    她不由得嘆息:“幾大反王誰也不服誰,誰都想坐上權利巔峰的那把龍椅,大抵只有像三百年前一樣再出個武嘉帝,打服了各路反王,天下或許才能徹底太平?!?/br>
    林昭聞言,眼底浮卻現出幾許悵然:“早些年聽說書先生說,當年武嘉帝四處征戰(zhàn),民間一片怨聲載道,不少文人對他口誅筆伐,罵他窮兵黷武,只配當個屠夫,不是一代明主,我那時還以為是說書先生胡謅的,如今卻有些明白了。”

    “當年內憂外患,比起現在的情況只更糟,百姓飽經戰(zhàn)亂之苦,局勢稍穩(wěn)就不愿再起戰(zhàn)火了。但武嘉帝深知只有把周邊來犯的列國打服、打怕了,才能真正換來太平。”

    “果不其然,他用雷霆手段掃平南北夷族后,哪怕登基不到一年就病逝了,年年入冬都sao擾大楚邊境的北方戎狄,在他死后的十余年里卻再也沒敢來犯大楚。那時的楚國無力再戰(zhàn),可周邊異族被武嘉帝打得更慘,沒個十幾二十年休養(yǎng)生息,壓根恢復不了元氣。”

    不知為何,聽林昭說起這些,秦箏突然就想起自己第一次同楚承稷說起武嘉帝時,他的反應來。

    “沒人罵他窮兵黷武,殺人如麻,乃隴西屠夫了?”

    他說這句話時,眼底是帶了幾分蒼涼和自嘲的吧?

    是為先祖當年背負的那些罵名而不平么?

    可楚國昌盛了三百年有余,后來的大楚百姓,早把武嘉帝當成武神轉世,為他修建廟宇供奉香火,沒人再覺得武嘉帝當年征戰(zhàn)不對,站在后世去看那段封塵的歷史,甚至覺得幸虧武嘉帝在生前掃清了所有隱患,大楚才能在他死后也壯大起來。

    如今他為他的先祖不平什么?

    秦箏越想越覺得奇怪,難不成當時楚承稷是覺得楚國亡了,武嘉帝這個開國皇帝又該被人拉出來鞭尸了?

    她出神許久,林昭喚了她好幾聲,秦箏才回過神來:“怎么了?”

    林昭狐疑地看著她:“阿箏jiejie在想什么,我喚你好幾聲你都不應?”

    秦箏收斂了思緒,道:“我在想,武嘉帝當年越到后面越好戰(zhàn),是不是知道自己大限將至了,才在自己還能上戰(zhàn)場時,掃清所有隱患,讓天下百姓,在他死后也能免遭戰(zhàn)亂之苦?!?/br>
    林昭被秦箏說得鼻子一酸:“武帝陛下是大楚最好的皇帝?!?/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