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亡國太子妃 第29節(jié)
盧嬸子剛用過早飯,還沒去地里,見著秦箏,當即問了聲:“娘子吃飯了沒?” 大戶人家家中才習慣稱呼“夫人”,尋常百姓則更喜歡叫“娘子”。 山寨里同秦箏不熟的,稱呼她一聲程夫人算是敬稱,盧嬸子同她相熟,喚她娘子倒更親切些。 “已經(jīng)吃過了,嬸子不用管我。”秦箏進屋把被子放床上后,又去窗邊看那只被拴住腿的信鴿,卻發(fā)現(xiàn)鴿子已經(jīng)不見了。 她思襯著難不成是太子把鴿子放了? 盧嬸子見她在窗邊看,便道:“娘子是在找那只鴿子吧?我今早起來看到它給窗沿上拉了不少屎,找了個裝雞仔的籠子給關進去了,就在院子墻根那里放著呢!” 秦箏先前怕鴿子跑了,只想著先拴起來,卻忘了這回事。 她抱赧一笑:“多謝嬸子,還是嬸子想得周到?!?/br> “謝什么,多大點事!”盧嬸子沒見著太子,問:“你相公沒跟你一起回來?” 秦箏出了屋子,怕一會兒下雨,把裝鴿子的籠子拎到了檐下,答道:“他跟東寨的弟兄們一起去西寨了?!?/br> 她說著又給旁邊籠子里的野山兔扔了幾片菜葉子,兩只兔子很佛系,一有吃的三瓣嘴立馬動了起來。 盧嬸子聞言卻嘆了口氣:“你相公昨晚四更天才回來,水都沒喝上一口就去寨主那里了,一晚上就沒合過眼,只盼著西寨那邊可別再出什么幺蛾子了?!?/br> 秦箏聽得一怔,太子竟是昨晚四更天就去林堯那里了? 她還以為他至少睡了一兩個時辰的。 再回想起今早見到太子的情形,他眉宇間其實是藏著幾分疲憊的吧? 如今局勢緊迫,他又不能全然指望陸家,必須得有自己勢力,腦子里那根弦定是時刻繃緊了的,只是他平日里表現(xiàn)得太過淡然,若不是他今早同她說那些,秦箏都不知他已經(jīng)不聲不響地謀劃了那么多。 秦箏越想心情就越復雜,還摻雜了幾分自己都說不上來的心疼。 …… 太子跟著王彪一行人在后山的密林里穿行,忽覺耳垂有些發(fā)燙,他不動聲色抬手捻了捻。 跟在他身后的一個東寨漢子瞧見他這怪異的舉動,問:“軍師怎么了?” 太子放下手,只說了句:“無事?!?/br> 他們這一路走來看到不少被折斷的樹枝,王彪又在前方一塊長了青苔的石頭上瞧見有人滑倒的痕跡,石頭邊沿還帶著血,血跡和滑痕都很新,顯然前不久才有人在這里摔傷過。 王彪罵道:“吳嘯那狗雜種果然是從后山的小道跑的!” 太子看了一眼青石板上的痕跡,問:“后山的小道能容納多少人并行?” 王彪道:“一個人走都懸得很!后山下方也是幾十丈高的石壁,只不過不是一整塊山巖,那邊巖壁的石頭跟面粉捏的一樣,用鷹爪鉤都抓不牢,早些年寨子里也在那邊修過棧道,可木頭樁子打進去,一受力那巖壁上的石頭就跟毛筍殼似的一層層往下剝落,摔死過不少弟兄。” 太子聽后若有所思,吩咐跟在身后的兩個東寨漢子:“你們找找附近可有竹林,砍幾捆細竹過來,斷口處削得尖銳些?!?/br> 王彪不明所以:“這是干啥?” 太子道:“制竹矛?!?/br> 待到后山頂,一行人可算是看清了后山石壁下方的全貌。 靠近崖壁的地方,因為土壤稀少,只稀疏長了幾處低矮的灌木叢,崖壁底下是水勢兇猛的江水,驚濤拍岸的聲響隔著幾十丈高,依然震人耳膜。 在崖壁下方凸起的砂巖處,依稀可見深深嵌入巖層里邊的橫木,每隔一丈崖壁下方伸出來一根,最上邊的橫木上還綁著用繩索和木節(jié)制成的繩梯,只不過繩索已經(jīng)被風化得極其脆弱,木頭也早成了爛木。 王彪指著繩梯道:“聽俺娘說,以前堰窟那邊還沒修好,寨子里的弟兄們上下山都是爬這里的繩梯,只不過麻煩得緊,每次有人下山后,山上的弟兄都得把繩梯收上來,不然其他寨子里的人順著繩梯爬上來突襲可就遭了?!?/br> “一開始只把繩梯綁在最頂上的橫木上,誰知道爬繩梯的人一多,繩索承受不住重量斷了,十幾個弟兄摔下去,死的死,殘的殘。老寨主后來命人制了一丈長的繩梯,分段綁在橫木上,這樣一來才解決了繩梯上不能爬上來太多人的問題??筛闊┑氖乱瞾砹?,只用一整段繩梯的時候,不用繩梯了整個兒拉上去就成,分了段繩梯就沒法再拉上去了,有次被人順著繩梯爬上來突襲,寨子里的人死傷過半……從那以后,老寨主砍斷了繩梯,這條道就沒用過了。” 王彪說起這些,臉上也有些黯然。 太子注意道橫木上有被鷹爪鉤抓過的痕跡,砂巖抓不牢,嵌入巖層里的橫木卻是牢固的,想來吳嘯昨夜就是把鷹爪鉤固定在橫木上,攀著繩索踩著巖壁下方的橫木慢慢下去的。 他若想再回來,也只需把帶鉤爪的繩子甩上來抓住橫木,就能慢慢攀上來,要是還帶著繩梯,只怕又能把這里打造成一條上山的捷徑。 思及此處,太子眸色冷凝起來。 被太子派去砍竹子的兩個漢子在這時人手扛著一捆竹子回來了,“軍師,竹子砍來了!” 太子虛虛一指山崖邊緣,對王彪道:“在這里豎一堵竹墻,把竹矛密集些固定在墻隙里,尖端對著山崖下方,往后這邊也派人守著。” 王彪終于腦子靈光了一回,瞬間明白了太子的目的:“你是怕吳嘯那雜碎帶人從這里攻回山寨?” 太子點頭,眸色深沉:“這條道始終是個隱患,若是有人不計后果強攻祁云寨,憑著巖壁上那些橫木,有的是法子上山?!?/br> 王彪聽他這么一說,也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當即就道:“軍師放心,我今天就親自帶人在這里建一堵竹矛墻!” 太子目光掃過臉上疲態(tài)盡顯的東寨漢子們,語調(diào)低沉:“二當家那邊也得防著?!?/br> 這些人昨晚都是一宿沒睡,王彪也有些疲乏。 他問:“軍師是怕何老賊說一套做一套?” 太子道:“東寨的弟兄們昨夜已經(jīng)熬了一整晚,今晚必定是熬不住的,西寨今夜若有什么動作,東寨只怕來不及應對。留幾個人在此建竹矛墻,其余人回去修整,晚間嚴防西寨?!?/br> 王彪見他把什么都考慮到了,打心眼里服氣,當即就道:“一切都聽軍師的!” …… 回去時灰蒙蒙的天已經(jīng)下起了小雨,但穹頂烏云滾滾,后邊肯定還醞釀著一場暴雨。 太子一行人都沒帶傘,出了后山的密林,已能瞧見座落在山腰處的幾間茅屋,蓋著青瓦的土胚房大多都在天坑底部的平坦地段,是幾十年前就建好的。 這些茅屋是后來上山的人沒地住,才臨時建起來的。 不遠處傳來女子洪亮的聲音:“快些快些!把地上的茅草扔上來,再過一會兒雨就得下大了!” 太子定眼一瞧,站在茅屋頂上的可不就是林昭,幾個漢子正拿著地上用繩子編好的茅草往屋頂上甩。 而在茅屋的邊上,他還瞥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秦箏一襲黛青色長裙,似乎正在指揮著幾個漢子挖溝渠。 王彪對翻修屋頂這事早已見怪不怪,扯開嗓門就吆喝:“大小姐,又在幫寨子里的人蓋屋頂??!” 因為他銅鑼似的一嗓門,原本還在專心看著幾個漢子挖排水溝的秦箏也抬頭朝這邊看了過來。 瞧見太子,她做賊似的往旁邊躲了兩步,似想證明挖的那條排水溝跟她沒有半點關系。 太子將她的小動作看得分明,眸光微微一哂。 他倒不知她竟這么怕他? 不過她這做賊心虛的樣子,瞧著倒是也挺有意思的。 林昭也看到了他們,疑惑道:“你們不是去西寨了嗎?怎么從后山下來?” 王彪還算有點腦子,沒在大庭廣眾之下嚷嚷后山那條小道的事,只道:“吳嘯跑了,何老賊說等他親自砍了姓吳的腦袋,再來給寨主賠罪。我回來時帶著軍師在寨子里到處轉(zhuǎn)轉(zhuǎn),熟悉熟悉地形。” 他瞧見幾個漢子挖的那條深溝,問:“怎么這時候還挖起排水溝來了?” 揮鋤頭的漢子道:“康婆子家屋外的排水溝多年沒清理過,都快被填平了,一下雨墻后就積水,外墻的墻根叫雨水泡散了不少土,長此以往下去只怕這面墻得塌,大小姐讓弟兄幾個把這排水溝挖深些,說這樣積水才不會沒到墻根那里去?!?/br> 王彪見那土胚墻根處,的確是常年受雨水浸泡流失了大量墻土,墻體已經(jīng)凹進去一部分,他頗為意外地夸起林昭來:“想不到咱大小姐還懂這些!” 所有人都在看林昭,只有太子視線幽幽落在了秦箏身上,秦箏假裝不知,避開他的目光看向別處,仿佛是在欣賞遠處山巒煙雨朦朧的風景。 林昭自然不會把秦箏給賣了,她站在屋頂上,兩手叉腰對王彪道:“每年雨季幫寨子里修補屋頂?shù)挠植皇悄悖阕匀徊欢?!?/br> 王彪沒料到自己夸一句也能被這姑奶奶懟,想著下點苦力總能讓她舒坦了吧,便道:“大小姐您這兒還缺人手嗎?” “我這邊把茅草鋪上就完工了,武三叔他們家的瓦頂漏雨嚴重,不過寨子里沒瓦了,你幫忙拿兩捆茅草去給武三叔將就著把屋頂蓋一蓋?!?/br> “好勒!”王彪去曬干的茅草堆里撿了兩捆抹了黃黏土的茅草,看了一眼秦箏,問太子:“軍師就不跟我們一道走了吧?” 太子微微頷首:“你們先回。” 幾個光棍漢子走出老遠還時不時回頭看,視線在太子和秦箏之間滴溜溜轉(zhuǎn),偶爾發(fā)出一陣起哄的笑聲。 太子沒理會他們,走近幾步問秦箏:“快下雨了,在這里做什么?” 秦箏被他這么盯著就覺著莫名心虛,垂在身側(cè)的手下意識捏緊了袖子,面上瞧著倒是一派自然:“寨子里缺人手,我同阿昭一道來幫忙蓋瓦修補屋頂?!?/br> 太子打量著她:“你上得去屋頂?” 怎么被他說得自己好像就是個繡花枕頭一樣! 秦箏一開始見到他的那點緊張頓時蕩然無存,不服氣道:“我也就這會兒閑著沒幫忙遞茅草而已,先前修補瓦屋頂,我也是有遞瓦的!” 瓦片不能直接往屋頂上甩,怕失手,茅草曬干后卻是扎成一捆一捆的,直接往屋頂上拋就行。她力氣不夠,扔不上去,才讓幾個漢子負責此事,她自己則借林昭之口說出深挖排水溝后,去指導幾個漢子清理溝渠。 太子看著她氣鼓鼓為自己正名的樣子,沉思片刻道:“那……辛苦了?!?/br> 秦箏:“……” 為什么她感覺這男人仿佛是在嘲諷她? 秦箏直接不理人。 大抵是天公作美,林昭那邊鋪完最后一層茅草,原先的牛毛細雨,才變成了豆大的雨珠子,屋后排水的溝渠也清理好了。 康婆子是個年近七旬的坡腳老太太,她不知何時在屋子里煮了雞蛋,端著滿滿一大砵出來,硬是給她們?nèi)耸秩艘粋€。 秦箏和林昭等人自是不肯要。 康婆子虎著臉道:“你們要是不拿著,以后我這破屋子的墻塌了都不要你們管!” 老人家話都說到這份上了,秦箏一行人只得被迫收下了康婆子塞到手里的雞蛋。 康婆子給太子拿雞蛋時,秦箏便幫忙推拒道:“婆婆,我相公就不用了,他才過來,可沒幫您修補屋頂?!?/br> 話里不排除有幾分故意揶揄太子的意思。 康婆子卻還是執(zhí)意要給:“拿著,你們小夫妻來年得抱個大胖小子!” 秦箏:“……” 話題是怎么突然扯到抱大胖小子上去的? 老人家鐵了心要給,最終她們還是沒能推拒掉。 康婆子還想留她們用飯,一起來修屋頂?shù)目蛇€有幾個漢子,這么多人在康婆子家吃飯,怕是得把她半個月的存糧都給吃干凈。 趁著雨勢還不大,漢子們都冒雨各回各家,林昭帶著喜鵲同秦箏打了個招呼也走了。 只剩秦箏拿著兩個熟雞蛋獨自跟太子一道回小院。 康婆子家住在半山腰,羊腸小道被雨水一潤,已經(jīng)有些泥濘,古代的布鞋防滑效果差不說,鞋底還容易浸水,秦箏走了一段路,就感覺到鞋襪濕濡了一片。 太子不知是不是在刻意等她,步子比尋常慢上許多。 那兩個雞蛋不好放進袖袋或胸前的衣襟里,秦箏只得一直拿著,騰不出手去提自己的裙擺,走下坡路時,不小心踩到裙擺,差點一頭栽進別人的秧田里,幸好太子及時扶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