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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瓏四犯 第31節(jié)

    他說不了,“身上沾了酒氣,我去換件衣裳?!?/br>
    他起身往外間去了,云畔便挪到偏廳預(yù)備暮食。

    廚房送了蝌蚪粉、涼餅、薤花茄兒和梅子姜,都是些爽口易克化的,她仔細將盤擺好,略等了一會兒,他從外面進來,換了一身月白的纻絲圓領(lǐng)袍,日夜相交的時候人在朦朧的光線里站著,不論什么時候都是清朗端方的模樣。

    云畔比了比手,“公爺坐吧?!?/br>
    他撩袍坐下,接了她遞來的白玉箸,才想起來問她,“今日姑母來了嗎?可說了什么?”

    云畔臉上黯了黯,原本不打算告訴他的,卻又怕將來那些人果真去叨擾他,因此將實情經(jīng)過都同他說了,末了道:“江家的那些親戚,實在讓人苦惱得很,日后他們要是找到你跟前,請公爺千萬別瞧我的面子賞他們臉,一應(yīng)都推給我,只說不管家中事,讓他們來找我就是了?!?/br>
    他說好,垂著眼睫緩聲道:“籌建侯府的事,若是父親真遇見了難處,咱們也不能不聞不問。我知道一處宅子,是早前定遠侯在上京的居所,后來他們舉家搬到朔方去了,那宅子一直空置著,前陣子有消息說要轉(zhuǎn)賣,我打發(fā)人去問一問吧,將它買下改做開國侯府,正相宜?!?/br>
    他是有心要幫忙的,云畔卻覺得大可不必,“我知道公爺?shù)南腩^,女兒嫁了皇親國戚,父親連個府邸都籌建不起,丟的不單是開國侯府的臉,更是咱們公府的臉??晌倚睦锞褪遣环?,府邸置辦好了,讓他們一家子舒舒坦坦住進去,實在是便宜了他們。再說柳氏一口咬定了侯府沒錢,那錢都上哪里去了?我阿娘在時商鋪、田地、莊子俱是有的,除卻留給我的,另剩的一半都在侯爵府,柳氏究竟當(dāng)?shù)氖裁醇?,才一年光景,竟連搬家的錢都拿不出來,再這么下去,侯府的產(chǎn)業(yè)怕是都要叫她造光了。”

    她越說越生氣,柳煙橋自然也有兄弟姊妹,她那兩個兄弟如今走出去人五人六的,難道不是靠著jiejie的接濟?把侯府搬空了,倒來她這里要錢,總是盯著阿娘留給她的家俬眼紅,變著方兒地來算計她。

    她一直是四平八穩(wěn)的做派,唯獨提起那個娘家就讓她惱恨不已。他看著發(fā)笑,也不想惹她生氣,便不再執(zhí)著于插手侯府的事了,一應(yīng)都由她自己看著處置吧!

    云畔呢,在他面前失了儀,有些不好意思,“我往后也該仔細些,不能總為他們的事,鬧得自己心神不寧?!?/br>
    他點了點頭,“不要為不值得的人和事動怒,親戚存了異心,時常提防著就是了。”

    這方面他很有經(jīng)驗,若論存異心的親戚,他身邊更是數(shù)都數(shù)不過來。既然沒法子杜絕,那就只好防備,同他這么一比,云畔覺得自己那點事也不成了事,實在犯不上為那起子小人傷腦筋了。

    一頓飯畢,轉(zhuǎn)頭望外面,浩大的余暉終于消散下去,幾個女使提著燈籠,一盞盞頂上了屋檐。

    太陽不見了,院子里便生出涼意來,飯后在木廊上散散,看幾個仆婦持著艾草把子,在庭院邊角熏蚊子。

    白煙一蓬蓬,沿著墻根靜靜蔓延,空氣里也遍布艾草的香氣,放眼一看云霧暾暾,像畫本子上的仙境。

    只是不能久站,那些慌不擇路的蚊子到處亂竄,在耳邊嗡嗡地響成一片。她拿扇子拍了拍,拍不盡,只好隨他返回內(nèi)寢了。

    洗漱過后躺在床上聊會天,云畔說:“我前幾日讓姚嬤嬤出去打聽了一個人?!?/br>
    他唔了聲,“什么人?”

    “忠武將軍金至真的妹子?!彼齻?cè)過身來問他,“那位將軍,你熟么?”

    李臣簡想了想道:“他掌平盧軍,一向在青州任職,回京倒也一同赴過幾回筵,不過點頭之交罷了,算不上十分相熟。金至真今年也有四十多了吧,府里老將軍也到了耳順之年,夫人打聽他的妹子做什么?”

    云畔道:“也沒什么,上回在韓相公家宴上見過她一回,聽說她與丈夫和離兩年多了,如今一直住在將軍府上?!?/br>
    剩下的話便不說了,只是笑吟吟看著他。

    他立刻明白過來,“金至真與姨丈似乎有些交情,不過這件事姨母不便插手,等明日問問阿娘吧,或者索性托了宰相夫人斡旋,只要人家沒有打定主意終身不嫁,應(yīng)當(dāng)十拿九穩(wěn)。”

    她喜歡地點點頭,“我明日私下和母親說,只是怕有些唐突,女兒倒替爹爹cao心婚事?!?/br>
    她有發(fā)絲貼在臉頰上,他伸手替她鉤開了,只道:“沒有什么唐突的,這是最治標(biāo)治本的法子,那府上是該有個鎮(zhèn)守的體面人,否則侯府也不成侯府了?!?/br>
    說著最決斷的話,卻做最細膩的動作,云畔赧然笑了笑,內(nèi)寢獨處的時候,自己還是不及他放得開手腳。

    他呢,是個內(nèi)秀的人,似乎從來不知莽撞為何物,便是有些小心思,也是審慎行事,靠過去一些,若即若離地觸碰她的手指。

    十指連心這句話,到了這里就體會得格外分明,案上燈火暈染她的眉眼,那秋波微轉(zhuǎn)里,漸漸生了嫵媚之色。

    他忍不住,翻身支在她上方,眼睛里有灼灼的火焰,她知道接下來會發(fā)生些什么,紅著臉調(diào)開了視線。

    這么一來正露出纖細的脖頸,他輕嚙了下她的耳垂,帶著濃重的鼻音在她耳邊問:“今夜可以么?”

    云畔的心雜亂無章地跳起來,既然已經(jīng)這樣了,還有什么可以不可以。

    她抬起手,輕撫一下他的脊背,他立刻便明白了,眼里的火焰呈燎原之勢,那樣蓬勃地,要將人吞沒一樣。

    這回倒不像上回那樣難耐了,他是個不可多得的情匠,總能在神魂顛倒里讓她清醒,讓她清楚地知道,身邊的人就是他。

    白天疏離的心,只有這時才無限貼近,汗水蒸騰里看見他沉醉的眉眼,又生出另一種陌生的,極具攻擊性的獷悍,野心昭彰,不斷巡狩,要將人顛得散架一般。

    云畔遏制不住喉嚨里的哭腔,在她幾欲叫出聲時,聽見他的輕嘆,然后一切緩緩歸于平靜,他饜足地喚她的名字,“巳巳……”

    她喜歡他的發(fā)音,那兩個字在他舌尖上滾動,好像比別人喚起來更動聽。

    她想這就是所謂的夫婦和諧,他體貼入微,甚至?xí)嫠潦?。她自然害臊,蜷縮起來,他笑意更深了,伸手把她攬進懷里。

    云畔閉上眼睛輕撫他臂彎,這夜醇香入骨,如藥如酒令人沉迷起來。

    第41章 活糖沙餡春繭。

    次日是府上在班樓置辦家宴的日子,云畔和李臣簡一早便起身往茂園給胡太夫人請安,一家子在一處吃了早飯,席上太夫人也關(guān)心李臣簡的身子,蹙眉說:“叮囑過好幾回了,在外頭切不可貪杯,一則身子要緊,二則如今年月,誰保得住人家是什么心腸。昨日聽說又喝多了回來,新婦才進門,叫人家看了也不成樣子。”

    李臣簡在太夫人跟前尤其好性子,笑著說是,“都是侍衛(wèi)司和殿前司的同僚,尋常也隨便慣了,借著我的喜事,都不免要灌我一杯。橫豎高興么,就沒有太忌諱,只是勞煩巳巳又來照顧我,實在過意不去?!?/br>
    云畔聽他們提起自己,赧然擱下筷子道:“都是我的份內(nèi),公爺快別說過意不去的話了?!?/br>
    惠存聽他們對話,不由笑起來,“哥哥和阿嫂怎么這么客氣,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是官場上往來呢?!?/br>
    兩個人聽了都有些不好意思,確實成親好幾日,即便已經(jīng)圓了房,彼此還不是太熟悉,話語間不免存著三分客套。

    王妃是過來人,笑道:“新婚的夫妻都是這樣,哪一對不是從生疏到熟悉,等將來你自己成了親,就知道了?!币槐谟謫柪畛己啠坝喌氖峭硌缑??今天可遣人再去舒國公和你岳父那里通傳過?”

    云畔接了話頭,說:“母親放心,我一早就派人過府了,回門那日和姨丈及爹爹也說定了,他們一定會來赴宴的?!?/br>
    王妃說那就好,“結(jié)成了親家,到今天才一處吃席,已經(jīng)是我們禮數(shù)不周了,你要代我向你父親及向公爺致個歉,別叫人笑話咱們公府慢待了親家?!?/br>
    云畔笑著應(yīng)了,待女使撤下了小桌,又挪到上房陪著太夫人吃了晨間的茶,才送王妃回她的尋春館。

    李臣簡有意避開了,讓她們婆媳好說話,云畔攙著王妃坐在玫瑰椅里,欲言又止的樣子引得王妃側(cè)目,王妃便問:“怎么了?可是有話要和我說嗎?是不是忌浮哪里做得不好,還是昨日吃醉了酒,說胡話了?”

    云畔說沒有,“不是因為公爺,是我,有兩句話想和母親說?!?/br>
    王妃松了口氣,只要不是小夫妻不和睦,其他一應(yīng)都是小事,便指了指邊上圈椅道:“你坐吧,有什么話,坐下慢慢說?!?/br>
    云畔噯了聲,欠身在椅上坐定,斟酌了再三,還是覺得不太好開口。

    王妃失笑,“究竟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叫你這爽快人兒都變得積黏起來?!?/br>
    云畔有些難堪,低頭說:“我原是想好了怎么和您說的,可臨到了緊要關(guān)頭,又不知從何說起了。”略頓了頓方又道,“母親知道我娘家那些事,我也不瞞您,家里爹爹的那個妾室實在不成話,幾回攛掇著爹爹扶正她,侯府讓個妾室當(dāng)家,恐怕朝野上下沒有不恥笑我爹爹的。早前我還沒出閣,有些話不好說,有些事也不好做,如今我自己有了人家,好歹可以問一問家里事務(wù),不能再讓我爹爹這么糊涂下去了。”

    王妃聽了頷首,“這話很是,到底他是你父親,家里頭有些什么小過結(jié),關(guān)起門來處置,外頭人未必知道,可年關(guān)前他們要搬到上京來,這地方毀人清譽太容易了,自己不當(dāng)心,別人未必留你面子。咱們兩府既結(jié)了親,自然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你有什么想頭,在我跟前不必諱言?!?/br>
    云畔聽她這樣說就放心了,其實自己很忌諱和這府里人提及侯府那些污糟事,要說自己辦,事情當(dāng)然是能辦成的,但不知會婆母,萬一將來消息傳到王妃耳朵里,發(fā)現(xiàn)媳婦半個字都未透露,難免要猜忌她眼里沒有尊長,主意太大。

    所以還是自己主動回稟的好,一來聽聽王妃的意思,二來王妃的交游到底比自己廣,有她相助,這事就成了一大半。

    只是話術(shù)也很要緊,直剌剌說“我打算給我爹爹續(xù)弦”,這話太造次了,不免讓王妃覺得她輕浮,于是迂回道:“那日我聽祖母那句話,說男人撐的是皮rou,女人撐的是筋骨,當(dāng)時就深以為然。早前我阿娘在時,雖拖著病體當(dāng)家,家業(yè)還算井井有條,妾室也不敢作亂。后來我阿娘病故,那婢妾就霸攬了中饋,連族中祭祀大事她也敢插手。我想著,這事還需從根源上入手,徹底壓制住那婢妾才好……可我年輕,見識也淺,心里有了成算也不敢定奪,因此特來請母親的示下,不知母親怎么看待這事?”

    王妃算是聽明白了,也不禁佩服她小小年紀(jì)想得周全。

    確實,沒個正頭夫人坐鎮(zhèn),妾室就要生癡心妄想,枕頭風(fēng)吹起來迷了男人的眼,男人要是再搖擺些,那這個家就亂了套。原本江珩也是堂堂的開國侯,雖說是受岳丈蔭及,好歹爵位和食邑都在,這侯爵當(dāng)?shù)眠€算體面。后來縣主過世,只要他好好經(jīng)營,過了杖期何愁沒有人來替他保媒。結(jié)果那妾室偏偏攪局,轉(zhuǎn)眼就掌了家,消息宣揚出去,哪家的女兒肯來趟這趟渾水,和一個婢妾爭高下。

    因此她的想法王妃雖贊同,可又覺得實行起來有些難度,“好人家的女兒,莫說愿不愿意給人做填房,就是光瞧著侯府眼下境況,只怕也退避三舍。要是門第低一頭的呢,又怕鎮(zhèn)不住那妖孽,回頭白搭進人家女孩兒,坑了人一輩子?!?/br>
    云畔道:“我也是這么想,爹爹畢竟有了些年紀(jì),再娶沒出閣的姑娘,總是不大好。”她微微挪動了一下身子,小心翼翼道,“母親,我相中了一個人,母親聽聽可不可行?”

    王妃點頭道:“你說,是哪一家姑娘?”

    云畔道:“也不算姑娘,是忠武將軍的妹子……”

    “金勝玉?”王妃訝然,“你瞧上了她?”

    云畔遲疑了下,“母親覺得不好么?”

    王妃道:“她是和離出來的,只怕你爹爹不情愿?!?/br>
    “和離并沒有什么不好,既不是被人休棄,也不是幽居守寡?!痹婆系溃拔业垢氯思蚁雍罡绎L(fēng)不嚴(yán),不愿意下嫁。聽聞那位金二娘子也是個有決斷的人,倘或能替爹爹掌家,那真是底下弟妹們的福氣了?!?/br>
    王妃想了想道:“也是,她是武將人家出身,家里頭老父老母都在,哥哥又是實權(quán)的將軍,要是真入了侯府,自有雷霆手段整治那個作妖的婢妾。這樣吧,你爹爹要議親,我這親家母插手總不像話,金勝玉和宰相夫人交好,回頭我托宰相夫人保媒,我再從旁說合說合,這件事大抵就成了。”

    云畔大喜,站起身向王妃納福,“多謝母親了,我昨夜和公爺提起,他就是這么說的,說可以請宰相夫人從中斡旋?!?/br>
    “母子連心來著,正好想到一處去了。”王妃笑著說,言罷又有些悵然,“好孩子,難為你了,竟為你爹爹cao了那么多的心?!?/br>
    云畔其實并不好受,“若妾室安分,我也不會出此下策。原本侯府的主母是我阿娘,如今人走茶涼,還要我這個做女兒的找人來替了她的位置,我心里覺得很對不起我阿娘?!?/br>
    后來從尋春出來,和姚嬤嬤走在光影斑駁的庭院,她喃喃說:“替爹爹續(xù)弦,說是為了侯府前程,到底我也有私心,我就是氣不過當(dāng)初被柳氏算計,就是要找個人好好整治她,出了我心中這口惡氣?!?/br>
    姚嬤嬤笑起來,先前在王妃那里聽她說得好好的,這會兒再看,終究還是年輕氣盛,心里的郁結(jié)盤桓了那么久,如今成了家,有了說話的底氣,便要開始一筆筆清算舊賬了。

    云畔扭頭沖姚嬤嬤咧了咧嘴,“我可是太小心眼了?一心想著怎么整治柳氏。”

    “夫人那不叫整治,叫討回公道?!币邒叩?,“就在昨日,柳氏不還攛掇江家姑母來討錢么,要是夫人出閣后她能安安分分的,誰又有心思去搭理她!早前您受的那些委屈,幽州地動要是沒遇上公爺,如今不知是怎樣的境況,侯府誰也沒管過您的死活?!?/br>
    是啊,爹爹糊涂成那樣,她心里何嘗不恨,可她還得顧一顧公府的名聲,顧一顧李臣簡的名聲。只要cao持得新人進了門,好與不好都是爹爹的命,當(dāng)然若能從此門庭重振,那就是意外之喜了。

    公府連廊相接,穿過庭院,往前就是續(xù)晝,上半晌可以各自忙些小瑣碎,待吃過了午飯也不能歇覺了,做東的小夫妻得預(yù)先趕到宴客的地方,恭候各路賓客大駕。

    因是新婚,云畔換了件夕嵐的褙子,里頭配了牙色的袔子和絳紗旋裙,白凈的人穿上秾艷的顏色,張揚中又透出娉婷來。坐進車?yán)镏髶崃藫狒W邊頭發(fā),今日箬蘭給她梳了個新式的發(fā)髻,她總覺得有些不自在,抬眼見李臣簡正看著自己,不由發(fā)窘,“我這發(fā)髻……”

    他還是那樣沉靜無波的一雙眼,細細端詳她一番,說很好,很得體。

    她赧然笑了笑,倒是信得過他的眼光的,既然他說好,想必是真的好。

    午后的天氣有些悶熱,云畔微微松動一下領(lǐng)口,再去看他,紫府的襕袍里頭中單穿得端嚴(yán),論身子確實有些弱,盛夏時候咳嗽少了,但手上溫度比平常人略低一些。大約也因為這個原因吧,總讓人覺得不那么容易親近,有時候他偏過頭去看外面,那雙眼睛里有孤桀之色,無形中劃出一道鴻溝,溫文爾雅地,拒人于千里之外。

    見她不說話,他倒想起來問:“那件事,和母親商定了嗎?”

    云畔說是,“母親也是那樣意思,說找宰相夫人從中撮合?;仡^我同爹爹提一提,若他不反對,那么這件事就能cao辦起來了。”

    他點了點頭,“這段時間侯府被攪得烏煙瘴氣,我料父親應(yīng)當(dāng)也察覺了?!?/br>
    云畔苦笑了下,“要是能察覺倒是好事,只怕柳氏得知后和他一哭二鬧三上吊,他就臨陣退縮了。”

    這也是大有可能的,他聽后沉吟了下道:“你先同父親說,到時候我來助你。”

    云畔訝然:“你來助我?”

    他笑了笑,“有時候辦成一件事,光靠商議沒有用,須得有人添一把火?!?/br>
    總之他辦事有把握,得他松口說相助,好像也沒有什么事是辦不成的了。

    這時馬車到了班樓前,仆婦搬了腳凳來,攙扶她下車。云畔仰頭看,不愧是上京有名的酒樓,實在是那些腳店食肆不能相比的。樓有三層,大約有了些年頭,欄桿和抱柱顯出烏黑的色澤來,兩旁鮮紅的燈籠成串懸掛著,可以想象到了晚間,是怎樣一派輝煌的氣象。

    跑堂的酒博士早就在門前候著了,見他們下車立刻迎上來叉手,笑道:“小人候了公爺和夫人半日了,公爺吩咐的小食已經(jīng)預(yù)備妥當(dāng),趁著這會兒離晚宴還有陣子,莫如就上了吧?!?/br>
    李臣簡問云畔,“夫人說呢?”

    說起吃的,云畔就很高興,臉上卻要裝出沉穩(wěn)的模樣來,作勢思量了下,頷首說:“也好?!?/br>
    酒博士拔高調(diào)門喊了聲“得嘞”,呵腰比手,“公爺和夫人請進,前頭預(yù)備了雅室,清靜得很,請公爺和夫人暫且歇息。大門上有人守著,回頭賓客到了,自會來稟報二位的?!?/br>
    李臣簡道好,先上了回廊,回身來牽她的手。云畔跟著他進了廊子盡頭的那一間,推開門不似一般酒肆,混著酒rou的腥雜氣,這雅室是熏了廣陵香的,里頭用細簟鋪地,四角拿小銅獸鎮(zhèn)著,一看就是文人墨客喜歡的雅致情調(dià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