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想跳車啊。

    在醫(yī)院打完了一瓶葡萄糖，聽完了醫(yī)生的囑托，顏漫得到兩顆巧克力。

    她這會兒還是有點暈，跟旁邊的周璇說：“我想上個廁所，輪椅還在嗎？”

    “西蒙推走了，”周璇道，“你這個床也是可以移動的，你躺著吧，我喊護士一起給你推過去?！?/br>
    顏漫想了想這個畫面，有些抗拒：“那不會很嚇人嗎？”

    周璇：“反正也沒人看見。”

    周璇說得對，走廊空曠，因為就近的醫(yī)院輸液區(qū)爆滿，所以她是加錢來的住院區(qū)。

    ——原本應該是沒人看見的。

    但生活偶爾也會出現(xiàn)一些多姿多彩的意外，譬如她大驚小怪的經(jīng)紀人在繳費的時候通知了葉凜，然后葉凜在十分鐘內(nèi)趕到。

    聽到急促的腳步聲，和呼叫自己名字的聲音響起時，顏漫還有些恍惚，以為是自己暈出錯覺來了。

    她想起身，但護士們推床的步伐有些快，她只能努力地讓肩頸用力，腦袋稍稍仰了起來，看到男人將她們攔停在了中央。

    顏漫無措地眨了眨眼睛。

    葉凜伸手，握住她沒有輸液的那一邊，明明是這么冷的天氣，卻有汗沿著他的額頭一路滴下，啪嗒一聲落在白色的床單上，濺起空白的水花。

    他心跳很快，她沒有抵在他的胸口，卻能聽得這么清晰。

    顏漫啟了啟唇，正要開口，聽到他低聲說：“別怕?！?/br>
    很奇怪的，她其實并不知道他在說什么，但心臟卻在此刻像一灘融化了的黃油，又帶著幾片沒解凍的冰。

    酸軟著，像被人柔軟地捏住。

    他低聲，也不知是在做什么承諾，沉聲道：“我陪你，我會陪你?！?/br>
    鬼使神差地，她伸出手，擦了擦他額角滴落的汗。

    可很快，手指又被人牢牢握在手心，像是不愿意耽誤一刻，也不想浪費掉為數(shù)不多的時間。

    他只是看著她，沒有說話。

    顏漫說：“我沒事兒?！?/br>
    可嗓子卻有點啞。

    她咽了咽喉嚨，看到他眼眶有些紅了。

    克服掉胸腔里翻江倒海的情緒，顏漫緩了好一會兒，這才抬頭看向旁邊的人，忍不住問道：

    “是有人瞞著我，沒告訴我我要死了的消息嗎？”

    “………………”

    顏漫挺沒底：“我真要死了嗎？”

    “沒、沒有啊，”旁邊的護士面面相覷，翻出她病床旁的診療單，道，“就是普通的低血糖，后面三餐穩(wěn)定就可以了，頭暈是藥物的副作用，緩幾天就好了?！?/br>
    顏漫又有些猶疑地看向葉凜，撥了撥他額前打濕的發(fā)：“那你怎么，急成這樣？”

    葉凜也終于起身，但攥著她的手仍沒有松，問一旁的護士：“不是要手術(shù)？”

    “不……不是啊，”許是覺得這個場景太引人誤會，護士這才解釋道，“我們推床是因為她的輪椅被拿走了，然后她想去洗手間，朋友一個人推不動，所以喊我們一起推。”

    顏漫也在此刻開口，問他：“你怎么過來的啊？誰跟你說的？”

    “西蒙，”他道，“說時間來不及了，讓我趕緊來醫(yī)院。”

    “……”

    顏漫這會兒廁所也沒心思上了，拿出手機，發(fā)語音問西蒙：“你在哪呢？你為什么要跟葉凜說我的時間來不及了？”

    西蒙：“我在五樓精神科呢，隨便看看?！?/br>
    三秒后，第二條語音消息傳來。

    西蒙：“因為他再晚點來你就要出院了?。　?/br>
    “……”

    顏漫深呼吸，吸氣又吐氣，吐氣又吸氣，這才身殘志堅地用自己空出來的那只手，禮節(jié)性地問道：【還在精神科嗎？】

    西蒙：【對啊。】

    顏漫：【要不你別看了，直接住進去吧?！?/br>
    西蒙：？

    緊接著，她的經(jīng)紀人又發(fā)來一長串語音：“我尋思你來醫(yī)院他得有知情權(quán)??！不然我知而不報，到時候不得怪我?。俊?/br>
    “而且醫(yī)院，多適合交流感情啊，讓他趕緊來，讓周璇別照顧了，別太不識趣，像我就很懂，直接離開，給機會你們升溫感情，我是不是很體貼？”

    顏漫心說是，如果你不把輪椅推走，我現(xiàn)在也不至于這樣。

    葉凜四下環(huán)顧一圈，沒發(fā)現(xiàn)手術(shù)室，總算松了口氣，這才道：“那怎么坐救護車了？”

    顏漫：“劇組不是一直都這么大驚小怪嘛，我說了不要，西蒙說那個最快，我又沒力氣，就由他去了。”

    劇組確實也有些慌了，生怕她出什么意外，沒法交代。

    他歇了口氣，握住她手的力道終于轉(zhuǎn)換成牽手的力氣，低聲道：“……那就好?！?/br>
    語氣里有nongnong的慶幸。

    雖然不知道他是以為自己怎么了，但顏漫還是開口安慰道：“真沒事兒，我每年都體檢的。”

    她從枕邊拿出幾張單子：“剛還重點檢查了大腦和心臟，全身的也做了，你看后面的批語，沒什么事兒，就說要多休息?！?/br>
    她揉揉他的耳垂說，“放心啦。”

    他其實不是愛多想的人。

    但遇到她仿佛就容易亂了分寸似的，接到西蒙的電話，寥寥數(shù)語就掛斷，又想起她說自己最近頻繁頭暈想吐，再往前推算，之前沙冰劇組，她似乎也有過幾次頭暈。她說過母親的病有幾率遺傳，雖然概率極小，但他還是頃刻間被窒息包裹，如果不是有司機，恐怕連車都不能開穩(wěn)。

    甚至在短短十多分鐘的車程中，他已經(jīng)想好，若這件事真的發(fā)生，他要如何應對。

    但幸好，幸好她沒事。

    顏漫又道：“你要不放心，等會再做個更全面的，我們一起做?！?/br>
    “嗯，”他點點頭，握住她手心，“等會兒陪你。”

    她又補充：“吃了頭暈那個藥是角色的，前幾次都沒什么感覺，演戲的時候為了真實我就吃了，不過那段戲已經(jīng)拍完了，明天應該就沒問題了?！?/br>
    “放心吧，我活蹦亂跳著呢?！?/br>
    做完全身檢查，確定沒有問題之后，顏漫打完第二瓶葡萄糖，二人這才啟程回去。

    葉凜也是有些大驚小怪，她都打了葡萄糖了，晚上還給她煲了湯，看她喝完。

    顏漫吸了吸鼻子，感覺自己今晚像個孕婦，干點什么他都要來幫忙。

    終于，睡覺不用幫忙，這晚她睡得很早，又很沉，鬧鐘還沒響時就先醒了，起床去上了個廁所。

    她晃了晃腦袋確認。

    頭已經(jīng)不暈了，狀態(tài)也差不多回復了大半。

    回到床上時，男人似乎睡得不沉，一下就醒了。

    “吵到你啦？”她小聲說，“繼續(xù)睡吧，我鬧鐘還有一會兒?！?/br>
    他嗯了聲，明明是答應，卻沒再繼續(xù)睡，轉(zhuǎn)頭問她：“好點沒有？”

    “好了，”為了不讓他擔心，她在半黑的房間里眨眨眼睛，證明道，“我現(xiàn)在有精神得很?！?/br>
    他像是笑了聲，伸出手摩挲她的臉頰，指腹的紋路帶過她的肌膚，卻只是這么撫著。

    她眼睛漸漸適應了黑暗，能看到他的眼神和表情，那是她從未見過的葉凜，清晨剛睡醒時帶一點懶散的倦意，看著她的目光卻是帶笑的，又合著劫后余生的慶幸，如同含著微微搖漾的水波，讓她流淌在這樣漫無邊際的溫存里。

    她不知道這是不是戀人的眼神，但她想糟糕，在這瞬間她好像知道，為什么有的君王會不想早朝。

    氣氛烘托得正好，夾著羽毛在人的心尖上緩緩地撓。

    如同終于看夠，他正好在此刻開口：“有多精神？”

    她側(cè)著身，伸出朝上的那只手，葉凜托著攬到自己頸上，她略一用力，就壓到了他身上。

    她鼻尖抵著他的鼻尖，聽到加濕器的聲響，還有他胸腔里的心跳。

    “反正不困了?！彼蛩劾铮τ卣f，“要不你試試？”

    第62章 淺嘗六下【二更】

    葉凜托住她的腦袋,微微下壓，她的嘴唇貼合到男人的唇上，然后沒怎么用力地咬了一口。

    他仍不生氣的模樣,只是撫了撫她的后頸,一只手指穿過她發(fā)間，低聲問：“會不會接吻？”

    她掌握著主動權(quán),笑瞇瞇地就壓在他唇邊,偏偏不動作似的,故意問道：“哪種呀？”

    她的吻是緩的,像三月的春雨,柔柔潤潤地帶著津液掠過他唇上，一點點細密地下落,明明不動聲色,卻越發(fā)像是讓人忍耐不住的撩撥。

    每次以為她要更進一步,他啟了唇,卻沒等到,反而聽她不滿地叫：“你別老張嘴，我沒親到?！?/br>
    終于忍不住遞出舌尖,她軟綿綿地含住，又探來自己的，繞了他上顎打了兩圈，正欲退回去，又被人吮舐。

    房間里氣息升溫，她聽到他開始不穩(wěn)定的吐息，感受他的游走,然后抿著他的唇舌一點點撤開——

    嗯,這回是她先撤了。

    她帶著點兒鼻音說：“要上班了?！?/br>
    他抑了好一會兒,這才啞聲問：“有早戲？”

    “嗯?！?/br>
    他喉結(jié)滾了又滾，聲音很低，難以置信：“那你還撩我？”

    她像是大仇得報，下巴墊在他的下頜處，是在笑。

    “你不老這樣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