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江溆輕輕拭去謝姜額前覆著的一層輕汗,努力的笑著,“他們成婚了,還生了一雙可愛的兒女,一世……一世平安?!?/br> 說到最后時,他的聲音再也止不住的哽咽,指尖顫抖著去理了理謝姜額前的發(fā),補充道,“對……是一世平安?!?/br> 故事里的你我,一同皓首,平安喜樂。 謝姜的瞳孔渙散開來,聲音低低的,如同被風(fēng)撕扯而碎開的呢喃,輕若云煙,“真好啊?!?/br> “皇叔。” 謝姜闔上眼,眼尾不住的溢出晶瑩的淚,“幫我轉(zhuǎn)告父王,是姜姜不肖,不能在他膝下盡孝?!?/br> “姜姜時常胡鬧,多謝……多謝皇叔照拂幫助,皇叔對我恩重如山,是我不對,對不起,不能……為皇叔盡孝道了?!?/br> “若有來世……姜姜必定……必定……” 她虛弱的聲音戛然而止,攥著自己衣擺的手忽的放松了,指尖極盡慘白,晶瑩的淚沿著她的側(cè)臉滑落,砸在素色的被褥上,暈開一片。 江溆用力的閉眼,握緊了謝姜的手,送到唇邊輕輕的碰了碰,眼前蒙上了一層模糊的水色,“傻瓜?!?/br> 他展開她冰涼的手,覆到自己面上,指腹輕輕拭去她面上的淚,“你永遠(yuǎn)都無需對我道歉的?!?/br> “因為……” 江溆哽咽著,緩緩垂首,與謝姜額頭相抵,任由她身上的血跡染上自己的衣衫,顫抖的聲音帶著明顯的嘶啞,“因為是你啊?!?/br> 是忘了我但依然是我深愛著的你啊。 懷玉公主驟然離世,遠(yuǎn)在瀚城的圣人和太子殿下連夜趕回,枯坐一天后發(fā)喪。 因為懷玉公主還未曾婚配,圣人愛女心切,便決定將懷玉公主葬入皇陵,澤山侯江溆親自布置守著靈堂的明燈,直到出殯。 當(dāng)門外的哀樂響起,宮女們聚在一起小聲的哭泣,江溆身形搖晃著站起身,踉蹌著靠近了棺木。 白幡垂落了一室的冷清,江溆緩緩俯身,舒展的唇輕輕印上那冰涼的棺木。 “姜姜……” 江溆闔上眼,手指扣著棺木的邊沿,用力到骨節(jié)發(fā)白。 他有很多話沒有來得及說給她聽,還有很多事沒有來得及與她一同去做,還沒有喚醒她忘卻的曾經(jīng)。 他曾對她說了無數(shù)遍的情話,哪怕謝姜一次又一次的忘卻,他依舊是深情不減的對她說。 他相信,她會再度記起的。 如今——— 他將額頭抵在棺木上,任由涼意蔓延至自己全身,“安心睡吧?!?/br> 一滴晶瑩自他眼眶溢出,沿著他的面頰滑落,砸在棺木上,在江溆朦朧的視線中碎開了,細(xì)細(xì)碎碎中,拼湊出的皆是少女明艷的笑靨。 恍惚間,周圍的聲音漸次褪去了,只剩下自己的極力壓制著的哽咽聲。 似乎有軟綿的聲音自春日深處踏露而來,砸在他心頭,“皇叔~” 江溆猛地回頭,看向那靜靜垂下的白幡,面上罕見的露出幾分無措,“……姜姜?” *** 少女皎月雕琢的面容在夢里凝聚又散開,漸漸的遠(yuǎn)去了,依稀只能聽到她含笑的撒嬌,“皇叔~” 江溆猛地驚醒,深邃的眸底褪去了最初的茫然后恢復(fù)清明,他動了動有些酸澀的手腕,撩起車簾看向外面。 馬車已然進(jìn)入官道,方才磕到了一枚碎石,將他從夢中驚醒。 車夫回頭看他,“侯爺,明日便能到華京了,您著了涼,進(jìn)去暖一暖吧。” 江溆攏了攏身上的斗篷,放下車簾坐好了,飲下一杯熱茶,指尖一下一下的敲著小案。 他在瀚城醒來時,枕邊被淚濕了一片,心頭那股撕裂般的悲慟依舊清晰,讓他覺得他與謝姜的天人永分就在昨日。 他當(dāng)即快馬加鞭從瀚城趕回華京,日夜不休的趕路,終是著了涼,發(fā)起了燒,他顧不得別的,依舊是急著趕路。 他要回華京,見一見那個小姑娘。 他想聽她再喚自己一聲“皇叔”,這樣,他才能安心。 既然上天讓他重新來過一次,他必須緊緊抓住她。 冬日的寒風(fēng)肆虐而過,江溆半點睡意也無,靠著車壁瞇起眼,指腹細(xì)細(xì)摩挲著自己的手背。 快了。 他馬上就能見到她了。 與此同時,華京的宮中,眾人的氣氛卻是極為壓抑,御醫(yī)們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跪著,一旁的少女哭紅了一雙眼,不住的扣弄著自己的衣袂。 一片寂靜中,醫(yī)首收回診脈的手,淺淺的舒了口氣,壓低了聲音回報,“陛下,殿下受了寒,需要服藥,其他并不大礙?!?/br> 圣人頷首示意他退下,伸手替床榻上的蒼白少女掖了掖被角,示意了一番身側(cè)的太子,太子心下了然,轉(zhuǎn)身去了外殿。 “說吧?!?/br> 他在桌案邊坐好,沉沉的眸掃過在場諸人,語氣中是明顯的不虞,“懷玉殿下為何落水?” 現(xiàn)下是深冬,前幾天落了一場大雪,到處都凝了冰,確實是不太安全。 但宮中的池塘邊都有人專門打理過了,不可能殘留什么冰層,且陛下的心頭rou懷玉公主在場,眾人皆是小心翼翼,絕對不會讓池塘邊有什么問題。 謝姜此前時常去湖邊賞雪,都不曾出過問題,怎么今日多了幾個人就落水了呢? 他迫人的氣勢散出,在場的幾個小姑娘和宮人皆是瑟瑟發(fā)抖的不敢出聲,年幼的甚至已經(jīng)蒼白了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