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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富貴收拾了一個包袱,張喜鵲一把槍了過來。 “你給我!”王富貴板著臉。 “你要干什么。” “你給我!”王富貴瞪大了眼,抬起了手,張喜鵲一頭撞到了他肚子上,“你先殺了我,先殺我們娘幾個!” 王富貴的手落不下來了,他咬著牙:“你懂個屁!你懂個屁!再不打你死了都沒地方埋!” 張喜鵲滿臉是淚的抬起臉,王富貴道:“那日本人能炸一次就能炸兩次炸三次!你跑哪兒?跑都跑不出去!” 張喜鵲把包袱賽給了旁邊的王小龍:“你去,把他們?nèi)細⒘?。?/br> …… 作者有話要說: 一直到現(xiàn)在WW那邊都不怎么承認花園口是他們炸的,實在是罪孽深重 第九章 奶糖 (下) 很多年后,王向前知道了“童年”這個詞,知道了這個詞所代表的含義,他一開始覺得自己是沒有童年的,后來又想,大概是有的。 他的童年,在1938年以前。 在這年之前,日子雖然苦,過年還能吃上一頓餃子,仔細的翻找,還有同王小馬一起去樹上摘柳心,河里摸泥鰍的事情。 摘了柳心摸了泥鰍,他們都會很高興,有時候摸那泥鰍,還不光為了吃,還會玩弄兩下。 王小馬家有一只羊,他們經(jīng)常一起去放羊。 其實那羊年齡已經(jīng)很大了,并不用他們放,但他們還是喜歡牽著那羊,到有草的地方。 很多次,他們都試圖騎到那羊身上,那羊真的脾氣很好,從不鬧騰,不過在他們要騎上的時候,輕輕的躲開。 那只羊也不知道是在什么時候沒有的,仿佛突然的就沒有了。 王小馬為此失落了很多天,他也難受了很多天,他們都知道,這突然不見的牲畜會是什么下場。 “我以后再也不吃羊rou了!”王小馬信誓旦旦,他也做了同樣的表示,但后來,他們都沒能守住這個誓言。 羊rou很香,一年大概也就冬至的時候能吃上一次,所以要是遇到了,誰都不想錯過。 不過雖然有著這樣的失落,那樣的日子應該還是天真無邪的,就算餓,好像忍忍也就過去了,但是這一年過后,怎么也忍不過去了。他好像隨時隨地的都在餓,醒來的時候餓,睡著的時候也餓,坐在那里餓,站起來更餓。 他爹用盡了所有的辦法找吃的,他奶和他娘把地里的每一寸土地都利用了起來,種各種東西。 但就是這樣,他還是經(jīng)常餓的睡不著覺。 過去他晚上餓,他娘就讓他喝點水,說喝點水就不餓了,但現(xiàn)在這個辦法不靈了,喝了水還是餓,而且因為喝了水要去尿,更睡不著。 這一年,他娘懷孕了。 過去他奶希望他娘懷孕,經(jīng)常對他娘說的就是,要是你能再生一個兒子,就給我們老王家立了大功了! 這一次,他奶卻瞅著他娘的肚子發(fā)愁,經(jīng)常念叨的就是:“咋生呢?” 他不懂事,就問王小馬:“你知道女人咋生孩子不?” 王小馬先是搖頭,后來又遲疑的道:“我看過狗生孩子,是從屁股里?!?/br> “那是狗!” 王小馬就不再說什么了,他想想,想不明白,但再見他奶發(fā)愁的時候,就去說:“俺娘早先咋生的我,就能咋生俺弟!” 他當然不知道他娘懷的到底是什么,但這時候都希望是男孩,他一早就得到過叮囑,如果有懷孕的婦人問他懷的是男孩女孩,他要說是男孩。 對外人尚且如此,更不要說是自己娘了。 那必須是弟弟,就要是弟弟! 果然他奶高興了:“哎喲,可讓我們向前說著了,這就又是個大孫子!” 笑完,又有些憂愁的嘆口氣,他瞪著眼,就不能理解了。 過去吃飯的時候,人們還敢在街上吃,蹲在自家院門口,抱著碗,東加長西家短的說著閑話,也有拿著半塊窩窩頭邊吃邊晃蕩的,而現(xiàn)在,再沒有了。 你敢抱著碗蹲在屋外吃,就立刻有人上前從你碗里撈,你敢拿著東西在街上晃蕩,就立刻有人從你手里揣走。 就是你在自己屋里,也會有人來敲你家的門。 所以飯要偷偷地吃,真要做飯,就找天快要亮的時候。這時候說亮不亮,那煙就不明顯,很容易讓人覺得是霧氣,因為快要亮了,火光也不至于傳出來。 白天是大家都能看到煙,晚上又能看到火光。 不過有時候有煙有火光,也不見得人家是在做飯,可能是在煮什么樹葉,這時候那一家人就會大大方方的敞開門,要喝嗎?一碗葉子湯。 也還真有喝的,大家都餓,都沒吃的。 他一開始不知道這餓能帶來什么,而這一年他知道了,餓是能餓死人的。 村子里有餓死的,從其他地方逃災的有餓死的。 這些餓死的要趕快埋了,否則就會產(chǎn)生不好的東西,給更多的人帶來災難。 王有根在找不到殺豬鞣皮打家具等等工作后,找到了一個埋尸體的工作——王家村這里的尸體少,那些逃災的人并不怎么會往村子這邊來,更多的是到市里、縣里或者鎮(zhèn)子上。 村子里餓死的,大多也有親朋好友幫著給送最后一程。 人死為大,生前不管怎么樣,死了,就一了百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