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云硯是能救的。

    可他不想救，倘若高奴還活著，少年興許會有閑情雅致。

    可是現(xiàn)在，蕭云硯只想高太后也嘗嘗失去至親之人的痛苦。

    少年抿唇，搖頭。

    蕭綏眸光微閃，終究沒有多問，他從前以為了解這個皇侄，卻發(fā)現(xiàn)自己對他的認(rèn)知片面且單薄。

    想到陳愿滿懷信任毫不猶疑地縱身一躍，倒在眼前少年懷里，蕭綏的心有些刺痛，話到嘴邊卻是：“無論如何，別辜負(fù)她。”

    沒有人比蕭綏更清楚陳愿在戰(zhàn)場經(jīng)歷的一切苦難，她比世間的男子還不易，她值得被人珍惜。

    蕭云硯鄭重點頭，沒有回應(yīng)和許諾，話說出口都顯得輕巧。

    天色全黑，李觀棋已經(jīng)備好膳食，剩下的火可以拿來燒熱水，蕭云硯就坐到柴堆前守著，余光瞥向房門緊閉的農(nóng)舍。

    陳愿到底沒有想象中那么堅強(qiáng)。

    哪怕她前不久還接過他遞去的披風(fēng)，系在了姜昭的羅裙外，甚至伸出手遮住少女哭得紅腫的杏眼，讓她不要看令人作嘔的腐尸。

    挺好，就是自己的披風(fēng)陰差陽錯披到了未婚妻姜昭身上……蕭云硯對陳愿借花獻(xiàn)佛的行為頗有微詞。

    少女卻反駁：“她就是個小姑娘，我自然是要護(hù)著她的?！?/br>
    蕭云硯怔了怔，忽然笑道：

    “可你也是個小姑娘啊?！?/br>
    陳愿薄白的臉皮當(dāng)即就紅了，惱羞成怒道：“你才是蕭大小姐。”

    蕭云硯回神，沒有什么比陳愿安然無恙更好的事了。

    他不輕不重扒拉著柴火，余光仍舊落在門上，卻發(fā)現(xiàn)有個不懂事的竟主動上前去敲門。

    沒眼色的人正是姜三公子。

    他用衣袍兜了一些剛摘的野果子，給meimei姜昭分了一些后，不知是不是在小丫頭的鼓勵下，他敲響了陳愿的門，喊陳姑娘。

    嘖，陳姑娘也是你能喊的嗎？

    少年又添了幾塊柴，在噼里啪啦的火星子里站起身，想把還在敲門的姜暄拖走。

    但很尷尬，他伸出來手去扒拉人家的候，陳愿正好推門而出。

    蕭云硯默了默：“不是你想的那樣，我……”

    “我信你，蕭二?！?/br>
    少女的聲音很輕，卻足以安撫蕭云硯心底所有的躁動不安。

    她掃了一眼姜暄兜在衣袍里的野果，又往上看清了這位世家公子靦腆臉紅的神情，淡聲道：“多謝，我不需要?！?/br>
    姜暄勉強(qiáng)笑了笑，徹底熄滅了剛才被meimei鼓勵起來的心思，其實他對陳姑娘有好感，只是想做朋友的那種，但他本身又是內(nèi)斂自持的性格，鮮少同女子走近，是以對公主蕭元貞的胡攪蠻纏十分厭惡。

    而他差點也做了窮追不舍的人。

    姜暄深吸一口晚風(fēng)，將野果子散給在場其他人，包括蕭云硯、意識不清醒的蕭元貞……災(zāi)難面前，個人的愛恨遠(yuǎn)沒有那么重要。

    見陳愿出來后，李觀棋就端著飯食送進(jìn)了她的房間，也發(fā)現(xiàn)床上破舊的棉被一角似乎被人捏了很久。

    死里逃生，不是所有人都能輕描淡寫地揭過去的。

    李觀棋垂眼，伸手將那褶皺一點一點捋平，卻無論如何也恢復(fù)不了原狀，他只好作罷，退出去。

    那廂陳愿走到姜昭面前，對一貫乖巧聽話的小姑娘說：“昭昭跟我來?！?/br>
    二人并行，踏入房中。

    蕭云硯眼睜睜看著門再次關(guān)上，好似所有人都可以進(jìn)去，就他被拒之門外一般。

    少年轉(zhuǎn)身，繼續(xù)去燒熱水。

    室內(nèi)，一燈如豆。

    陳愿示意姜昭坐下后，斟了杯茶到她手心，說：“昭昭有沒有什么話要跟我講？”

    小姑娘眼神閃躲，直搖頭。

    陳愿索性蹲在她身前，抬起眼道：“你哥哥很好，但我不喜歡，昭昭明白了嗎？”別再把他推過來給我。

    少女攥緊腰間系帶，小聲道：“阿愿jiejie對不起。”

    她的確有私心，不想師父總追隨著阿愿jiejie的背影，也不想阿愿jiejie同二皇子殿下在一起，倘若姜昭最后不得已要嫁給蕭云硯，那她怎么面對陳愿呢？

    所以才想著牽她和哥哥的姻緣，至少暄哥哥人品和秉性都端正，而且阿愿jiejie在姜家受了欺負(fù)的話，姜昭還可以幫她討回來。

    她有私心，卻不全然是壞的。

    陳愿知曉這一點，所以把少女叫進(jìn)屋中，留有足夠的體面。

    姜昭咬咬唇，還是沒忍住眼眶泛紅。

    陳愿只好安慰道：“昭昭，連神明都會有私心，何況凡人？”

    “你忠于己心，不算過錯，能迷途知返，更是難得?！?/br>
    她輕握住姜昭的手背，那上面落著guntang的淚水。

    “沒關(guān)系昭昭，我早說過，你在我這里是可以犯錯的，因為我很喜歡你，但只有這一次，好不好？”

    “對不起，對不起……”

    姜昭哭著抱住了眼前的少女，哽咽著道：“我不該自以為是對你好，是我自私?！?/br>
    陳愿輕輕拍著她的背。

    “不哭了。”

    ……

    等姜昭眼睛不紅后，陳愿才把她送去隔壁房間，勸她休息下。

    到底是經(jīng)歷的少，姜昭很快就睡著了，連澡都沒來得及洗，還是她小姑姑給她擦的臉。

    “真是個小孩子?！?/br>
    姜七月難得開口說話，她在遙城的災(zāi)難中失去了新婚丈夫，又歷經(jīng)一場生死，心已波瀾不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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