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將仙 第55節(jié)
飄進(jìn)鼻間后,酆無咎只覺混沌的腦海清晰了不少,不但如此,那股難忍的嘔吐之意竟也被這香氣壓了下去。 “……是誰?” 他抬頭看去,可入目的卻只有空蕩蕩的帥帳,除了他之外,再無第二個人了。 凡人又如何能看透神仙的偽裝? 便是酆無咎目光清明謹(jǐn)慎,卻也不會猜到,他的帥帳里其實進(jìn)了一個神仙。 “你是妖嗎?” 可即便看不到,也感覺不到,他卻似乎篤定了這帳子里,還有第二個生靈的存在。 自是無人回應(yīng)他的。 青年的臉上也沒有多深的失望,他甚至還笑了一聲,這聲笑里倒是多了幾分真心實意。比起人類,他更相信那些被凡人恐懼厭惡的妖。 “謝謝你。”他輕聲到了一句謝。 然后,他便重新躺回了床上,閉上眼睛,竟是準(zhǔn)備這般睡了。自四年前那一夜后,他便很難再睡個好覺了。 可這一次,嗅著鼻間傳來的清香,無咎竟是很快便睡著了。 那清香,其實不過是一道仙氣罷了。 是容鈺見他難受得厲害,便忍不住給了他一道仙氣。仙氣于凡人來說,比之神丹妙藥還要珍貴。 若是修行者得了,更許會因此得道。 仙凡有別,容鈺此行,本是只準(zhǔn)備來看看便走的,她不能也不應(yīng)該暴露自己的存在??尚睦锬欠轀瀰s讓她離去的腳步如何也挪不開。 她的記憶不由自主便仿佛回到了四年前。 與那個小和尚,那只大黑狗的初見。 “容將軍!”彼時,那兩雙相似的狗狗眼一起眼巴巴的望著他,那小和尚笑得彎了雙眼,真心實意的夸她,“謝謝您,您真的很厲害!” 想來,那時他對她是充滿了信任的吧。 而如今,他還會覺得那位容將軍厲害嗎? 床上的人呼吸逐漸平穩(wěn),已是睡熟了。 容鈺走到床邊,垂首,靜靜地看著床上的青年。須臾,她伸出手指,再次點在了他的眉心,這一次,她順利的入了他的夢。 酆無咎已經(jīng)很久沒有夢見那位容將軍了。 這幾年來,他的每個夢似乎都充滿了血腥——有小黑,有師傅,也有在戰(zhàn)場上驚恐一瞥,甚至連臉都沒有看清,便死在了他手中的人。 而時隔多年,這一夜,他卻再次夢見了她。 容顏依舊,仿若初見。 她似乎沒有任何的變化。 “將軍?!?/br> “是我?!?/br> 兩人相對而立,酆無咎終是忍不住喚了她一聲,他本以為她只是他的一場幻夢,根本不會給他任何回應(yīng),卻不想她應(yīng)了他。 “抱歉,我來得太晚了。” 更沒有想到的是,她竟會對他如此說,并且還朝他走了過來。 酆無咎卻是忍不住后退了幾步,再次拉開了與容鈺的距離。他躲避的意思很是明顯,容鈺微頓,終是停了下了腳步。 “將軍,師傅和小黑都不在了?!比葩曁ы阋娗嗄晡⑽⒋鬼?,纖長的睫毛遮住了他的眸色。 容鈺抿了抿唇道:“我知道了。人死不能復(fù)……” “容威現(xiàn)在很厲害?!敝皇菦]等容鈺說完,青年的話鋒卻忽然一轉(zhuǎn),打斷了她的話,“還有您的父母,他們現(xiàn)在過得都很好。” 他揚起了頭,努力想要對她笑。 可許是他太久沒有做過這個表情了,竟是笑得比哭還要難看。 “將軍,”他忽然直直的看著她,眸中似有水光閃動,“您見到小黑與我?guī)煾盗藛??他們過得好嗎?” 容鈺心頭微澀。 在青年心中,想來人死后應(yīng)該是在同一個地方,所以才這般問她。 他并不知道她成了神仙。 容鈺也不能告訴他,她死后并未下冥界,而是飛升成仙。 “……抱歉?!?/br> 容鈺不知道該如何回復(fù),最終繞到嘴邊的竟只有這句沒有什么分量的話,“我沒有見過他們?!?/br> 她不想騙他。 “是這樣啊……”青年怔了一瞬,隨即有些失落的垂下了眸子,但片刻后,卻又用若無其事的語氣道,“沒關(guān)系的,我就是問問而已。說不定師傅和小黑都已經(jīng)投胎轉(zhuǎn)世了,師傅生前一心向佛,小黑雖是妖,可不但沒有害過人,還做了不少善事?!?/br> 說到此,青年的眼睛慢慢亮了起來,“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他們積攢了不少功德,肯定早就投胎了,或許還會投個好胎!” 聞言,容鈺微微一怔。 按理來說,無咎說得很是在理。容鈺雖然成仙不久,但之前玉真子也與她聊過這個話題。司命仙人掌命書,命書記載的都是凡人的命數(shù)。 命書以公平公正為規(guī)則,若是慧悟大師與小黑積攢的福報足夠,那確實會提前投胎轉(zhuǎn)世,并且下一世的命數(shù)會很好。 思及此,她頓了頓回道:“會如你所愿的?!?/br> 聽到這話,青年果然放松了不少,有那么一瞬間,除了頭上長出的頭發(fā),仿佛又變成了曾經(jīng)的那個無憂無慮的小和尚。 “那就好……”青年低喃了一聲。 恰時,有雞鳴聲響起。 天亮了。 “將軍,您要走了嗎?”聽到雞鳴之聲,青年看向容鈺問道。 容鈺點了點頭,想了想,又道:“我會去看看你師傅和小黑的?!北闶芹簾o咎不提,容鈺也準(zhǔn)備去冥界一次。 小黑于她,終還是有收斂尸身之情。 這是屬于她的因果。 “謝謝將軍。”青年笑了笑,又對她道,“將軍,再見。” “好?!?/br> 容鈺對上青年含笑的雙眸,輕輕應(yīng)了一聲,片刻她便轉(zhuǎn)身要離開青年的夢境。 卻不想,下一瞬,手腕卻被人拽住了。 是酆無咎。 他抓住了容鈺的手。 “將軍,您還會再來嗎?”青年的聲音里似乎帶了一絲期待,“您可以偶爾來看我一次嗎?不用太多,只要偶爾便可?!?/br> 容鈺微頓,片刻,她張嘴正要回答,夢境中卻是白光一閃。 眨眼間,她已經(jīng)回到了現(xiàn)實之中。 帳外天光明亮。 外面響起了將士們訓(xùn)練的聲音。 容鈺轉(zhuǎn)頭,果然便看見床上的青年不知何時已經(jīng)下了床。 他醒了,夢境自然也便結(jié)束了。 只是為何偏偏是方才? 正這時,帥帳的門簾被拉開,東方立大步走了進(jìn)來,朝青年行了一個軍禮沉聲道:“殿下,新一批的糧草到了。” 而此時,方才夢境中還尚有一絲柔軟的青年卻已經(jīng)重新恢復(fù)了武裝,成了靖軍中那位成熟穩(wěn)重的鐵血主上。 酆無咎快速地穿好了衣裳,聞言便嗯了一聲,隨即與東方立大步出了帥帳。 “殿下,您昨晚睡得很好?”帳外,東方立粗狂的嗓音傳了進(jìn)來,“屬下觀您今日精神分外不錯?!?/br> 下一刻,容鈺便聽到了青年熟悉的聲音。 話里似乎帶了一絲極淺的笑意,他回道:“昨夜,做了一個不錯的夢?!?/br> 容鈺恍然。 不錯,于酆無咎而言,那確實只是一個夢。 一個堪稱美好的夢。 ** 容家人確實過得還不錯。 雖稱不上榮華富貴,但卻算得上安穩(wěn)。 四年前,容鈺被司馬承追封為鎮(zhèn)國公和皇后,按理,容家應(yīng)該搬去京城。可容父不從,司馬承雖心有不滿,但到底顧忌著身份,沒有用太過強硬的手段。 后來,邊軍起義,此地成了靖軍的地盤。 而容威加入了靖軍,甚至還在軍營中當(dāng)上了先鋒將軍。大周朝廷中,不少官員紛紛上奏,斥責(zé)容家人不思君恩,是為反賊。 而容鈺身為容家女,自然也不堪為后。 請皇帝廢除容鈺的后位和爵位。 但司馬承卻只廢了鎮(zhèn)國公這一爵位,并沒有廢后。因此,容鈺如今依然占著先后的位置。容鈺已死,她身前便不在意這些虛名,如今,自也不會在乎。 鎮(zhèn)國公也罷,皇后也罷,從不是她的追求。 只是司馬承此舉卻著實惡心人。 他沒有廢去容鈺的后位,竟是要把她的名字重新記在了魏家的族譜上。 他如今越發(fā)的獨斷專行、我行我素,便是群臣反對,也改變不了他的決定。 對于這個決定,無論是魏家還是容家,自然都不同意。調(diào)換孩子本就是個錯誤,既然當(dāng)初已經(jīng)換回了孩子,就不可能再一錯再錯,重蹈覆轍! 長樂郡主進(jìn)了宮,可最終,卻是沉著臉回到將軍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