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將仙 第15節(jié)
“誰派你來的?” 只是她正要請媒婆進屋坐,沉默許久的容鈺便忽然開了口,聲音冷淡,像是一股冰水一般讓顧氏火熱的心稍微涼了涼。 顧氏到底只是個農婦,她看著貴重的聘禮,其實對于那些貴人而言,不過是滄海一粟,更別說是宮中。 她見容鈺面色冷漠,便皺了眉頭,“阿鈺,不可無禮,先讓媒……” “我問你,是誰讓你來的?” 不等她說完,容鈺已經徑直走到了媒婆的面前,再次問道。 “……這、這當然是宮中貴人的意思?!?/br> “哪個品級?”容鈺面色看不出什么變化,繼續(xù)問道。 “……美人?!?/br> 美人品級底,按理,是不能稱娘娘的。 媒婆本想含混過去,但是當容鈺站在她前方時,對上那雙平靜銳利的眼睛,她卻只覺背脊一寒,像是被山中虎盯上了一般,竟是恐懼。 京城大,媒婆自然不少,但可還沒有為皇家保過煤的。而陳李氏之所以能得到這樁好差事,還是她托了關系才得來的。 在來之前,陳李氏自然也查過容家,尤其是容家那位要進宮的姑娘。 將軍府真假千金一事鬧得沸沸揚揚,這些事自是不難查。陳李氏本想著那容鈺雖然曾經是將軍,可如今已經跌落了谷底。 俗話說得好,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做了二十年的人上人,一朝成為最底層的農女,那容鈺定然是不習慣的。 這美人雖然在宮中品級不高,但那也是皇帝的女人。從此一步頂天,錦衣玉食享之不盡,這容鈺定會欣然接受才對。 可如今,她瞧著面前背脊挺直、猶如松柏的布衣女子,心里卻莫名有了不好的預感。 果然,下一刻,陳李氏便見容鈺忽地笑了一聲。 她笑起來很是好看。 容貴與顧氏長相都不錯,而兩個兒女更是結合了他們的優(yōu)點,尤其是容鈺。只是旁人看去,第一眼注意到的卻從不是她的容貌,反倒是攝于她的氣勢,多數是不敢再看第二眼的。 陳李氏這也才注意到面前布衣女子的美貌,瞧著那張不施粉黛也不遜色的臉蛋,也難怪便是成了罪民,也讓宮中那位惦記了。 “我不會入宮的?!?/br> 只是下一瞬,容鈺的一句話卻讓陳李氏心里一突。 “容鈺!”陳李氏還未說話,顧氏便急了,“李嬸子別聽她胡說,這婚姻之事向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是她母親,這樁親事,我應……” “回去復命吧,此一生,我容鈺絕不會入宮?!?/br> 只不容顧氏說完,容鈺便已經斬釘截鐵的說了這句話。 “容鈺!” “夠了,你就別瞎摻合了。” 顧氏喝了一聲,想要再開口,一旁容貴卻拉住了她,“你什么都不懂,就別添亂了。阿鈺知道該怎么做!” 顧氏不甘心,甚至覺得難堪。 她是容鈺的母親,可容鈺當著這么多人的面,駁了她的話,豈不是給她這個生母沒臉? 只是容貴平時雖然話少,可到底是一家之主,他沉下臉后,顧氏便是再不滿再焦急,此刻也只能生生閉了嘴。 而這頭,容鈺已經再次淡聲開口:“告訴他,此話,容鈺五年前便已經說過。哪怕再過五年,或是十年、一輩子,我意也不會改變?!?/br> “此生,不負初心?!?/br> 所以,無論是將軍府的魏鈺,還是顧家村的容鈺,既然她從一開始便沒有選擇那條路,那此生,便再也不會回頭。 “容姑娘,你可知,你這是抗旨不尊?” 這聲音有些尖利,像是宮中太監(jiān)的聲音,是走在聘禮后的一個人發(fā)出來的。他面白無須,聲音尖細,容鈺一眼便看出了他的內侍身份。 此刻那內侍面色沉凝,聲音不大,卻讓周圍瞬間安靜了下來。 抗旨不尊,那可是要殺頭的大罪! 村里人早就嚇得噤若寒蟬了。 容鈺臉上的笑意卻是更濃,只是眼中卻清泠淡漠,毫無一絲笑意,沉聲道:“抗旨?敢問這位公公,圣旨何在?” 那內侍霎時閉了嘴。 “既是容姑娘的意思,那咱家定會把這話帶給陛下。只望,容姑娘不要后悔?!弊詈?,他深深地看了容鈺一眼,扔下這句話,便轉身帶著人走了。 不過片刻,方才喜慶的氣氛便消失的干干凈凈,甚至還冷銳的逼人。 圍觀的村民也早散了,容家的小院兒里,便又只剩下了容家四口人。 “這般大好事,你為何要拒絕?!”顧氏面色蒼白,搖搖欲墜,又氣又急,“那可是皇帝,一句話便能殺了我們的皇帝!你怎么能拒絕他?!” “況且,進宮做娘娘不好嗎?那可是世間無數女子求都求不來的喜事?。 ?/br> 在顧氏看來,容鈺是瘋了。 “您真的認為這是好事嗎?”容鈺看著顧氏,一字一頓的道,“宮中已有貴妃,且早有數名妃嬪,皆是朝中官宦家的千金。而美人品級最低,是不能稱作娘娘的。便是如此,您也覺得好嗎?” 皇帝后宮三千,不是說說而已的。 便是司馬承并不好女色,后宮的數量也不算少。 “那可是皇家,你也說了宮中妃嬪皆是官宦千金。美人雖然品級低,但咱家就是普通農家,做美人都是高攀!”顧氏卻有另一番想法,非常無法理解容鈺的做法,“你這般心高氣傲,難道還想做皇后不成?” 聞言,容鈺忽地有些意興闌珊。 “將軍的孩子要會打仗,而農家的孩子便一定只能種田嗎?”這話是魏瑄問她的,當日,她沒有給出答案,此刻,她終是有了答案。 她忽地單膝跪在地上,沉聲道:“爹娘,請恕孩兒不孝。當年我入軍營時,便已發(fā)過誓?!?/br> “此生敵寇不破,誓不成家!” “如今我雖不再是軍中之人,我會盡我所能奉養(yǎng)雙親。可雖時移世易,但容鈺此生此志不變!” “至于皇帝,他如今不會殺我們的?!?/br> 說罷,容鈺站了起來,便轉身大步出了容家。 “容鈺,你這是要氣死我嗎?!” 見此,顧氏氣得眼前一暈。 “好了好了,都已經拒絕了,你就別再說了?!比葙F見她還要追出去,忙攔住她,勸道,“孩子大了,有些事該怎么做,她自己明白?!?/br> “她明白什么?!她若是明白,就不會……” “她當然比您明白!”這話不是容貴說的,而是一直沉默的容威說的。半大的小子沉著臉,一字一頓的道,“她做過將軍,統(tǒng)領過數十萬大軍,打敗過戎國敵寇。娘,您又做過什么?” 顧氏的臉色霎時變了。 “您只看得到入宮能有榮華富貴,對于您來說是好事,可對于……姐來說,是好事嗎?”容威握緊了拳頭,咬著牙道,“那皇帝有三宮六院,說什么做娘娘,還不是去做小妾!娘,您是想把姐送去做小妾嗎?!” “今日若是換成瑄姐,您可還認為是喜事?” “我說了,她們兩個不……”顧氏咬著唇道。 “不一樣對嗎?”容威徑直補全了她的話,聲音再也忍不住提高了,臉上卻似乎有些失落,“可哪里不一樣了?娘,您知道嗎?練武真的好累?!?/br> ** “少主,容鈺拒絕了?!?/br> 傅府,書房。 傅晟正拿著一塊絹布細細的擦拭著一把刀,銀白的刀身在燭光下泛著冷銳的銀光,映著那張本就帶著病態(tài)的清雋臉龐越發(fā)透著不正常的白。 “以一個低賤的美人之位去聘一位猛將,那司馬承如此折辱容鈺,”一個身著黑衣的人恭敬的站在傅晟面前,沉聲問道,“少主,是否該是咱們出場了?那容鈺如今對司馬承,想必已經失望至極?!?/br> “不,”半晌,那一臉病容的人卻忽地露出了一抹淺笑,只聲音極冷,“時機還未到?!?/br> “你不了解阿鈺的……再等等?!钡鹊剿龑λ抉R承,對大周徹底失望,等到她的脊梁在大周徹底被壓彎,“到那時,她才會與我走的?!?/br> 傅晟看著手中的刀,眼中不知何時竟是滿是殺意。 第13章 容氏女容鈺此一生不行嫁…… 容鈺此時,卻在山中。 與顧氏說過那些話后,容鈺便直接進了山里。 她不是不明白母親的心思,想要她嫁個好人家,想要她進宮,便是二十年前,她大著膽子調換了兩個孩子,無非是也是因為容家太窮而已。 在將軍府二十年,她除了習武打仗,女兒家的事一概不懂。 如今想來,想要賺錢,竟是也只能靠著這一身殘廢的武藝。 回到容家后,容鈺其實進過幾次山,但都沒有走太深。一來,她對山里并不熟悉,二來,她剛廢了內力,又廢了一只手,深山多猛獸,容鈺并不是個托大的人,因此,只在山里外圍尋些野物。 每一次都不是空手而歸。 只是都不是什么大獵物,就是一些野雞野兔,就留在家里吃了。 她注定要違逆顧氏的心思,做不了她心目中溫柔貼心的女兒,便想著去山里打些獵物拿去城里賣掉換些銀錢。 這座山很大,綿延數百里。 容鈺因是第一次深入,因此也不準備去的太深。只是她剛進山里不久,便聽到了一陣狗吠聲。 容鈺耳尖微動。 隨著狗吠聲的,還有一些人的腳步聲和說話的聲音。 “死狗,滾開!” “大哥,這狗太煩了,一直叫,咱們要不直接殺了它。”一個粗狂的漢子聲音,“反正老子正好餓了,吃點狗rou填填肚子也好!” “先不管它,我們快走。等把貨交了,到時候你想吃什么都行?!庇忠坏滥腥说穆曇?,只是稍微尖細一點。 “可這狗一只跟著咱們,叫個不停,怕是會惹人懷疑?!?/br> 聞言,那被叫大哥的人頓了頓,似乎覺得在理,須臾,便道:“好,那咱們現在就宰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