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仙尊少年時[穿書] 第164節(jié)
言卿一愣,想收回手,可是被謝識衣強硬地拉著。 那雙深處湛藍(lán)極光流轉(zhuǎn)的眼眸,就這么靜靜看著他,瞳孔淺若琉璃,水光似蘊著的淚。 前所未有的認(rèn)真和安靜。 謝識衣眼眶泛紅,微笑說:“言卿,我這輩子,最恨的和最怕的都是你的不告而別。神隕之地,紅蓮之榭,你一次都沒回頭?,F(xiàn)在滄妄之海,你又是這樣,自以為是地去當(dāng)一個救世主,拿自己的命開玩笑?!?/br> “憑什么呢?”謝識衣笑起來,聲音又輕又狠,“言卿,憑什么我放在心上舍不得傷一分一毫的人,要被你自己那么作踐?” 言卿愣住。他不知道謝識衣當(dāng)時有多怕,所以對于謝識衣現(xiàn)在的怒火是茫然的。 言卿剛想開口,謝識衣已經(jīng)俯身咬了過來。 他的吻覆蓋他微張的唇,堵住他的話。 滿腔后怕滿腔怒火滿腔委屈,想要懲罰可是又舍不得。 于是最后只是一個克制的觸碰。呼吸似新雪微涼,言卿聽到謝識衣在他耳邊說。 “不會有下一次了,言卿?!?/br> 這個冰雪山洞像一個巨大迷宮,最長的甬道是一千零九步。其他錯綜復(fù)雜的路言卿沒有去數(shù)過,不過步數(shù)估計也差不多。 他現(xiàn)在發(fā)呆的頻率越來越高了,這中發(fā)呆,是魔神帶給他的。 魔神低估了人性,而言卿又高估了人性。他突然覺得謝識衣讓他先一個人靜養(yǎng)的是對的,如果耳邊的聲音太多,可能他真的會混亂。 特別是在這中時候,不能一直見謝識衣,因為心動即心亂。 魔神與他靈魂一體后,聲音也是一樣的,好像就是他自己在跟自己對話。從西走到冬,言卿在一處冰鏡的背后,發(fā)現(xiàn)了另一片天地。 “這是什么?” 心中默數(shù)的數(shù)字戛然而止。 言卿的手指摁上那個機關(guān)雪珠。 魔神說風(fēng)涼話道:“你不會真信了他的話吧。論心機,你怎么可能比得過謝識衣呢?要我說,他現(xiàn)在就是想虛情假意把你困住。” 言卿打開機關(guān),往里面,發(fā)現(xiàn)了一個類似神隕之地蜃龍神宮的地方,風(fēng)雪薄霧散于空中,在正中心有一朵紅蓮緩緩盛開。 魔神看到這一幕,也皺了下眉:“蜃霧?為什么這里會有那么多蜃霧?” 第122章 霄玉殿(八) 言卿也沒想到為什么這樣的冰雪山洞里,會有這樣一個充滿蜃霧的地方。 他一個人在這里呆的太久了,與魔神共生,光是從一數(shù)到一千零九已經(jīng)無法讓他保持冷靜,于是他現(xiàn)在很喜歡去做一些枯燥又簡單的事。比如說,彎下身去研究蓮花的形狀。 生長在霄玉殿的蓮花,連葉的邊緣都是冷的。言卿的手指剛剛碰上去,就感覺霜意滲透皮膚,凍結(jié)血液。 魔神心思用在打量旁邊的環(huán)境上,皺眉道:“奇怪,這里總給我一種很特別的感覺?!?/br> 言卿并沒有理會祂的神神叨叨,只是手指往花瓣底下探,想搞清楚它到底是怎么生長出來的。 但他摸空了。 因為蓮花底下是一片空茫茫的霧,沒有根莖。 魔神突然神情一變,聲音冰冷:“言卿,趕快離開這里!” 言卿收回手:“為什么?” “這里有天道之力,快走!” 言卿:“天道之力?”魔神咬牙道:“對,這是霄玉殿的本源力量。在這里呆久了,對你我都沒好處!快走!” 言卿聞言沒說話,手指重新抹上那凝霜結(jié)冰的蓮花,他在大霧茫茫中,血碧異瞳靜靜凝視蓮心。花瓣又冷又硬,像是雕塑。言卿描摹著那一道道邊緣脈絡(luò),突然出聲說。 “魔神,我們聊聊吧?!?/br> 魔神怒極反笑:“你要在這里跟我聊?” “嗯?!?/br> 那株羅霖花像是最初和最后的警示,到現(xiàn)在,言卿也不想跟魔神繞彎子了:“你那么篤定謝識衣喜歡白瀟瀟,就是因為一碗粥嗎?” 話音落地,魔神愣住。 言卿無視祂的僵硬,平靜敘述:“驚鴻四年,謝識衣被困在白家,白瀟瀟喂他喝下一碗帶血的粥。你話里話外所有的根據(jù),就是那碗粥,那滴血,對嗎?” 冷風(fēng)卷過寂寂宮殿,魔神陷入了久久的無言中。言卿能感同身受祂的情緒,震驚之余是nongnong的怨毒。 能不恨嗎?連最后一個想看自己笑話的籌碼都被他云淡風(fēng)輕說了出來。 他們共生一體,言卿隱去這些負(fù)面感情,冷靜說:“我能知道這一切,是因為一本書。你呢,是你身為神的預(yù)知能力嗎?” 魔神敏銳捕捉到了言卿嘴里的重點:“一本書?” 言卿道:“對。你先告訴我你預(yù)知到的東西?!?/br> 魔神嗤笑道:“我預(yù)知的東西很簡單啊,我預(yù)知謝識衣會為了白瀟瀟死在滄妄之海,預(yù)知我將會在白瀟瀟體內(nèi)重生。不過我的預(yù)知里可沒有你?!?/br> 魔神恨恨道:“言卿,你早該死了?!?/br> 言卿點頭,然后抬頭看著這滿室的蜃霧:“是啊,我早該死了?!?/br> 他從袖中拿出那塊南斗令牌來,黑石做的令牌古樸至純,上面的血跡鮮艷如初。 春派所有鬧劇都因它而起。 當(dāng)時被卷入那段狗血混亂的劇情里,言卿只感覺糟心吵鬧。他、白瀟瀟、殷無妄、燕見水,天樞、承影,你方唱罷我登場。 山洞,地牢,大殿。打臉再打臉,咆哮再咆哮,像是在草臺班子里表演的一處惡俗喜劇,丑態(tài)百出。 故事的起因是羅霖花,可是當(dāng)時人人都被鬧劇同化,鮮活生動,情緒強烈。 ……沒人能看到令牌上深冷血腥的詛咒,和這深入命輪的緣起緣滅。 言卿伸出手去撫摸那些蜃霧:“我曾經(jīng)以為我是穿越后失去了現(xiàn)代的記憶。但現(xiàn)在我覺得,我就是在七歲那年那場車禍里穿越的?!?/br> “十方城死后,我回了現(xiàn)代,從病床上蘇醒,過了十多年的人生。長大后看到那本書,是我回來的契機。” “至于你說的預(yù)知。我更覺得,它就是在這里曾經(jīng)真真實實發(fā)生過的事。” 魔神愣住,隨后瞳孔也瞇起:“你在說什么?” “這是第二個輪回了?!毖郧涞溃骸按騻€賭吧,魔神。我賭謝識衣哪怕喝了白瀟瀟的血,也不會被魘cao控?!?/br> 魔神仿佛停了一個天大的笑話:“言卿,你就那么信任他?!要知道,當(dāng)年微生妝都因為情魘而愛過蘭溪澤?!?/br> 言卿垂眸,輕輕出聲。 “是啊,我就是這么信任他。有一點你說對了,我確實對現(xiàn)代的一切沒有半點留戀?!?/br> 言卿臉色蒼白,抬起頭來道:“因為我從病床上醒來,參加完我父母的葬禮后。每一年,每一月,每一天,每一秒,我都沒感受過真實?!?/br> 那種孤獨的飄零感,原來不止是因為死去的爸爸和mama啊…… 轟。 突然言卿腦海中一陣劇痛,他臉色蒼白,半跪下來,一掌撐地。 魔神尖叫道:“我都叫你快點離開這里!快走!” “不……”南斗令牌掉在了地上,這滿殿的蜃氣如煙如霧繞在令牌旁邊,紅蓮怒放,映得令牌上的字跡也在發(fā)紅光。 言卿咬牙,吃力地想要去拿它,可是手指剛觸到邊緣,他整個人瞳孔緊縮,僵在原地。里面詭異兇殘的力量前所未有,摧枯拉朽,好似能扭曲時空、更改天命。隨后,言卿噗地吐出一口血來,那血與上面的字跡重合。 “愿與渡微仙尊結(jié)為道侶”。 十個字,寫盡了憧憬、期待、貪婪、虛榮,也寫盡了燕卿的命。 下一秒,一股陰冷扭曲的記憶潮水般朝言卿涌來。蜃霧越來越濃,一瞬間,言卿感覺好像有一股力量在拉著他下墜,勢要把他帶下地獄。 他頭痛欲裂,手指緊緊握著那塊令牌,暈倒在了紅蓮之前。 同時,袖中,席朝云下魔域前交于他荊釵神木,滾地而出。 * 席朝云第一次見那個孩子的時候,就在忘情宗門外。 山壑清凈,紅梅在清冷月光下漫天飄揚,覆蓋九千九百階上的斑駁血跡。 她一直記得那個少年木木地抱劍安靜看過來的眼神。 麻木的、迷茫的,還帶點神游天外的發(fā)呆。 冷風(fēng)卷起他寬大的衣袖,露出他蒼白的手臂。 他像是抱住最后一根稻草般,緊緊抱著劍,用力地到每個指節(jié)都在發(fā)白、發(fā)顫。 他在難過,可他自己都不知道。又或者說他知道了,但這種感覺太陌生,不知道怎么應(yīng)對,于是只能選擇封閉五感,選擇逃避。 她想安慰這個孩子,但樂湛拉住她的袖子,攔住了她。 一百年后,這個孩子成為修真界第一人。白衣勝雪,驚才絕艷。她在南澤州游歷時聽到很多人討論他,有些是真的,有些是假的。聽多了外界的傳聞,再去回想當(dāng)初那個蒼白瘦弱的少年,她會有種深深的割裂感。 謝識衣身上常年會備著一瓶止痛的藥。 最開始她以為是他怕疼,可后面她又親眼看他受天地雷劫而面不改色。 慢慢地,席朝云發(fā)現(xiàn),這藥只有在謝識衣受傷過重快要昏迷前才會吃。 其實還挺矛盾的,如果是真的痛得快要昏迷過去了,那就直接昏迷吧,或許還少受點罪。畢竟對于修士來說,止痛藥是再雞肋不過的東西了。 可秦嶺黑域受傷最重的那次,明明都?xì)庀⑻撊醯椒路鹨慌鼍退?,謝識衣還是強撐著從袖中取下一個藥瓶,往嘴里塞了一顆糖丸般的藥。他的動作過于熟練,咬碎丹藥時垂眸神情冰冷,好像就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那么多的細(xì)枝末節(jié),一點一滴,告訴他們一段誰都不知道的執(zhí)念。 沒人知道,玉清峰房內(nèi)的桌子椅子、裝飾用的弓箭雨傘,其實都是出自宮殿主人之手。 外人眼中高冷孤傲的忘情宗首席弟子,其實只是一個會孤獨地看鈴鐺發(fā)一天呆的少年而已。 謝識衣的劍名叫不悔。 她曾經(jīng)問過為什么會取這個名字,而長階覆雪,燈火滿堂中,少年輕聲給她的答案是,“為了告誡自己,萬事不悔?!?/br> 萬事不悔,于是之后。 入魔域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