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仙尊少年時[穿書] 第21節(jié)
這就是差距嗎? 言卿明知故問:“仙尊,我們這是出去的路嗎?” 謝識衣沒理他。 言卿乖乖不說話了,懷里抱著不得志,左顧右盼。 接下來的回憶都是紫霄平生斬妖除魔的經(jīng)歷,紫霄性格易怒易躁,時懟劍斬盡人間不平。斬不忠之人、斬不義之人、斬不仁之人、斬不智之人。他行事雷厲風(fēng)行,嫉惡如仇,如火如風(fēng)。 這樣一個鐵血威嚴(yán)的人,唯一的沉默讓步或許都給了那個水藍(lán)衣裙的女子。 言卿后面也知道了她的身份。 藍(lán)裙女子名叫鏡如玉,是浮花門門主的幼女,有個雙胞胎jiejie叫鏡如塵。 謝識衣完整看完的兩端紫霄回憶,都跟鏡如玉有關(guān)。 沒有什么刻骨銘心的愛,只是兩場雨。 第一場雨,是鏡如玉撐著一把油紙傘站在紫霄的洞府前。她衣裙的邊角上刺著一圈純白繡邊,水霧朦朦,襯得那那衣袂也跟碧浪浮花一樣。鏡如玉細(xì)白的手指握著傘柄,身軀微微顫抖,像是飄零風(fēng)中的葉子。 她在自言自語,牙齒戰(zhàn)栗:“前輩,今天母親又罵我了。” “母親說我心術(shù)不正,從來不把心思放到修為上。她扇了我一巴掌,并在門中一眾長老面前大聲地辱罵了我,讓我在無數(shù)人面前顏面掃地?!?/br> “可我不知道我到底做錯了什么,我到底哪里心術(shù)不正?!” “我沒日沒夜的修行,從來沒有一刻敢松懈——就因?yàn)橘Y質(zhì)低下、天賦不如jiejie,所以什么努力都是笑話嗎?” 鏡如玉說著說著,眼眶紅了。 “憑什么?憑什么?” “憑什么我就是晚出生了那么一會兒,差距會那么大!” “她鏡如塵是未來的浮花門主,是備受器重的天之嬌女。世人夸她溫婉大方,優(yōu)雅得體。而我在浮花門里就是個跳梁小丑,無論是母親還是長老,都只會覺得我比不過她。鏡如塵,鏡如塵,憑什么她鏡如塵千萬般好!憑什么我又要受到這種折磨——憑什么?!” 紫霄的洞府前種滿了青楓。那些青楓鮮翠欲滴,葉的棱角流淌過晶瑩的雨滴,滴落在她的發(fā)上。鏡如玉的眼中猩紅一片?!皣W”,她一下子將手里的傘丟掉,跪在了滿林的青楓里,單薄的身軀跟雨中蝴蝶一樣。 “前輩……” 鏡如玉低聲抽泣著。 “前輩,你幫幫我,你幫幫我。我真的走投無路,不知道該怎么辦了。浮花門中,我沒有任何可以相信的人。母親和長老都不喜歡我。前輩……前輩……求求你幫幫我?!?/br> 這是紫霄的回憶,所以是以紫霄的視角去看的。他站在洞府內(nèi),沉默地看著那個在雨中哭泣的少女,看她掩面而哭,青絲披散,那么脆弱又可憐。 看著她抬頭的一刻,細(xì)雨滑過鼻尖上細(xì)小的痣,跟記憶里的故人如出一轍。 就連少女可憐發(fā)抖的聲音,也和記憶里meimei的清脆笑容重疊。 那個豎著兩個小辮子,眼眸清澈的小女孩。會在長滿青楓的山野鄉(xiāng)陌間,赤足奔著他跑來。眼中滿是孺慕之情,笑聲軟糯跟銀鈴一樣,喊他“哥哥”。 他常年握刀,手中滿是繭子,怕弄傷小孩細(xì)嫩的皮膚,往往都會先笨拙地用衣袖裹著,才敢去摸她的臉。 “哥哥?!?/br> ——“前輩……” “哥哥,你終于回來了。” ——“前輩,你幫幫我??!” 紫霄豁然睜開眼,眼中是瘋狂的痛苦翻涌。他長相兇惡沉默寡言,臉上的疤就如身軀里的逆骨一般扎根生長。從小到大猶如惡鬼,人見人怕。只有家人對他不會流露畏懼和厭惡,朝他露出溫暖的笑容。 只是那樣的溫情,親自葬送在他自己手中。 殺父弒母,夜屠家門的那一晚,他的靈魂好像也被自己活生生剜下千刀。此后每一個淋漓的雨夜,徹骨的冷意從千瘡百孔滲入骨髓。 一生負(fù)碑而行。 一生走不出的血色夢魘。 樹上的青楓被打落,飄零在地上。 鏡如玉依舊掩面而哭,忽然指間的縫隙里,看到一雙繡著紫色雷云的黑靴。她愣住,哭聲漸止,緩緩松開手,在斜風(fēng)細(xì)雨青楓如織的林中抬起頭,眉眼間滿是驚喜之色:“前輩……” 紫霄不說話,他面無表情時樣貌猙獰猶如殺神,眼神也是不怒自威。望向鏡如玉的視線很冷,沒有一絲愛恨,也從來沒有透過她去看誰。 可他就是走了出來。跟行尸走rou般。 鏡如玉高興地從泥濘中站起來,伸出手死死抓住紫霄的袖子,眼眸中的委屈還未散去,就已經(jīng)流轉(zhuǎn)出nongnong的恨意來。 她像個小女孩跟兄長撒嬌一般:“前輩,你幫幫我?!?/br> “你幫我殺了浮花門的那個叫天巧的毒婦吧?!?/br> “她輕我、賤我,她恨不得讓我下地獄——她如果不死,以后死的人肯定是我。前輩你幫幫我,你救救我?!?/br> “前輩,你幫幫我?!?/br> “前輩?” “前輩!” ——哥哥?。?! 一片青楓四分五裂,碎于空中。 這場雨下的沒有結(jié)果,畫面定格在最后鏡如玉傾身扯他袖子的一幕。 滿林的青楓靜默無言,紫霄握著時懟刀,背影也像把生銹的刀,又鈍又靜。 * 言卿心中頗為唏噓。 他一個小破練氣期,能這么親歷親見看九大宗這些風(fēng)云人物的愛恨情仇,真是沾了謝識衣的光。要是把他一個人丟到南澤州,怕不是要先從入門弟子做起。連鏡如玉都見不到一面,哪能知道這些隱秘往事呢。 不得志冒出一個腦袋,好奇道:“不是啊,這女的和她jiejie關(guān)系不是很好嗎?前面還一起手牽手下飛舟呢?!?/br> 言卿心道:傻鳥,這你就不知道了吧,世間復(fù)雜的關(guān)系多了去了。 言卿抱著蝙蝠,又偏頭,目光悄悄看向謝識衣。 謝識衣握著不悔劍站在一邊,側(cè)面望去,睫毛若鴉羽,鼻梁高如玉山。他視線隔著青楓林落到鏡如玉身上,以一種早已習(xí)慣的俯視姿勢和眼神,清冷、漫不經(jīng)心,而危險(xiǎn)。 言卿驚奇地發(fā)現(xiàn),謝識衣的睫毛比小時候還要長的那么點(diǎn)。 他還沒來得及去細(xì)看,突然就與謝識衣四目相對。 謝識衣道:“看完了嗎。” 言卿:??? “看、看完了?!毖郧溲柿讼驴谒?,想起自己的人設(shè),又馬上亡羊補(bǔ)牢道:“仙尊,這里是什么地方?。窟@兩個人都是誰啊。” 謝識衣握劍,淡淡問他:“你進(jìn)來找什么?” 言卿長記性了,現(xiàn)在跟謝識衣聊天,再輕松的氛圍都不敢掉以輕心,裝傻充愣:“???仙尊你問我嗎?我進(jìn)來肯定找出去的地方啊,找不到路真是愁死我了?!?/br> 謝識衣步伐一頓,回頭看了他一眼。其實(shí)謝識衣看誰都會不由自主帶一點(diǎn)審視的意味,大概是久居霄玉殿帶來的習(xí)慣。琉璃漆黑的眼眸里浮著薄冰,蘊(yùn)藏在無限危險(xiǎn)之下。 言卿精神高度緊張,揪不得志翅膀的手一下子沒注意力度。痛得不得志差點(diǎn)眼珠子瞪出來。 謝識衣靜立青楓細(xì)雨,像是笑了下,那笑意碎在冰雪中,語氣冷淡。 “你覺得我不會殺你?” 言卿臉色煞白,磕磕巴巴:“什么?仙尊,你你你你要?dú)⑽遥俊?/br> 謝識衣面無表情看他一眼,而后拂袖而去,只留下崩塌粉碎的幻境。 紫霄洞府前的整片青楓林隨著他的離開“轟隆隆”化為煙云,那些楓葉呼嘯墜下枝頭,言卿不想被青色的雨淹沒,只能抱著不得志快速跟上去。 言卿心里亂罵。 他在這里說話都不敢大聲,結(jié)果謝識衣直接走到哪里毀到哪里,這就是強(qiáng)者的任性嗎?酸得他磨牙。 回憶的第二場雨,也是關(guān)于鏡如玉的。父母死后,紫霄就就像個沉默的殺器。他跟師門不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握著大刀、背著石碑,行走天涯。 鏡如玉能出現(xiàn)在他的生命里,純粹也只是因?yàn)楸羌馍系哪且活w痣。 這一次鏡如玉到來時,似乎心情極好。她還是穿著一襲水藍(lán)色的衣裙,卻再也沒裝模作樣撐把傘,顯得我見猶憐。 雨從青色屋檐上如斷線滴落。 鏡如玉蓮步輕移,穿行回廊,環(huán)佩鋃鐺。她今日上了妝,更顯得容色傾城。 鏡如玉站到了紫霄門前,沒有敲門,只是站在門外笑著喊了句。 “前輩。” 紫霄從來就不喜和她交涉,坐在屋內(nèi),燭火惶惶在窗紙上照出一個盤坐的身影,紋絲不動。 鏡如玉早就料到了他會將自己拒之門外,絲毫不驚訝。 “前輩,我是來跟你道別的?!?/br> 她伸出細(xì)長白皙的手,在門扉上描摹著什么。 那指甲上涂滿了鮮紅的蔻丹,舉手投足間,仿佛血光劍影起起落落。 鏡如玉微微笑著:“感謝前輩那么多年的照顧幫忙。” “三日后,我將成為浮花門的下一任門主,以后就不會在這樣麻煩你了?!?/br> 她提到這一件事,額頭抵在門扉上、自顧自笑起來,眼波流轉(zhuǎn),像是婉嘆又像是慶幸。 “不久前,浮花門璇璣殿起火。” “我的jiejie被困其中,讓赤靈天火燒瞎了眼,也燒斷了腿。丹田被毀,再無修行的可能。” “jiejie覺得自己已經(jīng)是一介廢人,不配門主之位。便主動退位,由我繼承?!?/br> “前輩你說,這算不算世事無常呢。我雖然嫉妒jiejie,卻也從來沒想過,讓她落得這個地步。雖然宗門中人人都拿我和她比,但是jiejie對我卻是極好的?!?/br> “我見她坐在輪椅上的模樣,其實(shí)心里也不好受?!?/br> 她說著說著,聲音突然輕了下來。眼神里肆意滋長的野心,這一刻好像都如燎原的火被風(fēng)吹熄,留下沉沉灰燼。她低頭,看著自己的指甲,神情在變幻莫測的燭光里晦暗不明。 青檐黑瓦上雨滴落到臺階上,清脆悅耳,接連不斷。 滴答。 滴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