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唇角微微挑起，卻又很快恢復(fù)原狀。

    “了解是相互的，我同樣對你一無所知?！?/br>
    “如果要談心的話，”茉伊拉松開銀發(fā)神明的臉頰，“我想這里不是合適的地方?！?/br>
    少女柔軟的身體在神明的懷里輕顫了一下。

    “……有點冷?！彼f。

    艾蘭納斯解開長袍的領(lǐng)口，將外袍披在她的肩頭。他身上便只剩下修身的白襯衫，高腰褲和長靴。

    茉伊拉裹緊了神明的外袍：“……謝謝。”

    *

    阿薩瑞爾抱著一堆毛絨玩具，百無聊賴地等待著茉伊拉的返回。

    “我在這里！”沙灘上，銀發(fā)少女朝她招了招手。

    阿薩瑞爾連忙朝她走過去。

    “這是什么？”茉伊拉指了指天使懷里白色的小兔子、粉色的小貓咪、藍色的小海豚，好奇地問。

    “從那邊的夾娃娃機里夾的。”阿薩瑞爾笑道，“都送給你。”

    天使對人界的各種事物抱有強烈的好奇心，和茉伊拉一直玩到晚上，還去海景餐廳吃了晚餐之后才返回學(xué)院。

    阿薩瑞爾依依不舍地同茉伊拉告辭：“我要返回天界了，唉，接到了臨時通知，明天還要繼續(xù)工作。”

    茉伊拉理解地點了點頭，向阿薩瑞爾揮手道別。

    等到金發(fā)天使飛遠以后，茉伊拉稍稍露出放松的表情，一屁股坐在花園里的長椅上。

    “我以為你會舍不得和他分開。”

    冷漠矜持的語調(diào)也難以掩飾的醋意，讓茉伊拉不用回頭便判斷出是誰來了。

    她正想起身，肩膀卻被人從身后按住了。

    “就這么聊聊吧?！卑m納斯的表情隱沒在陰影里，“不用直視我的眼睛，或許能讓你更放松一些?！?/br>
    茉伊拉只好點了點頭。

    “阿薩瑞爾的假期原本有七天?！鄙砗髠鱽戆m納斯清冷悠閑的聲音。

    “今天才第二天?！避砸晾[起眼睛，“是你嗎？”

    艾蘭納斯含笑搖了搖頭，當(dāng)然從茉伊拉的角度看不到他的動作。

    “召回他的確有重要的事情。唔，這是海普諾斯的主意。”

    002：“海普諾斯，天使長?！?/br>
    “什么事情？”茉伊拉努力回憶著劇情。

    “星辰風(fēng)暴期給世界邊緣造成了大小不一的裂隙，需要用神力進行修補，這是個緩慢而浩大的工程，每一個天使的力量都不可忽視?！?/br>
    艾蘭納斯又恢復(fù)了那種冷淡的聲音，如同一位對世界興衰毫不在意的、冰冷俯視的神明。

    “所以天使們都在忙這個……”茉伊拉想了想，好像書中的確說過，世界裂隙會對人類的居住環(huán)境造成極大的危害，必須盡快修復(fù)。

    “我能幫得上忙嗎？”少女微微側(cè)過頭，注視著身旁一截閃爍著銀光的發(fā)梢。

    “當(dāng)然可以?！卑m納斯含笑說道，“但你本可以繼續(xù)留在人界，不必冒險?！?/br>
    茉伊拉搖了搖頭：“這個世界是您的作品，我不想看到它被侵蝕?！?/br>
    身后的神明沉默了很久。

    在茉伊拉忍不住想要回頭的時候，低沉愉悅的聲音撩過耳際：“那么就和我一起?！?/br>
    第20章 神殿

    茉伊拉向索菲婭道別。

    距離夏日假期結(jié)束，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完全夠她往返天國一趟。

    就是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回來了。

    收拾好要帶的東西，打包進空間戒指以后，茉伊拉最后同索菲婭擁抱了一下，接過金發(fā)圣女塞給她的一大袋自制零食，才戀戀不舍地離開了。

    來到白塔之上，茉伊拉安靜地等待著艾蘭納斯開傳送門，卻看到銀發(fā)青年頎長的身影正在逐漸變淡，在星光下呈現(xiàn)出幻夢般半透明的質(zhì)感。

    茉伊拉輕輕扯住艾蘭納斯的衣角，將他從那種半虛幻的狀態(tài)中稍稍抽離了一些。

    “……您這是要？”她難以置信地抬眸看他。

    “既然你要回去，”艾蘭納斯垂下眼睫，微微停頓了一下，“那么這具化身也沒有存在于此的必要了?！?/br>
    “你不是和祂不一樣嗎？”茉伊拉睜大了眼睛，努力描摹著銀發(fā)美人的輪廓，“你不想……和我一起，在我身邊嗎？”

    “……我即是光明?！?/br>
    艾蘭納斯冷淡地開口。

    茉伊拉抿緊唇線，相處了這么長時間，說和艾蘭納斯之間沒有任何感情是假的。哪怕是師生情誼和友情，她也無法……坐視他消失。

    茉伊拉忽然想起一件小事。

    那天她說“身為您的學(xué)生，您的朋友”的時候，他并沒有否認后半句。

    這足以讓她感到隱秘的開心。

    仿佛這樣就同他之間，有了額外的聯(lián)系。

    “我不想看到你消失。”

    茉伊拉不滿足于僅僅抓住艾蘭納斯的衣袖。少女冷白的指尖縈繞著月光，輕柔而堅決地握緊了銀發(fā)青年的手。

    艾蘭納斯的身體微微一僵，徹底從半虛幻的狀態(tài)恢復(fù)為血rou之軀。

    “我們會再度相逢?！便y發(fā)美人抬眸看向劃過蒼穹盡頭的流星，“放開我的手，好嗎？”他音調(diào)溫柔和煦，恍若哄勸。

    茉伊拉沉默了一會兒。

    她也明白，艾蘭納斯就是光明神，光明神就是艾蘭納斯，即便身在不同的軀殼之中，二者也是同一個個體。

    她將話說到這份上，挽留到這份上，已經(jīng)足夠了，甚至稱得上是僭越。

    指尖沿著神明流水般清冷的衣袖頹然滑下，劃過淺青色的靜脈，劃過若瓷若玉的肌膚，劃過漂亮分明的指節(jié)。

    劃過……指尖。

    但在徒然相錯之前，一只沉穩(wěn)有力的大手將她的手包裹在內(nèi)。

    艾蘭納斯垂下狹長金眸，含笑凝視著她：“那么，我不在你面前消失?！?/br>
    “你的意思是等我走了之后才消散嗎？”茉伊拉的指尖輕顫了一下，被艾蘭納斯緊握著手讓她有些心不在焉，“一個人在黑暗的夜晚等待消失……不會寂寞么。”

    艾蘭納斯輕柔地搖了搖頭。

    天風(fēng)卷起他銀白的長發(fā)，拂過茉伊拉的臉頰。

    雖然在漫天星光中，色澤極淺的長發(fā)看起來像是半透明，但落在臉頰上的觸感卻是真實的。

    ——他還沒有消失，至少現(xiàn)在沒有。

    茉伊拉收起多愁善感，朝艾蘭納斯點了點頭：“那么我走啦。”

    艾蘭納斯用另一只手打開了傳送門，溫柔而不發(fā)一言地將她抱了進去。

    “好奇怪的姿勢啊……我還沒試過這么傳送！”銀發(fā)少女的身影很快便墜入傳送門中。

    艾蘭納斯定定地看了一會兒逐漸消散的光點，才收斂眸色，絕美容顏又恢復(fù)了冷若冰霜的模樣。

    在他身后張開了一對圣潔無暇的羽翼。

    世界邊緣，毀滅與混亂的奏鳴曲永無休止，巨大的閃電撕扯著透明的光幕，星體的碎片在虛空中漂浮。

    一道純白，神圣，莊嚴(yán)的身影出現(xiàn)于此。他身上片塵不染，就連閃電也畏懼地避退。伴隨著祂的降臨，混亂的頌歌化為管風(fēng)琴陰暗華麗的低吟。

    艾蘭納斯站在一塊漂浮的碎石上，銀白睫羽微垂，俯視著下方吞噬萬物的深淵。

    從這個角度看去，深淵是如墨的漆黑，只在邊緣處因為引力的效應(yīng)，呈現(xiàn)出絢麗的光弧。

    銀發(fā)美人張開雙臂，向后仰倒，衣袂在風(fēng)中獵獵翻飛。

    在墜入深淵的視界前最后一秒，羽翼和銀發(fā)沉入黑暗，星辰也歸于緘默。

    無人能窺探深淵之中的奧秘。

    那里有去無回。

    墮落即為永恒的分離。

    *

    茉伊拉從傳送門里掉了出來。

    可能她進入傳送門的姿勢不對，導(dǎo)致出現(xiàn)了細小的偏差，金色的光門直接開在了神國的上方。

    她從云間墜落。

    與帝國王城所在的深夜不同，純白的天國沐浴在初升的晨曦中，被鍍上了一層華美神圣的金邊。

    ——大概是時差吧。

    茉伊拉懶洋洋地打開翅膀，正準(zhǔn)備在降落之前穩(wěn)住身形，卻被一個清冷圣潔的懷抱給接住了。

    銀發(fā)天使猛然抬眸，恰好對上一雙漠然的金色瞳眸。茉伊拉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她的翅膀緊緊包裹在祂身上，環(huán)住了神袍下勁瘦的腰身。

    她連忙收回翅膀，讓虛幻純白的羽毛化為光點消散。

    但這也意味著她只能待在光明神的懷里了。

    看起來光明神并沒有將她扔下去的意思。

    茉伊拉松開神明紋飾華麗的衣襟，努力作出從容平靜的表情：“……艾蘭納斯？”

    “是我?！惫饷魃竦鼗卮穑鄣讌s有輕快笑意一閃而過。

    茉伊拉開心地抱住了光明神的脖頸，用臉頰在祂懷里蹭了蹭：“太好啦，你沒有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