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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烏衣行在線閱讀 - 第90頁

第90頁

    她這才如夢(mèng)初醒,奔跑著走出府邸,耀靈抹了把淚水,拿了狼毛大氅也快快跟了出來。三人一道坐在馬車?yán)?,謝幼安啞著嗓子,才有些理智:“傷在了哪里?大夫如何說的?!?/br>
    “正刺入胸口,御醫(yī)說無力回天了?!?/br>
    媯嫗的話每個(gè)字她都懂,連起來卻不甚明白。耀靈聞言死死捂住嘴,忍住哭聲,淚珠豆大般滴落下。謝幼安面無表情,蒼白一片,心中仍舊毫不真切。

    這般小的孩子,今年方才九歲大。

    每日晨時(shí)練著五禽戲,乖乖地按時(shí)吃飯,笑起來眼眸彎成月牙,發(fā)光發(fā)亮。這么一個(gè)孩子,雖然有些懶惰,卻很聰慧,連花落結(jié)果的過程,還未曾弄明白。

    瑯琊王氏的小嬌嬌,被盜賊殺死了。

    謝幼安覺得臉上癢癢的,手背一抹,一片冰冷的淚。不知不覺她早已淚流滿面,眼眶微紅,狀甚戚,馬車停下,同在烏衣巷的王家很快到了。

    她是先揚(yáng)唇,雙袖子抹干淚水,整理好衣冠才走下馬車。而后越走越快,徑直跑到了屋子前,伸手推門。眾人圍了一大圈子,她毫不客氣地?fù)荛_眾人,眼里再?zèng)]人其余人。

    幼清躺著看她,眼睛微亮,唇色發(fā)白,已經(jīng)說不出什么話了。但還要柔軟地笑一下,對(duì)自己的謝姊姊她從來都是笑著的,“姊姊……總算來了?!?/br>
    謝幼安握著她錦被下的小手,冷冰冰的,她長(zhǎng)的還沒小樹苗高,裹在被子里也小的很?!岸喑孕〇|西,幼清要快快好起來?!?/br>
    “吃不下了,”幼清一直看著謝幼安,微微笑著,“姊姊別哭,別像娘親那樣……”她嘴里含著人參,講話也累得很,聲音越來越虛,越來越輕微,“別哭啊……”

    謝幼安說:“好,姊姊不哭,不會(huì)哭。”

    “幼清困了……”最后幾個(gè)字輕不可查,她慢慢地閉上了雙眼,很寧?kù)o乖巧的樣子,除了唇色蒼白,只像是倦極睡著罷了。

    “幼清??!”

    “可憐的孩子……”哭聲瞬間起,周圍人都想湊上來,各種夸贊她聰慧懂事的話,夾雜著悲傷的啼哭。

    謝幼安鼻尖微紅,向后掃了一眼,道:“去外面哭,幼清不想要聽見?!甭曇綦m然不大,卻鏗鏘有力,毫不婉轉(zhuǎn)留情面。

    眾人一愣,一時(shí)啼哭聲漸歇。

    至于王夫人,早些時(shí)候便哭的肝腸寸斷,昏厥后被人抬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  好虐。。但我不是故意的QAQ

    ☆、為君扶棺

    靈堂之上,她白衣素冠至大殿前,在旁戚戚哀哭的幾位王家女郎,都抬起臉看著她。幼清的父親在堂內(nèi),王夫人卻不在,辰時(shí)再次暈厥過去還未醒來。

    “謝家女郎怎么穿成這樣了?”跪坐在首的王家女郎,瞧著她的衣裳,問了句道。她身為幼清的親堂姐,也僅身著素衣,反倒顯得沒有謝幼安莊重了。

    王幼清是夭折,按理說不應(yīng)隆重送葬的。謝幼安是表姊,更不用為其披麻戴孝。

    她面無表情地睨著她,沒有說話。

    王齊玥趕忙將她拉開,道:“姊姊坐在這里?!敝x幼安依言跪坐了下,偏對(duì)那女郎揚(yáng)了揚(yáng)唇,眼中沒有絲毫笑意,地道:“禮教豈是為我輩而設(shè)的?”

    那王家女郎一頓,沒有再說什么話了。

    “姊姊只教了你儒家的禮,也才讀完了墨家的書。”她這話說得極低,是在同幼清閑聊,說道:“卻還未來得及告訴你,可不能讓儒家的禮拘了性子?!?/br>
    “不過你,也是同我一樣無法無天慣了的……這么早便去了,獨(dú)自怕不怕呀?”

    這孩子在地下會(huì)不會(huì)受欺。她就算是讀遍了天下書,也無法知道人死后是何樣。不知道該怎樣送她,幼清不想讓她哭,謝幼安便不曾哭半滴淚。

    她淡淡地笑道:“也不知姊姊能活多久。也不敢早走,但百年之后終歸人要亡,你只是急了些,大概天上的神仙見幼清太聰慧可愛?!?/br>
    話到后面,她已經(jīng)有些神志不清,只道:“耀靈,去把我的琴拿來?!?/br>
    “女郎,來時(shí)沒有帶琴?!?/br>
    “好?!敝x幼安應(yīng)了聲,目顧四周道:“把幼清的琴拿來?!?/br>
    服侍幼清的侍女抹著淚,快步去取了焦尾琴,這是幼清最愛的琴,謝幼安也極熟悉的。甘棠和耀靈對(duì)望一眼,眼里俱有擔(dān)心之色。

    謝幼安接過那琴,臉上沒有任何神情,忽然勾了勾唇,道:“放心,我不會(huì)人琴俱亡的。”

    昔日王徽之在兄長(zhǎng)的靈堂前,想要彈琴卻曲不成調(diào),哀嘆了聲:“子敬子敬,人琴俱亡。”過了一個(gè)多月他自己也病死了。

    她把琴放在膝上,沒有試音,雙手直接撫動(dòng)琴弦,彈起了一曲《廣陵散》,淙淙悅耳的琴音響起。這是嵇康臨死前的送行曲,原已絕跡了的。

    她能學(xué)會(huì)這曲不易,卻彈得最好,原是最喜愛拿手的曲子,今日彈了也算應(yīng)景。一曲終了,她續(xù)彈一曲《長(zhǎng)清》,低眉旁若無人極了。

    “這靈堂之上奏樂,怕是不好吧?!?/br>
    幼清的父親揮手,道:“罷了,儒家的禮教,又豈是為我輩設(shè)下的?小女生前極愛這曲子……”話落,兩行淚順著臉頰流下,他廣袖一抹。

    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最哀莫過于此。

    謝幼安連彈三曲,將琴輕輕放下,身子一歪,人昏厥了過去。

    甘棠眼疾手快地一把扶住,道:“女郎,女郎怎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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