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伊甸園的秘密

    楊辰吃著面包，夏娃默默地遞過來一杯水，楊辰將水喝完，把杯子遞回去，感激地看了夏娃一眼，夏娃卻沒有多余的表情。

    “走吧?！毕耐揞I(lǐng)著楊辰，從那個巨大的顯示屏下走過，走進一個改裝后的集裝箱里。

    集裝箱里連著一個通道，通道不算長，盡頭是一個封閉的鐵灰色圓形穹頂，四周安著光源，黑人老者、白人年輕人和黃種人戰(zhàn)士正站在中間。

    “克拉斯，我把楊辰帶來了?！毕耐拚f。

    黑人老者聞言，轉(zhuǎn)過身，面容是一貫的溫和。而白人年輕人抱著手臂偏頭，黃種人戰(zhàn)士則以標(biāo)準(zhǔn)軍姿站著。

    “楊辰，我們的來意，之前已經(jīng)跟你說清楚了。我們需要你帶我們?nèi)ズ驮贫巳〉媒佑|，和優(yōu)納凡·威爾面對面地談?wù)劇覀兿牖钪?，?yōu)納凡·威爾沒有權(quán)利剝奪我們的生存權(quán)?！?/br>
    “為什么是我？”楊辰疑惑了許久，終于將這個問題問出口：“世界上有那么多人，一百五十億的神人，為什么偏偏選中了我？”

    “因為你……意志不堅定，你并不是完美的神人?！毕耐蘩淅浠卮?。

    楊辰坦率地承認：“這點我承認，我被云端一年一次的檢驗中判定為‘不夠完美’，‘完美’的分數(shù)是90-100分，我一般都在60分左右徘徊。”

    黑人老者克拉斯莞爾一笑：“夏娃在開玩笑。其實在我們看來，是因為……你比其他神人都更完美！”

    楊辰詫異起來：“什么？”

    克拉斯認真地道：“因為在你身上，還有人性！”

    楊辰沉默了，半晌才問道：“你們是如何從千百萬神人中找到我的？”

    克拉斯嚴肅地說：“我們利用黑客技術(shù)潛入了云端系統(tǒng)，當(dāng)然，這很冒險，所以我們每次進入，都不會太久。也因此，我們想鎖定一個合格的神人，才足足用了十年?！笨死股钌畹貒@了口氣。

    “你們居然敢進入優(yōu)納凡·威爾的世界？”楊辰一臉的不敢置信：“它可是絕對正確，絕對理智，萬無一失的智慧集合體。”

    “萬無一失？”白人年輕人嗤笑道，“別忘了你是怎么進來的！就在你們?nèi)f無一失的優(yōu)納凡·威爾底下，我們制造了一起車禍，把你偷了出來！”

    楊辰?jīng)]回話，他回憶著整件事的起因與發(fā)展，陷入了沉默。

    “是的，我們進入了優(yōu)納凡·威爾……”

    克拉斯微微笑了，“哈，他太龐大了，每天處理億億兆的數(shù)據(jù)，包括聲音，數(shù)字，視頻，還要分析，如此龐大，就算是萬能的優(yōu)納凡威爾，也不可能兼顧到所有數(shù)據(jù)。它需要甄別，有些先處理，有些后處理，有些只記錄，擱置起來?！?/br>
    克拉斯指了指楊辰：“就像你，你身體里植入了納米機器人，它可以清除你身體里的許多病原，但它不可能消滅你身上的所有細菌，不管是寄生于體內(nèi)的，還是附著你體外的……”

    楊辰震驚了，這一切顛覆著他的認知：“那豈不是很危險！如果有心人想做些什么的話？”

    “云端處理著整個世界的龐雜數(shù)據(jù)，你不主動聯(lián)系它，或者不讓它感覺是危險的，它會當(dāng)成不重要的數(shù)據(jù)暫時擱置，只記錄，或者當(dāng)成廢數(shù)據(jù)。但是如果侵入的是敏感的區(qū)域，或者它判定這個行為是危險的話，它會迅速做出處理……比幾個世紀前的警察機制快多了?！毕耐耷遒穆曇魪纳磉呿懫稹?/br>
    “原來是這樣……”楊辰繼續(xù)問道：“你們潛入云端，然后很巧合地就發(fā)現(xiàn)了我？”

    “哪來的巧合可言？”夏娃譏誚的反駁，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楊辰總覺得她的語氣不大自，沒錯，她有些害羞了，害羞對神人來說，也是一種陌生的情緒了。

    “是從你……玩游戲的時候，”黃種人戰(zhàn)士說：“從那時候開始的?！?/br>
    克拉斯解釋道：“其實現(xiàn)在神人使用那個虛擬系統(tǒng)的已經(jīng)不多了，但體貼的云端依舊還保留著這一系統(tǒng)，只是一直沒有再更新。也因此，它的漏洞比較多。我們要找一個保留人性較多的人，當(dāng)然是選擇它做為入口，更有效率一些。”

    “那……那個游戲嗎……”

    楊辰有些尷尬地看了眼夏娃。夏娃是他給眼前這個相同相貌的女孩子起的名字，直到現(xiàn)在，他還沒問起她的真正名字。不過，剛剛黑人老者克拉斯也叫她夏娃，看來這真就是她的名字了。那么，他在游戲里為她取名為夏娃，究竟是靈光一現(xiàn)，還是也受到了對方的左右呢？

    這樣一想，楊辰不禁有些毛骨怵然。

    克拉斯顯然明白他在想什么，點了點頭，道：“夏娃侵入了你的虛擬系統(tǒng)，不可避免地會影響到你，所以你在虛擬幻境中所看到的那個異性，就變成了夏娃的模樣，而且就連取名字，你也受到了影響?！?/br>
    “不過，那只是你的幻想！”夏娃紅著臉解釋：“與我無關(guān)，那個形象，終究還是你和虛擬系統(tǒng)互動出來的，和我完全沒有關(guān)系?！?/br>
    楊辰點點頭，覺得她害羞臉紅時的樣子很可愛，在他的世界，女性已經(jīng)有多久失去害羞的能力了？

    “作為智人的領(lǐng)導(dǎo)人，我，克拉斯·羅伯茨，真誠地請求您幫助我們，幫助我們這些僅存的智人們，爭取最基礎(chǔ)的自然權(quán)利——生存。我們只想在這個世界活下去，而不是被當(dāng)做地球史上絕種的一種生物，成為云端中的一頁歷史記錄?！?/br>
    黑人老者的語氣滿是渴求，是熱切，是悲傷，是希望。楊辰忽然感到有一絲絲的羞愧，當(dāng)神人毫無憂慮地生活在物資充足的世界，有那么一群人，還活在暗無天日的地底，只想著能否活下去。

    “沒有與云端溝通的神人，我們在中心城寸步難行！所以，你需要帶著我，潛入神人的中心城，找到云端，進入優(yōu)納凡·威爾的核心，后面的事情，就由我來和優(yōu)納凡威爾來接觸?！?/br>
    夏娃的眼神中也帶著懇切，楊辰偏開了臉，他無法面對夏娃那樣的眼神。

    白人年輕人走了過來：“朋友，你肩負著我們的‘未來’！”

    “杜爾德，楊辰還沒有答應(yīng)?！秉S種人戰(zhàn)士提醒道。

    “是的，我們無法逼迫你，”黑人老者的語氣悲傷無奈：“但……我希望，希望你能答應(yīng)我們。”

    白人年輕人叫道：“為什么不答應(yīng)？你不會認為，我們有能力傷害優(yōu)納凡·威爾吧？”

    楊辰失笑：“傷害優(yōu)納凡·威爾？怎么可能！”

    克拉斯道：“是的，我們沒能力傷害它。我們只是想跟它談?wù)?，逼著它‘坐下來’跟我們談?wù)?，我們現(xiàn)在這樣子是沒辦法跟它談的。只要我們一出現(xiàn)，它就會用它那所謂的邏輯和理智，果斷地把我們干掉！”

    “讓我考慮一下，”楊辰思考了片刻，無力地說，“讓我一個人安靜一下，再給你們答復(fù)。”

    夏娃默默地退開，她指了指一個通道：“那是我們地底唯一一處花園……你知道嗎？即使生活在地底，要時刻為安全和溫飽cao心，但我們也向往著美，向往著自然。即便明天要死去，今天也要好好地活著，像一個人一樣，有尊嚴地活著?！?/br>
    “那個花園名叫‘伊甸園’，是古老的宗教圣典中所記載的，世界上第一對男女生活的花園，”黑人老者補充道，“夏娃的名字，也是因此而來。就讓夏娃陪你去那里轉(zhuǎn)一下吧。”

    夏娃愣了一下，見楊辰點了點頭，夏娃便率先走向那個通道。楊辰跟在夏娃后面，他回頭望著鐵灰色的圓形穹頂，絕佳的視力使他能看見最高處刻著一行字，在燈光照耀下微微反光。

    homines.

    古拉丁語中意為人類。

    第十章 光

    比起神人城市的公園，伊甸園可以說是渺小了。人造光模制的太陽光，從四周的孔洞照落下來，在伊甸園上空織成網(wǎng)狀的光束。

    花園中隨處可見噴濺而出的地下泉水，針對不同的植物，進行不同程度的灌溉。各式各樣的植物在地底肆意生長著，與之相對的，一些動物也生活在這兒。伊甸園正中間種植著一棵巨大的蘋果樹，正開著雪白的蘋果花。

    “現(xiàn)在不是春天吧？”楊辰奇怪地問。

    “伊甸園里沒有絕對的季節(jié)，倒是設(shè)定有黑夜和白天，”夏娃望著穹頂?shù)陌坠猓骸暗鹊近S昏，光就會慢慢變成金黃色……我喜歡這里的黃昏。”

    夏娃望著那光，眼中露出一抹溫柔：“好想它變成真正的陽光，在這里看到真正的日落……”夏娃喃喃地說，沐浴在人造光里的她，比楊辰幻境中的那個女孩更美，此時的她是有靈性的，美麗而圣潔。

    “你可以四處走走，想好了給我答案?！弊⒁獾綏畛綄λ哪?，夏娃有些不自然了，顯然她也想到了些什么。

    她走開兩步，又站住，深深地看了楊辰一眼：“我真心希望你能幫助我們，我們要求的并不多。”

    “我知道。”楊辰點了點頭。

    楊辰慢慢地沿著小徑往前走，忽然聽到前面?zhèn)鱽硪魂囆β?。是之前遇到的那對夫婦在散步，孩子騎在父親的肩上，正興奮地指著一只蝴蝶。

    男人看到楊辰，笑著向他打招呼：“你好，我是納瑞李，這是我的妻子喬安娜，我的女兒卡特里娜?！?/br>
    “哥哥好?！笨ㄌ乩锬燃糁潭痰念^發(fā)，楊辰差點以為她是男孩子。

    “我是楊辰，你們好。”楊辰禮貌地點了點頭。

    “伊甸園很美吧？我是這兒的園丁。”李環(huán)顧著花園，非常自豪。

    “的確很美?！睏畛秸嬲\地回答，在這樣深深的地下，能造出這樣一個花園，的確很了不起了。

    “相信地面上的花園一定比這兒更美，水是真正的雨水，光也是真正的陽光?！眴贪材刃χf，面帶微笑。

    楊辰在地底下看得最多的，是這樣的微笑，即使身在地底，依舊向往著光芒，充滿希望的微笑。

    “我父母死了，死于神人軍隊……但是我不恨他們。”李的語氣充滿悲傷，“或者說，我可憐他們……他們被云端擺布著，肆意地屠殺，變成了毫無感情的機器，至少我父母死去的時候，還是人類?！?/br>
    “抱歉……”楊辰回憶起之前在避難所發(fā)生的事情，語氣低落。

    “你不必說抱歉，”喬安娜低聲說，“你是……我們的希望，我們的先人看到過太陽，我們看不到太陽，我希望我的卡特里娜，有一天可以看到真正的太陽?！?/br>
    “為了我們的理想，我自學(xué)了武器學(xué)，夏娃身上的uf4型機關(guān)炮，就是我為她設(shè)計的，”美麗的喬安娜女士一臉地自豪：“可我這個武器學(xué)專家，偏偏喜歡上了一個擺弄花草的男人。”

    這正是楊辰想問的，按照云端邏輯，不！不需要詢問云端，以楊辰對云端的了解，云端的判定顯而易見：一個女性武器專家，是不可能跟一個男園丁產(chǎn)生交集的。

    然后望著他們甜蜜對視的目光，楊辰心中那種奇怪的情緒又涌了上來……為什么智人之間，有這樣的他從未見過的情感呢？

    “所以……楊辰，你們什么時候出發(fā)？”李問道，“如果時間來得及，我妻子還可以為你設(shè)計武……”

    “mama，你看，光！”卡特里娜忽然開心地叫了出來。

    有什么刺痛眼睛，又有什么震耳欲聾。

    “趴下——”耳朵里充斥著爆炸聲和夏娃的叫喊聲。

    楊辰被巨大的沖力被震到歪倒，他看見，伊甸園中間的蘋果樹正緩慢倒下，有一枚如同流星的炸彈落下，將它點燃。伊甸園的光熄滅了，穹頂坍塌了，取而代之的是武器噴射的光芒，和它掃射出的廢墟。

    “你快逃！他們來了！”喬安娜扶起楊辰，把楊辰往身后一推。喬安娜的身材瘦小，卻堅定地擋在了楊辰面前。

    李鎮(zhèn)定無比地將驚慌失措的卡特里娜遞給了楊辰，好像這一幕已經(jīng)演練了千萬遍：“你們快跑！”

    “那你們……”楊辰下意識地接過了卡特里娜，把她抱在了懷中。

    李沒有回頭，他掏出了隨身帶著的槍，往邊上跑去，他跑到一棵燃燒的松樹邊上。他對著光芒掃射，以吸引火力。李確實做到了，所有的光芒都朝著李墜落，李望著楊辰，大聲喊著什么。

    “請……太陽……”他的聲音穿破火焰，落到了楊辰的耳中，讓楊辰眼眶發(fā)熱。

    喬安娜朝著另一方向跑去，以同樣的方式，犧牲了自己，她被光芒湮滅之前看向了楊辰，嘴角猶自帶著微笑。

    楊辰無法思考其他，他死死捂住卡特里娜的眼睛，轉(zhuǎn)身跑去。

    “哥哥，光！”卡特里娜喃喃地說。

    楊辰來不及回頭，但身后的光芒越來越亮，在光芒到達他之前，又歸為了黑暗。

    轟地一聲，夏娃的悶哼聲響在身后，她舉著uf4型機關(guān)炮，用濺射制造了一個“物理護質(zhì)”，替楊辰承受了必死的一擊。

    “快逃！”夏娃在楊辰身后，掩護著他奔跑。

    楊辰抱著卡特里娜，他痛苦地流著淚，拼命往前跑。

    剛剛的一切，太不真實了，剎那之前還是一片靜謐與美好，但片刻之后，這一切就都毀了，就在他面前，兩個活生生的人被撕成了碎片。

    “這里！”夏娃一手挾著機關(guān)炮，一手拉著楊辰。

    原本封閉的伊甸園與外邊連通了，墻壁坍塌，伊甸園外側(cè)就是最開始進來那個空地。到處是哀嚎聲。透過坍圮的廢墟，楊辰看見，那兩個在廢墟里玩游戲的小孩被炸得血rou淋漓，分發(fā)面包的老奶奶倒在地上。

    “哥哥，那些光……是太陽的光嗎？”卡特里娜小聲地問道：“那么爸爸mama是去天堂了吧?！?/br>
    楊辰含淚，用力地點了點頭。

    黃種人戰(zhàn)士跑了過來，接過了卡特里娜，他看了楊辰一臉，轉(zhuǎn)身離開，已經(jīng)不再有任何表情，希望或者絕望，都沒有?？ㄌ乩锬葎t看著楊辰，伸手對他道別，眼神天真，透著不合年齡的悲傷。

    “我答應(yīng)你！”楊辰望著天真的還不諳世事的小丫頭，任由眼淚流滿臉頰，忽然大聲道。

    武器巨大的轟鳴聲讓夏娃聽不清，她以為是在跟她說話：“你說什么？”

    “我說我答應(yīng)你！”楊辰又叫了一遍。

    “謝謝?！毕耐藿鉀Q掉了一個敵人，轉(zhuǎn)身對楊辰嫣然一笑，那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歡喜。

    楊辰還來不及看清這個微笑，就被夏娃大力帶著往前跑。

    “情況緊急，來不及報告了，我們這就出發(fā)?！毕耐迬е鴹畛脚艿搅四莻€碩大的顯示器底下，停在顯示器連到地底的有十米粗壯的交纏的線前，“我們走！”

    楊辰幾乎看不清夏娃的動作，只見夏娃撥開兩條線，點了什么，面前的廢品緩緩移動，變出一個狹小的通道。夏娃拉著楊辰，一個轉(zhuǎn)身，進入了線包裹的“主機”中，身后的門緩緩合上。

    光芒漸漸消失了，但楊辰心中的光芒卻亮了起來。

    要幫助他們，要讓他們的鮮血不白流，要讓孩子們看到太陽。楊辰心里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