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節(jié)
弘文館的女學(xué)士大多十四五歲就考出去了,而今留著的多是為了和四皇子多相處兩分面子情。 宋五不贊同:“你尚且年輕,學(xué)問也不錯,最好是科考兩年,萬不能急切。” 宋大郎聽不下去了,匆匆告退離開。 “路上小心些腳下。”宋五并未阻攔,笑著讓侍從打燈去送。 待到宋大郎走出院落,宋五低頭與曾孫說:“大郎那頭,你要多加注意。很多的事情并非是做上人的不想一碗水端平。等大郎嫁出去,無論關(guān)系如何,你都要謹(jǐn)慎行事。我知道你總是會善待他的,今后他待你冷淡些也無妨,只怕哪一日突然熱切起來。” 宋二娘笑道:“瞧太婆說的,長兄還能突然害我不成?畢竟是我阿兄,我自然不會薄待他,太婆放心。” 第176章 阿四一早起來, 琢磨起兩天沒消息的改姓案。照理說,當(dāng)天就該有個結(jié)果,怎么禮部的人完全沒來招呼呢? 上輩子看過的一些花哨書本終于起了一點作用, 阿四甚至考慮自己說不準(zhǔn)要去朝會上舌戰(zhàn)群儒, 特地在查閱卷宗的間隙,抽空向孟予問改姓案的事:“滑州司馬吳薇的案子怎么樣了?” 孟予說:“陛下將這事交給陳禮部去調(diào)停, 陳禮部似乎是認(rèn)為不妥當(dāng), 一直拖著。今日常朝陛下問起這個, 陳禮部卻說他身體不好, 想要回家修養(yǎng)一段時日。” 阿四不理解處理案子和回家修養(yǎng)有什么關(guān)系,脫口而出:“總不能是為了逃開這樁麻煩事, 連官都不想做了吧?” 此時刑部衙門內(nèi)走動的官吏不少, 聽得阿四言語具是低頭忍笑。 孟予嗔道:“四娘這話說過了, 怎能如此埋汰陳禮部。其人為國盡職盡忠數(shù)十年,豈能是辭官避難的人。便是四娘,言語上也不能太過隨意了?!币贿呎f著, 一邊站起來往外面走。 阿四會意,緊隨其后,直至空曠無人的所在。孟予才道:“昨日里陳禮部已然上書擺明反對的態(tài)度, 大約是有急流勇退的意思。” 年輕人顯然不能明白老頭子的急流勇退,阿四巡視左右后道:“這是為何?” 孟予道:“食君之祿忠君之事, 他不愿去做,自然有人能做,那么他就不能占著位置不放。陳禮部是一個聰明人,他不樂意背負(fù)這份千古罵名, 就該明白要怎么做才能保全自己?!?/br> 改姓案是吳薇的投名狀,如今皇帝把吳薇的投名狀丟到陳宣面前, 就是要讓他照模照樣交一份投名狀上來。要改去男人的姓氏,自然是由男人自己牽頭最好。 陳宣在這朝堂上掙扎半生,也不是純?nèi)挥薮乐耍昴邢嘀饾u退的退亡的亡,陳宣是遲早要被換下的。若是他舍不得與男人割席斷袍,今日辭官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好歹主動辭官或調(diào)動尚且能保全老年與一家老小,也不至于受陛下厭棄。 阿四遺憾道:“原來早朝有這樣的趣事,早知道我就去看看了。” “也稱不上是趣事。”孟予拂平阿四肩上衣褶,且笑且嘆:“卯時(五點)之前就要等候在宣政殿外,四娘應(yīng)當(dāng)是起不來的。” 卯時要整裝等候,寅時(三點)就要從睡床上爬起來了? 阿四跟著回屋,對孟予說的話深感不滿:“我現(xiàn)在還在長身體,以后肯定是起得來的。” “是啊……我們四娘還是個十多歲的孩子。” 一如阿四所期盼的,禮部確實來人了,禮部侍郎親自帶人給阿四送來一箱子關(guān)于宗教的書籍,據(jù)說是這兩天禮部吏員連夜抄寫的成果。 宋侍郎笑呵呵地向阿四招手:“聽說四娘對這些感興趣,就都留下吧?!?/br> “好!”阿四興奮地一頭扎進書堆里開始挑選。 宋侍郎則抽空與孟予說話:“真是不明白你啊?!?/br> 四皇子做這件案子的牽頭人已經(jīng)很合適了,而孟予卻費盡心思吧這件事推到禮部去。宋侍郎雖然從中占了便宜,但也略有疑惑。于是借著送書的名義,來刑部見一見小皇子。 孟予看一眼阿四忙碌的背影,而后低頭忙碌,完全不想搭理同僚:“你禮部就這么閑?要侍郎親自來給孩子送幾本閑書?” 宋侍郎注意分寸,沒將視線往孟予桌案上掃,欣賞桌角插著的一枝梨花:“托孟刑部的福,我最近確實忙得不得了。不過,聽說四皇子最近總在刑部,不免心生好奇,想來見一見?!?/br> 無論陳宣托病辭官一事的結(jié)果如何,現(xiàn)在禮部的事都壓在了宋侍郎的案頭,確實忙得厲害。但再忙,也要來確認(rèn)一下,這損招是四皇子主動提出的,還是旁人的主意。 顯而易見,四皇子孩子心性未褪,是她身邊護崽的獅子在彰顯獠牙。 “……”孟予懶得再回話。 宋侍郎與孟予沒什么交情,臉皮再厚也不能總杵在這兒熱臉貼人,自顧自說了幾句閑話結(jié)束忙里偷閑的拜訪,向阿四告辭回禮部衙門。 等清靜了,阿四放下手里的書本,鬼鬼祟祟地湊到孟予手邊,悄聲詢問:“孟mama和她熟悉么?我怎么感覺怪怪的。” 孟予下筆如行云流水,順帶回答阿四問題:“同在尚書省為官,當(dāng)然是認(rèn)識的。她也是跟隨陛下三十余年的人了,四娘應(yīng)該也是見過的。不過這些年禮部一向清閑,少往甘露殿走?!?/br> “怪不得我見她眼熟又想不起來?!卑⑺那倪溥涑蛎嫌杼幚砉珓?wù),小心求證,“那……陳禮部若是真辭官了,這尚書位置會是她來坐嗎?” 孟予失笑:“這是陛下的事,做妾臣的如何能置喙?四娘若真心好奇,不如直接去問陛下,到時候,再來告知于我?!?/br> 阿四訕訕:“我總覺得,長大些后一些事情在甘露殿總是很難開口。” “四娘是陛下珍愛的孩子,實在不必在陛下面前遮掩?!泵嫌杞K于擱筆,看向阿四,眉眼具是笑意。 即便是阿四遮掩了,大約也是完全藏不住心思的。不過嘛,小孩子長大些了,學(xué)著偷摸遮掩的樣子也別有趣味。 阿四哼哼唧唧的:“我確實沒有很聰明,但也不想表現(xiàn)得太傻……” 孟予笑意深入眼底,彎唇道:“率真怎么會是傻呢?四娘能保持本性,就是極珍貴的了?!?/br> 又在刑部混過一日,阿四回到丹陽閣,剛進門就見里頭熱鬧哄哄的,宮人都在幫著清理角落的幾間屋子。宮人們見到阿四,屈膝見禮,又步履匆匆地搬東西去了。 阿四隨手拉住一個問:“這是怎么了?這樣鬧騰?!?/br> 宮人眉開眼笑:“是宋大王送了禮物來,神內(nèi)官叫我們打掃屋子安置人呢?!?/br> 阿四這才憶起,姬宴平說過要送她兩個調(diào)教好的美人。她當(dāng)時答應(yīng)得好好的,轉(zhuǎn)頭就忘在腦后了,也沒和神雪姑提前說一聲,導(dǎo)致要臨時搬動。 比起其他殿宇,丹陽閣精巧有余,大小不足,寬敞的院子里種植許多經(jīng)年的梧桐,能供人住的地方并不多。刨去阿四、雪姑、宮人以及貓咪鸚鵡的住處,剩下的三五間屋子也都用來堆積什物了。 如今雪姑正在做的,就是清掃出一間過得去的空屋安置突如其來的禮物。 阿四聽完前因后果,抬腳就往院子里走,果不其然,待客的小偏廳里,正站著兩個身段出眾的美人。一旁站著的,還是宋王府的內(nèi)官。 這內(nèi)官跟隨姬宴平十余年,和阿四是老熟人了,見人八分笑:“見過四娘了。我家大王托我,務(wù)必將人親自送到四娘手里,才許我回王府?!?/br> 阿四往坐榻上一靠,示意對方也坐:“距離元宵夜宴也有些時日了,我還以為宋王阿姊已經(jīng)把這事忘了。” 內(nèi)官連連搖頭:“我們大王當(dāng)日晚上回去就親自選了人,奈何左看右看都不滿意,重新從外頭采買了人回來調(diào)理,耽擱了三個月。催著我就給四娘送來了。四娘瞧瞧,兩位都是大王精挑細選的美人。” 內(nèi)官夸的天花亂墜,阿四便也側(cè)首去打量。兩個少男乖覺地摘下帷帽,跪在阿四腳下,抬頭垂眼任由觀看。 身如玉樹,面若白石,自半束的烏發(fā)至袖口露出半截的玉指,無一處不美。 宮中是最不缺美人的地界,兩人雖不俗,阿四卻也不大留心:“確實不錯,那就留下吧。此外,三姊還有話說么?” 內(nèi)官笑道:“大王說這兩個是暫時添給四娘的,她還托江陵縣公準(zhǔn)備了新鮮的玩意過幾個月給四娘做生辰禮。這兩日大王有些雜事,過兩天再親自來與四娘敘話。” “那你替我回去謝過三姊吧?!卑⑺奶ьM示意宮人將兩個美人帶下去安置。 內(nèi)官既圓滿完成任務(wù),自是功成身退。 宮里的雜事傳的最快,剛?cè)胍?,尚藥局的醫(yī)師掐住阿四用完膳的點來拜見。 醫(yī)師是常年看顧阿四身體的老人,彼此說話全無顧忌,開門見山:“聽說宋王給四娘送了侍寢的人來,我來教一教四娘人事?!?/br> 阿四回憶往昔,試圖將危險話題掐滅:“從前似乎有個嬤嬤教過我……” “那也是從前的事兒了,今時不同往日,四娘還是聽我一言比較好。”醫(yī)師不為所動,“年齡到了,有些想頭是正常的,四娘不必害臊?!?/br> 醫(yī)師打開手中泛黃的畫卷,詳細畫了女男的女陰外腎,不同的部位有不同的稱呼,各自的用處也細細解釋。 跟隨醫(yī)師來的宮人與屋內(nèi)的其她人具是一本正經(jīng),阿四也逐漸放開,丟開尷尬的情緒,甚至有空暇腹誹:過于寫實,尤其是外腎,丑的令人側(cè)目。 醫(yī)師講一遍后,又讓阿四大致復(fù)述了一通,確認(rèn)都差不多記下了,醫(yī)師就說起今夜的重頭戲:“想來四娘是見識過楚王妊王子,當(dāng)日苦痛,僅僅旁觀也能感同身受。因此,最要緊的一項,就是四娘要記得,務(wù)必惜身。十余歲的少年若有孕,死于生產(chǎn)者十之四五?!?/br> 阿四忙點頭稱是:“我記下了,萬不敢拿自己開玩笑的。” 醫(yī)師手指輕點圖紙上金溝口處:“且玄圃之內(nèi),大多是無甚知覺的。這點從生產(chǎn)上也能得知,若此處敏銳,開指時該何等慘狀。宋王送來的人我方才也驗看過,已然藥絕,但其人年少,或有藥物不盡人意之處。且四娘年少,再過十?dāng)?shù)年至適齡,再入玄圃?!?/br> “謹(jǐn)記醫(yī)師教誨?!卑⑺拿嫒輫?yán)肅,前所未有的認(rèn)真,就差指天發(fā)誓絕不亂來。 醫(yī)師稍稍放心些,最后說:“少年貪歡也是有的,男色助興,再以柔軟摩挲金溝,興盡沐浴,也能助眠?!?/br> 第177章 助眠…… 可惜阿四仍舊處于倒頭就睡的生長期, 完全沒有失眠的痛苦。 阿四百無聊賴地應(yīng)聲:“我都記下了,哪天有興趣的時候我會試試的?!?/br> 那就是現(xiàn)在還沒興趣。 “把這些話說在前頭是很有必要的,至于其他的, 當(dāng)然是由四娘的心思來?!贬t(yī)師為阿四把脈后, 笑容神秘,“再過兩天, 四娘也要見姅了?!?/br> 姅, 就是月經(jīng)。 月經(jīng)是阿四的老朋友了, 因此并不驚訝, 只是有些可惜上輩子用過的衛(wèi)生巾和棉條。 她好奇問:“兩天?準(zhǔn)準(zhǔn)的兩天后來么?早上還是晚上?那我得先想想用什么?!?/br> 醫(yī)師眼角的歲月痕跡彰顯行醫(yī)的資歷,笑道:“大概吧。四娘好動, 用月經(jīng)衣會方便些。”又交代了清潔方面的問題, 然后帶著侍從往偏房去檢查兩個美人的身體。 雪姑從柜中翻出木匣, 打開后,里面正是提前準(zhǔn)備好的月水帛和草木灰。阿四翻來覆去地看,指著月水帛背面的繡圖問:“這是什么?看著像是一個故事?!痹俅蜷_看其它的月水帛, 背面果真都是不同的故事。 一指寬,手掌長,前有一孔, 后有兩繩,正面有兜用來放草木灰。 雪姑解釋:“一般來說, 四娘的用具是不必用第二回 的,但織物總是多次洗用的更為柔軟貼身。既然要留著多用,自然不好太單調(diào)。正巧前些日子過年,宗廟里傳出幾篇鬼神圖畫, 講述的是一個部族崇拜月經(jīng)的故事,我們就商量著繡上去了。” 卻有一圖內(nèi)的石臺上供奉的石像不類人, 而是女陰的大致模樣。 阿四點點頭:“要是明天天氣還成,這些就都洗洗曬曬吧……哦對,加點洗凈曬干的棉花進去?;蛘呦麓蔚脑滤妹薏荚囋嚕薏即致?,就不必繡圖畫了。” 雪姑無有不應(yīng)的,將東西一并吩咐下去。 醫(yī)師給兩人檢查身體后就離開了,丹陽閣內(nèi)恢復(fù)安靜。阿四正準(zhǔn)備就寢,今日值夜的繡虎悄聲湊上來問:“今晚四娘要叫人服侍么?” “沒興趣?!卑⑺倪厯u頭邊往床上坐:“往日總覺得丹陽閣盡夠用的,今日才發(fā)覺還是小了些。下回我找個空暇把兩人往別處安頓?!?/br> 繡虎便笑:“四娘既然不喜歡,為什么要勉強留下他們?即便是推拒了,宋大王也不會見怪的?!?/br> 姬宴平是多精明的人,阿四才不信她沒看出來自己目前對男色沒興致。當(dāng)日提出要送的時機,是在元宵宴會上,阿四剛聽了閔玄璧不知所云的一番話,姬宴平是看出阿四懶得和閔玄璧撕破臉,幫著叫人死心來的。 不過,阿四也確實有事想問:“年齡到了就要cao心,我們這兒多放個人沒什么好推拒的。倒是我有個問題,你們知道閔玄璧對我懷春的事么?” 繡虎憨笑:“這事,我們做奴婢的也只是看著,哪里說得準(zhǔn)?!?/br> “這里就我們倆,你只管說吧,別遮遮掩掩的?!?/br> “那我可直說了。”繡虎謹(jǐn)慎地關(guān)上窗門,輕聲說,“四娘和閔小郎年紀(jì)都小,有些事情上云里霧里是常有的。未必是閔小郎真心,或許是身邊人多說了幾句,閔小郎當(dāng)真了也未可知。畢竟閔小郎暫居在大公子從前住的承歡殿,西邊的幾處殿宇近二十年才收拾出來給皇嗣住,從前都是給后妃們居住的。承歡殿距離后宮貴人的住處最近,貴人久居深宮,身邊的人不免多嘴多舌,見閔小郎風(fēng)雨無阻地給四娘送花送禮的,久而久之就有些流言傳出來?!?/br> 繡虎感慨道:“四娘身份尊貴,想要攀龍附鳳的自然不少。閔小郎出身也不錯,但比起四娘還是差了許多。這事肯定還有他身邊人的鼓動。要我說呀,閔大將軍忙于軍事,難免忽略了家中小事,閔小郎身邊那些個乳母侍從的,都不大安分的模樣。當(dāng)年就有鬧出過事端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