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限血核 第75節(jié)
“這位女公爵大人追逐愛情和美好,一直高調(diào)宣揚,要提高女性在帝國中的權(quán)力和地位。她本人實力強大,乃是在世的神明之一,生活奢靡放縱,最擅長謊言,以玩弄男性著稱。” “以艾美公爵為榜樣,貴族女性爭相效仿。她們以愛情相誘,捉弄男子,讓他們拜倒在自己的裙下,或者看著他們?yōu)樽约籂幍妙^破血流,亦或者cao縱他們成為傀儡?!?/br> 針金皺眉,捏著信紙:“所以你認為,白芽和西萩也是這種情況?” 蒼須點頭:“我不是憑空猜測,信中就有證據(jù)。” “第一,愛情來得太突兀。兩人相處的時間太短,也沒有什么英雄救美的事件發(fā)生。” “第二,是西萩主動提出,鼓勵白芽成為騎士。所以,這并不是白芽的本來想法。” “第三,也是西萩主動要求白芽給她寫信?!?/br> “站在西萩的角度來看,捉弄白芽,改變一個獵戶之子的命運,cao縱他成為騎士,是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br> “如果成功,她將收獲一名騎士,為她效力,忠誠無比。而她付出的極少。” “如果不成功,那么從白芽來信的所聞所見,也能極大地減少她在閨中的無聊和乏味。即便白芽最終犧牲了,也能成為西萩一項炫耀的資本。你看,有人為我而死——一個想成為騎士的傻瓜?!?/br> “第四,我之所以如此清楚甚至肯定,是因為我的兒子便是受害者。很可能現(xiàn)在,他還做著迎娶沙塔家族三小姐的美夢?;蛟S,這是我的過錯,我將我平庸的血脈傳承給了他,卻沒有給他修行的資質(zhì)。這個可憐又可悲的小家伙,他和我年輕的時候一模一樣——不滿足于現(xiàn)狀,想要掙脫現(xiàn)在的生活。” “三小姐的愛情,就給了他一個光明的前景。然而他并不知道,他的父親曾經(jīng)為了擺脫原有的生活,跨越卑微的身份,付出了多么大的代價,又耗費了多么漫長的光陰?!?/br> “年輕人啊,總以為自己受著命運的眷顧。任何的好運氣來臨,即便剛開始難以置信,但骨子里他們都認為自己是受到善待的,也理應(yīng)受到善待。任何的好事情、成功發(fā)生在他們身上,都是天經(jīng)地義的,理所當然的?!?/br> “只有當他們經(jīng)受毒打和折磨,經(jīng)歷風雨和雷霆,才會漸漸明白:自己是平凡的,旁人對待自己的善意是又多么的可貴,自己應(yīng)該如何去珍惜。美好的愛情故事之所以廣為流傳,就是因為現(xiàn)實中太過罕見。” “別看史書上的記載。那些英雄,似乎天命所歸,生來就該統(tǒng)治一個國家,或者成就一番偉大的事業(yè)。即便他們遭遇災(zāi)難,也總會化險為夷。面臨兩難的抉擇,也總會選擇道德和榮耀?!?/br> “那是因為他們都是勝利者?!?/br> “當他們擊敗了所有的敵人,勝利之后,史書該怎么寫,都由他們說了算。他們將身上的美德放大,甚至憑空捏造,就像高舉一根耀眼的火炬,讓世人仰望。品德高尚、天賦卓絕、天命所歸等等,都方便他們的統(tǒng)治,或者維護自己的偉大事業(yè),亦或者收割外在的利益。而他們的那些粗鄙、欲望、齷齪和陰險等等,都藏在火炬下的陰影中。人們看到火炬,目光在第一時間就被那燦爛的火焰吸引,而不會低頭看向地面投射出的陰影。” “大人啊,即便你吃了我,也不會有人知道。白芽昏死,毫無知覺。紫蒂小姐是您的未婚妻,利益相關(guān),緊密一體,也是萬萬不會背叛你的?!?/br> “而你只有充足的食物,才能逃生出去?!?/br> “你是勝利者,你的經(jīng)歷由你述說,無人駁斥。這里究竟發(fā)生了什么,外人都不會清楚。” “而我也是真正的心甘情愿,我相信你一定盡全力完成我的遺愿!” 針金微微搖頭:“你太高估我了,我不是什么勝利者,我只是一個騎士。” 少年騎士繼而苦笑:“實話告訴你。紫蒂帶人搜救我,我才蘇醒生還。然而,我絕大多數(shù)的記憶都喪失了。我只記得自己的名字,自己的身份。有時候,會有一兩段的記憶忽然復(fù)蘇,提醒我或者讓我重新掌握某項技能?!?/br> 蒼須頓時愕然。 反應(yīng)過來后,老學(xué)者繼續(xù)勸道:“如果大人您牢記自己是一位騎士,那就更應(yīng)該多吃一些食物。您的體能太差了,明天能激斗多久呢?或許忽然乏力,就無法躲避蝎尾的致命一擊?!?/br> “您現(xiàn)在需要食物!大量的食物?!?/br> “想想自己的身份,你的家族。作為戰(zhàn)敗的一方,百針家族雖然進入了圣明大帝的陣營,但處境不是很好吧?您是家族唯一的繼承人,整個領(lǐng)地將來都需要你來領(lǐng)導(dǎo)和振興。” “除了你與身俱來的責任之外,你還要保護好你未婚妻的性命?!?/br> “吃下食物,你就會有體能。不只是你生還的機會增大,還會保護你的未婚妻。或許她就是因為你多吃了一塊rou,而在明天一早的突圍中僥幸存活下來?!?/br> “你在逼我?”針金大怒。 蒼須笑了:“是的,我是在逼你。但請您饒恕我,針金大人。我就要死了,一個死人并不畏懼世俗的權(quán)威。而我想要達成我的遺愿,為此,我的性命也只是一樁籌碼?!?/br> 針金不自覺地雙拳攥緊。 他怒視著蒼須,非常生氣。 他生氣蒼須如此欺壓自己。 他氣憤自己落到如此的處境,這是命運的虐待。 他憤恨自己的弱小,被蝎群逼迫到絕境,無法再擔負責任,而未婚妻的性命也守護不住。 而他最怒的一點是——他發(fā)現(xiàn)自己正在動搖! 針金深知:蒼須是有智慧的人。 他也知道,蒼須的話很有道理。純粹按照理智而言,的確是應(yīng)該按照蒼須的建議。 那么,他的道德呢?他的良心呢? 又置于何地? 那如果把人當做食物吃掉呢? 自己將不再為人,是罪犯,茍且偷生,榮耀和名譽將永遠不和自己掛鉤。 然而,這樣去想,是否是自己太過自私?只顧著自身的名譽和德行,卻罔顧他人性命呢? 吃掉食物,就能犧牲一個人,拯救自己和其他人? 或許不能,但針金心底清楚,這樣做的確能讓大家的生還概率大增! 如果自己固執(zhí)己見,又是否是一種愚蠢呢? 就像蒼須剛剛所說,歷史是由勝利者來書寫的。如果自己不吃人,或許真的死在白銀槍蝎之下,那么父親會怎么想呢?歷代的先祖會罵我不知變通嗎? 如果吃了人,將來自己會不會后悔呢? 如果不吃人,自己生還,但其他人都死了。將來回憶,曾經(jīng)有一份機會擺在面前,但自己卻選擇了放棄?;蛟S有可能拯救未婚妻還有其他人,但自己卻沒有這樣做。 針金在心中掙扎,種種念頭此起彼伏,縈繞他的腦海。 猶豫、懷疑、茫然種種情緒,讓他思維逐漸紊亂。 在這一夜飽受煎熬的,并不只是針金。 深夜的寒風,像是刀子一樣刮來。 黃藻頂著風,背著藍藻,艱難前行。 他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個破敗不堪的稻草人,隨時會被狂風吹走。 眼前黑黝黝的一片,看不見,摸不到,就像是黃藻此時的內(nèi)心。 他之所以保持前行,更多的只是麻木或者慣性。 他的心是冰冷的,絕望漸漸籠罩住他,唯一的熱意是他背負的藍藻。藍藻的體溫越來越高,傷口也潰爛了。 他快要不行了。 “不要死,哥哥,不要死!” “我費了這么大的代價,背了你這么遠,你要是死了,就太對不起我了。” “我早就想下船了,你知道的。但是你卻想在海上討生活?!?/br> “如果在陸地上,我何至于淪落到這片該死的海島上來呢?” “所以,都是你,這一切都是你害的?!?/br> 黃藻在心中吶喊。 借助這一聲聲的呼喚,他激勵自己。 然而,比起精神上的激勵,饑渴的感覺更刺激他的身心。 第66章 墮落便在即刻 黃藻太渴了。 他的喉嚨里像是塞了一個太陽,整個咽部、舌根都被烤熟了一半,整個人完全不能說話。 黃藻太餓了。 他餓得肚皮貼上脊椎,渾身發(fā)軟,走路踉踉蹌蹌,頭暈?zāi)垦#踔脸霈F(xiàn)了幻覺。 在幻覺中,他感覺自己走在云端。而他的身上卻壓著一座大山。 山太重了,要把他壓扁成紙。 很快,這座大山又變化了形象,變成一頭長著羊角的魔鬼。 魔鬼張開血盆大口,在他耳畔大喊——吃掉!吃掉你!吃掉你! 黃藻感到驚恐至極,他想要將背上的大山或者魔鬼都丟下去。但是他的雙臂、他的雙手不聽使喚,完全麻木了一般,就是任憑自己背著大山或者魔鬼。 然后,很快的,他背上的魔鬼又發(fā)生了變化。 魔鬼竟變成了一頭乳豬。 這頭乳豬散發(fā)出強烈的汗臭味,還有傷口腐爛的味道。 黃藻低頭,就看到自己的肚皮中早就燃燒了出了一團火焰。 這是一團熊熊烈火。 它燒得非常旺,很快就蔓延,幾乎一瞬間,巨大的火焰幾乎籠罩黃藻全身。 接著,這團火焰就要蔓延到他背上的乳豬,要把后者變成烤乳豬。 食物的香氣似乎在這一瞬間,撲鼻而來。 “不,絕不?!彼坪趼劦搅诉@種香氣,黃藻渾身一顫,像是遭受了電擊,他奇跡般地從幻覺中掙脫出來。 他回到了現(xiàn)實。 眼前是一片深黑的夜,伸手不見五指。 耳畔是無盡的夜風,冰冷呼嘯不斷。 他的背上是他的哥哥,昏迷不醒。 他在向前走,步履蹣跚,形如木偶。 微渺至極、孤寂至極。 黃藻沒有察覺到,他自己正在流淚。 他望著前方,像是前面有了光亮,像是前面有一條寬敞平坦的路。 他在心中對自己說:“夜快過了,黎明將要到來?!?/br> “堅持,堅持住,黃藻?!?/br>